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之谜 -莫里斯·勒布朗 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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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墙外面有一条和墙平行的小道,顺着山丘斜坡蜿蜒地伸展上去。拉乌尔离开小城堡,登上了山,并从果园和树林的边儿插过去,到达了第一个高岗。这里有一间茅屋和砖房,属于帕斯迈城堡。 
    
      这座大城堡四角有四个小塔楼,形状和小城堡一模一样,后者好像是大城堡的缩影。帕斯迈伯爵夫人就住在大城堡里,她反对自己的儿子皮艾尔和卡特林娜的婚姻,竭力拆散这对情人。 
    
      拉乌尔绕来绕去走了一阵,就到一家乡村饭店去吃午饭,同店里就餐的农民聊了聊天。老乡们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恋爱的挫折。他们本来常见这对情侣在附近的树林里幽会,手拉手地谈情说爱,但是最近几天看不见他俩在一起的身影了。 
    
      “显然,”拉乌尔想,“伯爵夫人故意叫她的儿子到外地去旅游,从而阻挠他俩接触。昨天早晨,卡特林娜收到了情人的信,知道他被迫离乡,就心如刀绞,惴惴不安,悄悄地溜出帕尔伊娃小城堡,奔到他俩经常幽会的地方,但没见到皮艾尔的踪影。 
    
      拉乌尔沿着上山时的路线,向坡下走去,钻进一片密密麻麻的丛林,踏上灌木丛中的一条小路然后到了几株大树围着的一块空地边上。空地另一边,有一条粗陋的长凳。可以断定,这对情人就是并肩坐在这条长凳上互诉衷肠、立下山盟海誓的。 
    
      拉乌尔在长凳上坐下,仅仅过了几分钟,他就吃惊地发现,和他相距十几米的地方,林间小径的尽头,一簇树叶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怪异地响动。 
    
      拉乌尔静悄悄地向那里走过去。树丛中的响动越来越大,同时传来呻吟的声音。 
    
      随即,枯叶中露出一个老妇的脑袋,头发蓬乱,怪模怪样,仿佛同树枝和青苔混杂在一起。最后,从裹尸布似的树叶底下钻出一个骨瘦如柴、衣服破烂的女人。 
    
      这女人脸色死白,惊惊惶惶,浑身直打哆嗦。她伫立了片刻,又困乏地倒在地上,一边摸着脑袋,一边哼哼,痛苦异常,好像挨了什么闷棍似的。 
    
      拉乌尔向她提出问题,她都语无伦次地东扯西拉,叫苦连天。拉乌尔拿她没有办法,就回到帕斯迈村,去找小饭店老板。老板对他说: 
    
      “那肯定是沃什尔大妈,老糊涂了,说话颠三倒四。她的儿子死了以后,她就成了疯子。她的儿子是个伐木工人,他自己砍倒的一棵橡树,把他压死了。蒙代修先生在世的时候,她经常去小城堡打零工,拔除杂草,清扫小道。” 
    
      老板没有说错,那个女人确实是沃什尔大妈。老板和拉乌尔一起,把这疯癫的女人抬到一个小窗窝棚里,让她躺在一张床上。这窝棚距离树林不远,已经破烂了。 
    
      躺在床上,她还在结结巴巴地低声絮语。最后,拉乌尔才抓住了一些反复出现的词儿: 
    
      “三棵流梳(柳树)……听我说呀,小姐……三棵流梳……听我说呀,那个先生……他恨你…要害死你……小姐……你要当心啊……” 
    
      “她已经稀里糊涂,老眼昏花了。”老板冷笑一声,就走开了,“再见吧,沃什尔大妈,你就躺着休息休息吧!” 
    
      疯女人双手抚着脑袋,痛苦地哭出声来。拉乌尔弯下身去瞧她,发现她那银白色的头发中有凝固的血块。他拿一块手帕在水罐里浸了浸,帮她止血。她稍微平静下来,就睡着了。然后,拉乌尔又朝那片空地走去,到了一堆枯树叶旁边,他一弯腰竟发现一节砍下 
    
      的粗树枝,像狼牙棒似的。 
      “找到线索啦!”拉乌尔自语地说,“有人击倒了这个大妈,然后把她拖到这里来,用一堆树叶将她遮盖起来,让她慢慢地死去,然而,打她的是什么人呢?干吗要打她呢?两次谋杀,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可是,拉乌尔最关注的是这个大妈支离破碎的话。“漂亮的小姐”是否是指卡特林娜小姐呢?24小时之前,卡特林娜小姐曾经来过这片树林,转来转去,找她的情人,是不是碰上了这个疯子?疯子大概对她说:“漂亮的小姐,他要杀死你!”她一听就胆战心惊,所以立即跑到巴黎去找拉乌尔搭救。 
    
      按照这样的推理,问题的解决似乎颇有把握。 
      关于疯女人的那一番胡言乱语啦,叫人难解的三棵“流梳”啦,拉乌尔不想再去费脑筋了。在他看来,时间一到,这些谜都会水落石出。 
    
      薄暮时分,拉乌尔才回到小城堡。法官和医生们早已走了。 
      “一名警察守卫不行。”拉乌尔向拍苏说。 
      “为啥不行?”珀苏连忙问道,“有啥新的情况吗,你担心啥呀?” 
    
      “难道你不担心,珀苏?” 
      “有啥担心的?只消查清楚已经发生的事就行了。不必害怕还会出现别的什么情况。” 
    
      “你真是麻痹大意到了极点,珀苏!” 
      “究竟还会发生啥事呢?” 
      “好,让我告诉你吧。卡特林娜受到了威胁,她的处境极端危险。” 
    
      “算啦,你又拿她的毛病做文章了!” 
      “随你的便,珀苏。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去吃你的午饭,去旅馆睡你的大觉。我可寸步不离这个地方。” 
    
      “那么,我也不走。咱们就睡在这里吗?”警长耸耸肩膀,大声问道。 
    
      “是的。就在这个客厅里,睡在两只舒适的长沙发上。你如果怕冷,我帮你做1个暖脚袋;你如果饥饿,我就给你一块抹上果酱的面包;你如果打呼噜,我就让你尝尝我的脚巴丫;你如果……” 
    
      “别再嚼舌根了!”珀苏大声嚷嚷,“我睡觉仅用一只眼睛。” 
    
      “那我就用另一只眼睛。咱们合在一起,恰好一双眼睛。” 
      吃了晚饭之后,他俩抽了抽烟,亲密地聊了聊天,追忆各自的往事,讲述各自的奇遇。随后,他俩在小城堡周围察看了两次,斗胆地走到了鸽子楼跟前,而且叫醒了正在栅栏前打瞌睡的值勤警察。 
    
      到了半夜,他俩才躺上长沙发。 
      “你闭上哪一只眼睛,珀苏?” 
      “右眼。” 
      “那我就合上左眼。但我要竖着两只耳朵。” 
      小城堡内外,一片寂静。珀苏并不相信还会出什么事,所以睡得很死,还不住地打呼噜。拉乌尔朝他肚子踢了两次。随后,拉乌尔也沉沉地睡了。约莫过了1个钟头,他突然被什么地方传来的喊声惊醒,骨碌一下跳了起来。 
    
      “不是人的喊声吧?”珀苏也醒了,结结巴巴地问,“是夜猫子的叫声。” 
    
      紧接着,又是放声的狂叫。 
      拉乌尔扑向楼梯,大声说: 
      “在上面,卡特林娜的卧室里……哼,他妈的,谁敢碰她! 
      “我到房子外面去,”琅苏说,“这坏蛋要是跳出窗户,我就捉住他。” 
    
      “假如这个恶棍此刻就杀了卡特林娜小姐呢?” 
      珀苏返身回来。拉乌尔跑下楼梯的最后一级,队地开了一枪,警告暴徒停止行凶,也算是向城堡里的人报警。拉乌尔奔到卡特林哪卧室门前,用拳头狠敲房门,然后砸破一块门板,伸手拉开门闩,冲进房间。 
    
      房间里点着一盏小灯,灯光忽明忽暗,窗户是敞开的。屋里只有卡特林娜一个人,她躺在床上,困难地呻吟,呼呼地喘气。 
    
      “珀苏,你快到花园去看看。我来照管卡特林娜。”拉乌尔向用苏说。 
    
      姐姐用特朗德也闻声赶来了。大家低头观察卡特林娜,很快发现情况不太严重。 
    
      她还在呼呼地呼吸,有气无力地说: 
      “他掐我的脖子……但没来得及掐死我。” 
      “他掐你的脖子!”拉乌尔感到震惊,重复了一遍。“哼,这个恶棍!他是从哪儿钻进来的?” 
    
      “我不明白……窗子……我想是……” 
      “窗子原来是关上的吗?” 
      “不……是敞开的” 
      “这凶犯是什么人呢?” 
      “我只瞧见一个人影。”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恐惧、痛苦,精疲力竭地昏了过去。 
       
       
    
    
    
    
    
    
    
  
  
    
    
    
    
    
    五、三棵“流梳” 
    
    
      卡特林娜暂由姐姐用特朗德照看,拉乌尔就赶紧奔向窗口。他瞧见珀苏一只手紧紧抓住阳台的铁栏杆,悬在那儿。 
    
      “嗨,你吊在那儿干什么?快下来,笨蛋!”拉乌尔说。 
      “呆在下面有啥用?夜里漆黑一团,啥也看不见。” 
      “难道悬吊在那儿才有用?” 
      “从这儿可以望见……” 
      珀苏打开手电,探照花园。拉乌尔也射出手电。两只手电的光都很强,把那条小道和树丛照得明晃晃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瞧,那儿有一个人影……”拉乌尔叫道。 
      “是吗,在坍塌的暖房那边……” 
      那个人影像野兽似的东蹦西跳,妄图搅浑别人的视线,不想让人认出他来。 
    
      “别让他逃走了!”拉乌尔又嚷,“我去抓住他!” 
      然而,拉乌尔还没来得及离开阳台,宅子上一层就砰地发出一声枪响。这大概是阿洛尔开的枪。花园里传来一声惨叫。那个人影晃晃悠悠跌倒下去,站起来,又倒下去,缩成一团,一动不动了。 
    
      拉乌尔发出胜利的欢呼,猛扑过去。 
      “咱们就要逮住他了!阿洛尔,你真棒!珀苏,用手电把他照着,别叫他溜走了!” 
    
      遗憾的是,拍苏一心一意只想搏斗,没有听从拉乌尔的指示打开手电,而只顾跟着拉乌尔向前扑去。过了片刻,他们才重新扭亮手电,跑到暖房的瓦砾后边,到达拉乌尔推测的凶手躺着的地方,这时他们看见的不过是一片草坪,草上有人踩过,却没有尸体。 
    
      “窝囊废!笨蛋!”拉乌尔叫骂起来。“你又干了傻事!你磨磨蹭蹭不立即打开手电,他利用几秒钟的黑暗溜掉了。” 
    
      “可他倒在地上死了!”珀苏怏怏不乐地说。 
      “是真的死了吗?不,那是装死。” 
      “不要紧。咱们可以顺着他在草上留下的足印,跟踪追捕他。” 
    
      几名警察也赶来了。在他们的协同下,拉乌尔哈着腰,在草地上搜索,约有四五分钟。在前面几米远的草坪边上,是一条砾石小径,足迹就在这儿消失了。拉乌尔停止了搜索,就返回小城堡,正巧碰见阿洛尔拿着枪走下楼梯。 
    
      阿洛尔是被拉乌尔的枪声惊醒的。他本来以为是警察在追击杀害盖尔森先生的凶手,但他推开窗户,俯下身子,却隐约瞧见一个人影蹦出卡特林娜的卧室。因此,他仔细窥视片刻,当手电的亮光照到那个逃跑的人影时,他就拿枪抵着肩膀朝黑影放了一枪。 
    
      “实在遗憾,你们的手电灭了一会儿。”他说,“要不然,这个坏蛋就会被击毙了。不过,这也无所谓,就让他多活几天吧。我估计,他已负了重伤,会像一只遭到枪击的狐狸,在树丛中死掉的。咱们肯定能够寻到他或者他的尸体。” 
    
      最后,毫无所获。这时,在用特朗德和萨洛特照护下,卡特林娜已经平静地睡着了。拉乌尔和琅苏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么搜索是不会有收获的。 
    
      “空忙一阵!”珀苏说,“这个凶手,既杀害了盖尔森先生,又企图掐死卡特林娜!他一定暗藏在围墙里的哪个地方,压根儿不怕咱们。即使他果真负了伤,只要养好了伤,还会出来继续作恶。” 
    
      “下一次,如果咱们的行动比昨天夜里笨拙一点,卡特林娜就可能遭殃。”拉乌尔说。这时,他又记起了沃什尔大妈说过的话,“珀苏,咱们一定要守住卡特林娜,好好地保护她。” 
    
      翌日,在拉迪加代尔教堂举行了葬礼以后。盖尔森先生的遗体就由珀特朗德护送到巴黎去安葬。珀特朗德离开的一段时间里,卡眼里,珀苏。 
    
      珀苏不禁举手欢呼,拉乌尔立即发现,珀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