无处藏身
拧?br /> “忘不了那些激动人心的时刻,你在我身心里种下的热情迟早会开花结果。”
纸条上的这句充满诗情画意的爱情表白,一点儿都不像是出自那样一个可怖的女人之手。
人,可真不能光看外表啊!
一辆出租车停在美术学院的大门口。贺琳一回头,正与下车的陈立文打了个照面。
“你怎么来了?”陈立文关上车门,就朝贺琳走来,贺琳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出租车,那车很快就一溜烟儿地开走了,可她总觉着里面似乎还坐着一个人。
陈立文走上来,打量了一下贺琳:
“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贺琳懒得答话,她的眼睛狐疑地在陈立文的身上睃了一下,“我办事经过这里,正犹豫着,进不进去找你呢!”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万一我不在,你不是白跑一趟?”
“反正今天我也没有什么事儿,随便走走呗。”
“那,咱们回家?”
“不用。我陪你进去吧。”贺琳强打精神,挤出一个笑来,“你这是去哪儿了?今天没有课吗?”她心里想的却是,今天豁出来了,跟着他进去,到底看看他的办公室里有没有这么一个女人!
“我看,咱们还是回家吧。”陈立文好像有什么顾虑。贺琳见状更加不肯放过他,坚持要进去。
“你有什么事儿吧?你今天来,就是打算到我办公室来的?”陈立文笑道。
“你怎么知道?”陈立文突如其来的问话,搞得贺琳万分紧张,她张口结舌地看着他愣住了。
“原来你真是有事儿?找谁呀?我们单位的人,你好像都不认识吧?”陈立文这下认真了,他没想到一句玩笑话竟让贺琳这么不自在,她到底怎么了?
“不是,我只是好奇,想看看你办公的地方什么样儿。”
“那好办,我现在就陪你上去。走吧,在八楼。”
陈立文说着,就在前面带路,贺琳一边跟上,一边不住地朝四周扫视着,心里暗暗担心、又非常希望在这里遇到那个奇怪的女人。
办公楼里人影稀疏,人一走过,走廊上便响起一阵回声。
贺琳想象着,陈立文在这样的地方,如果和一个女人做点儿什么出格儿的事情,是非常方便的。那些纸条儿,说不定就在这样的地方塞进了他的口袋。
“到了!进来吧……”陈立文推开了一扇门,贺琳站在门口往里面窥探了一下,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你这儿怎么这么冷清啊!”
“是啊,没有课的时候,谁跑到这儿来?”
“那……你今天下午有课吗?”
“课倒是没有。不过,我想起一件事,得到系办公室去打个招呼。你先坐着,喝点儿水,我去一下就来。”陈立文说着走出了房门,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听着陈立文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贺琳立即下意识地拉开他桌子的抽屉,轻轻在里面翻找起来。
抽屉里除了一些课时安排表之类的东西,就是一些用剩的软管油画颜料。她的手在那些东西上面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门“吱呀”一声开了。
贺琳受了惊,猛回头,一个穿戴得非常讲究的黑衣女人,一脚刚刚跨进来,人就僵在了门口:
“是你?”
她那黑漆漆的身影冷嗖嗖地压了过来,贺琳觉得自己的血液顿时凝固了。她正是自己两次在美院门口遇到的黑衣女人……
高昂着头颅的女人,那一双枪洞一样的鼻孔正对准着她。
女人的眼睛冷冷地看人的样子,就像掌握着贺琳的全部隐私和所有弱点,讥讽中带着一丝残忍。
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女人出现的时间地点,却又完全出乎贺琳的意料之外。虽然她早就意识到这个女人可能是美院的,可感情上还是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贺琳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使原本柔和的女中音,听上去显得有些尖利刺耳:
“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和陈教授在一个单位工作。这你没想到吧?”贺琳本以为在这样的地方相遇,那个做了亏心事的女人会紧张退缩,不料她反倒咄咄逼人地向前跨了一步,贺琳只好下意识地后退着。
“原来你一直故意在暗中对付一个同事的妻子,难道是想抢别人的丈夫吗?”
“你错了,我没有抢任何人的丈夫!”
“那你现在想干什么?”
“这跟你没关系。你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儿吗?”
“我有什么事儿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那么我的工作又有什么必要向你汇报呢?”
“你最好不要纠缠我丈夫,我们刚刚结婚……”
女人回了回头,贺琳也跟着她往门口看了一眼,没有人。
这时女人回过头来,突然以极快的速度说了一句话,听上去毫无感情色彩,酷似绕口令儿:
“他娶你根本不是为了爱情,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你!”然后,那女人说话的速度又突然慢下来,一字一句,字字千钧:
“不要疑神疑鬼,否则鬼会被你招来的……”她故意把声音压得非常低,低得贺琳要仔细看着她的口型,才刚刚能够听明白意思,可是那话里潜藏着的力量却像霹雳一样,贺琳被震荡得一阵阵头晕眼花。
那女人说完,扭头出了门。
贺琳真想追上去撕毁她那张年轻的脸,可是她的腿似乎有千斤重,拔也拔不动,只觉得心跳如鼓,汗如雨下。
不知过了多久,陈立文回来了。他进来的时候脚步很轻,她一点儿都没有听到。直到他提高声音叫了一声,才惊醒了她:
“贺琳!你怎么啦?脸色这么不好?”
贺琳呆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窗外灰蒙蒙的云彩,样子非常虚弱,就像一个久病的老人。
江宁虚脱得连楼梯都上不去,她拉着扶手,好不容易支撑着爬上了楼,开门的时候,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钥匙。
“你没事儿吧?”大朱在一旁担心地问道,“要不,我来试试?”
“噢,不不……不要紧,天有点儿……冷。”她努力压抑住颤抖,声音断断续续。
“今晚天气是有点儿凉……该添衣服了。”大朱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
进了房门,江宁把大朱让到沙发上,自己就到卧室去找衣服。大朱的头歪过来,转过去,打量着两个单身女人居住的房子。
这是那种北京流行的老式板儿楼,客厅的面积最多有十几平方,还不太规则;整个厅的四面墙上都有门,沙发被挤在一边,电视柜摆放的位置也不正。
大朱禁不住把这里跟自己住的房子相比较,觉得哪儿跟哪儿都那么别扭。
窗前、门框上、电视柜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小玩偶、小饰物,简直把世界各国的破烂儿都捣腾回来了。
看样子那个江宁经常出国。是啊,她主持时尚消费节目嘛,肯定要以国际流行时尚为准则,于是主持人就可以趁机公款旅游一番。
房间里缭绕着一丝幽幽的香气,像一条看不见的蛛丝儿,在大朱的鼻子前,若即若离地撩拨着他的嗅觉神经。
大朱想象着这两个女人在一起生活的情形,有一种奇怪的念头慢慢滋生出来:她们的关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几次求马同同来和他一块儿住,可是她死活不肯,却住在这么一个又小又破的地方,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江宁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了马同同?
墙上挂着几幅风景油画,还有许多马同同的“美人图”,是那种仔细化了浓妆在影楼里拍的,脸上带着一种表演性质的微笑。
他的目光落在马同同和江宁的合影上,不禁对那幅照片多看了几眼。
“喝点儿水吧。”江宁打开冰箱拿出听装饮料递过来,他看了一眼,是可口可乐。
看来,这两个女人仍然过着大众化的生活,没有纯果汁或者时下流行的保健饮品。
大朱接过饮料,放在茶几上。
“同同住在这儿,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他没话找话地说。
“没有,马同同经常会给我做菜吃,她的川菜做得挺棒的。”江宁说罢就坐在一边,不再吭声,好像在等着他告辞。
“你们,怎么认识的?你跟马同同?我是说其实你们两个性格非常不同。”
“我们在一个单位工作。她的音乐节目……我挺喜欢的。”
大朱变换了一下坐姿,探究地看着江宁,“你觉得马同同这个人怎么样?”
“不错,聪明能干,人也挺善良的。”江宁脸上露出礼节性的笑容。
“她……平时没少跟你议论我吧?”
“嗯……她不太喜欢背后议论别人。”江宁似乎言不由衷。
“噢。”大朱若有所思地停止了发问,他的眼睛悄悄地在江宁身上扫了几下,好像打不定主意是否继续这个关于马同同的话题。
“同同在哪儿呢?为什么让你来送钥匙?”江宁好像故意在提醒他,该走了。可是大朱偏偏不想走,现在,他最关心的问题已经不是正在等他的马同同,他最想知道的是,江宁这个神秘的女人到底给了马同同一种什么样的影响,她们的关系……真的是那么简单吗?
想起平时马同同提起江宁时,那种又喜又忧的语气,那种又烦恼又甜蜜的暧昧态度,大朱禁不住咬紧了牙关,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用于特殊两性关系的时髦词儿:“同志”。
于是,他强忍住内心对面前这个女人的厌恶,不动声色地答道:
“她呀,正和几个朋友高兴呢,都是年轻的,喜欢吹牛。” 大朱好像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眼睛发亮地盯着江宁, “要不,你也过去凑凑热闹?” “不了,不了,我今天不太舒服,想早点儿休息。”江宁终于忍不住下了逐客令。
大朱这才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那好,我先走了,找个时间,我请你和马同同一起出去玩儿!”
“谢谢!”江宁的声音死气沉沉,一点儿听不出高兴或感激的情绪来。他偷眼看了看江宁,她的表情冷漠,流露出明显的不耐烦。
据说两个人相爱,就会非常敏感,这个江宁肯定从内心不欢迎自己到她家里来吧?因为他是马同同的男朋友。大朱想到这儿,马上识趣地告辞,匆匆走出江宁的家门。他心想,自己应该早点儿认识这个江宁,看来自己一直低估了她对马同同的影响力。
出了江宁的家门,大朱再也没有兴致回三千里,去给马同同的同事买单了,可是如果不去,势必让马同同丢尽了面子,想到这儿,他又有些于心不忍。
他妈的,把我当什么了?他气哼哼地想起了马同同那些人模狗样的朋友,心里就一阵阵不舒服。
马同同的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
真他妈的是个节骨眼儿!大朱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号码,就把电话扔在了副驾驶座位上。可是车开出去不到一百米,他就又朝三千里方向掉过头来,一边掉头,一边骂自己没出息,刚才对于江宁和马同同的猜测,已经烟消云散了。
第一卷 第一十一章
第十章 狭路相逢
第二天中午,乔伟在医院里醒过来了。第一个来探视的是李燕。
她走进病房,首先看到的不是乔伟本人,而是他身上插着的乱七八糟的管子,她顿时被吓得目瞪口呆。
“你这是怎么搞的?”李燕原本好听的嗓音变了调儿。
可是乔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他的眼睛也半睁半闭,似睡非睡。李燕话音刚落,他就闭上了眼睛。
心脏监测仪的“嘀、嘀”声非常刺耳,李燕听着这声音,烦躁得想尖声大叫。她知道这种地方最有资格大叫的不应该是她,于是死死地闭了嘴,站得离开乔伟一米远的地方,呼呼地喘着粗气,问旁边的护士:
“他……怎么成这样儿了?”
“我也不太清楚,我是刚接班的,昨晚他被送来的时候我不在。可能是酒后驾车吧?你是他什么人?”
李燕嫌这个小护士太罗嗦,说了半天什么意思都没说清!扭头就出了病房门。
医生办公室里,一伙病人家属正在和医生争吵,好像是说医生私自给快要出院的病人用了不该用的昂贵药品。
李燕转身就往外走,经过乔伟的病房,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径直出了医院大门。
李燕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乱转,走到一个商场的角落里,终于忍不住掏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你今晚有空吗?”
看李燕的表情,对方的回答显然是否定的。
“我心里烦透了,你能不能出来陪陪我呀?”李燕的声音带着哭腔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王八蛋!”李燕骂了一句,收了电话,扭头走出了商场。她从橱窗里看到自己的狼狈相,不由得愣住了。她掏出香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病房里很快又抬进来一个刚做完手术的患者,看他身上的绷带,伤情似乎比乔伟更严重。跟着进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年轻女人,一个老太太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旁,不住地劝着年轻女人,一边劝一边自己也抹着眼泪。
乔伟的氧气管已经拿掉,可是还吊着几只滴注的瓶子,插着引流的管子,手术后肋骨和胳膊骨折处的创口还在从管子里往外滴着血水。
他闭眼听着那女人的哭泣声,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牵扯得内脏一阵疼痛,禁不住呻吟了一声。
那女人停止了哭声,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