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咒
要保护孩子的母亲,“我已经经历过太多生死,也亲见所有的亲人惨死。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即使我死!”最后的四个字,是她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就算是并不了解她的百福,也深深地感觉到了她的坚决。
然而,又一个声音从她的传了过来:“对不起弟妹,你们走不了的。”当看到灰衣短须的史家大哥出现并带着一众下人时,宋雁莲彻底绝望了,她尖啸了一声,然后昏死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宋雁莲居然昏迷了三天!这三天里她不断说着胡话,而史青则一直牵着她的手坐在一旁。他轻轻撩拨着宋雁莲的长发,低声说道:“就这样睡吧,睡起来以后,我们再重新生活。你如果不想在这里,我就带你离开,反正这里只要有大哥就足够了。。。。。。”他的虽然口中这样讲着,但眼中却黯淡无光,似乎所有的神采都随着什么东西一声灰飞烟灭了。
听着史青梦呓般的喃喃低语,百福心头一阵难过。她听到周围的议论了,今天早上意儿就已经被祭了窖,现在已经过了点火的吉时,只怕已经被烧成灰烬了。百福没有去看,虽然她平时好奇心也挺强,但拿活人祭祀这种恐怖的事情,她并不愿意看到,当然也害怕看到。只是宋雁莲一醒,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惨死,能够接受得了吗?
十三咒 第五卷:十三咒魂
第一四四章 怨母(四)
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了,而窖应该是在黄昏时间被开启。百福就这样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还在想着意儿口中外表美丽却也狠辣无比的国师。他。。。。。。应该是缪离吧?百福悲伤地想道,如何真的如明环所讲,自己、凌浩的容貌都与前世差不多,那缪离就定是那个国师无疑了。可百福就是想不明白,是什么能让缪离这样不惜任何代价的诅咒自己?甚至残害这些可怜的天真孩子。他真的。。。。。。恨自己吗?
想到这里,百福突然很悲伤,心里也在隐隐作痛,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缪离是她的朋友,是个诚心助她,但又不思回报的朋友。她曾以有这个朋友自傲,也曾以有这个朋友为幸运。但突然之间,朋友就变成了敌人,而且还以如此残暴的方式来诅咒自己,连遭天谴也不怕,这让百福情何以堪呢?
百福突然觉得心中很憋闷,很想哭,但又哭不出来。原来伤心难过到极点的表现并不是哭,而是想哭却都哭不出来。
宋雁莲醒了,而且还是在开窖的那一瞬间醒的。百福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史家开窖前敲响的那口大钟。她不知道别的窖是不是有这种习惯,但史家是有这种古怪的规定的。当然,这还是刚才从下人们小声的议论才知道的。
而且不出百福的所料,宋雁莲疯了,彻底的疯了。那不断在空间里回荡的嗡嗡声,已经昭示了她意儿的悲惨结局。她没着外衣,没着布鞋,就这样像疯婆子一样向外面冲了出去,一面跑还一面喊:“意儿,我的意儿,娘来了。”史青虽然力气比她大上多少倍,可还是没能抓到她。
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尖利的石子划破了她的脚,但她仍像没有知觉似的跑着,不时地在干燥的地面留下一块血迹。她跑得那么快,好似不知疲倦似的。所幸窖离院子不远,不然的话,百福可能被她甩掉了。
宋雁莲到来的时刻,也刚好正是散尽浓烟,把瓷器从窖里拿出来的时候。而迎向她的,也正是用意儿祭出的那只白色白瓷。它在黄昏下,几乎变成了与残阳一样的桔红色,宛如意儿的血都流到了上面似的。宋雁莲张着干涸得布满血口的双唇,呆愣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紧随其后的史青也是一样的木然,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傀儡。
然而,周围的人都不如这对夫妻一般悲伤。他们个个喜上眉梢,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终于成功了,这下朝庭不但不会怪罪我们,还会好好奖赏我们了。。。。。。”
百福环顾了一下四周,众人皆是如此得色,似有喜事临门。唯一一个同情他俩的,大概就是史家的大哥。他今天仍就一身灰衣,短须也依旧花白。但他的目光却是悲伤的,沉重的,内疚的,尤其在面对宋雁莲和弟弟时。但悲伤终归只是悲伤罢了,毕竟受伤的不是他。
宋雁莲也终究合上了半天都不曾合上的嘴,平静到有些异常地转身离开了。史青这次没能追上她,也不知他是受了打击失去了力量,还是宋雁莲的脚步过快。总之他在这样一个最重要的时刻,却没能跟上她的步伐。
很快,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人们就惊恐地发现,远处正有浓烟滚滚窜起,直上云霄。愣了半晌,史家大哥才回过神来,铁青着脸失声叫道:“糟了!祠堂!”
众人恍然大悟,连忙向祠堂方向奔去。然而,等他们跑到祠堂时,看到的仅仅是披头散发、赤着脚的宋雁莲如同鬼魅一般,她高举着火把,既没有颠狂的大笑,也没有悲伤的泪水。此时的她有的只是心灰意冷的木然,以及鱼死网破的幽怨。
这座史家历代拜祭窖神及祖先的祠堂终于被烈火吞没了,一如今日烈火吞没可怜的意儿那样。当初众人是在这里决定用意儿献祭换取家族的平安,而这里是男人才能到来的地方,也是史家最神圣的地方,即使几次的战乱也没能将它毁灭,而此时,它却毁在了一个饱受丧子之痛折磨的母亲手里,真是莫大的讽刺!鄙视女人的它,终于被女人毁掉了。
火势太大了,没有人敢靠近一步。无论多么虔诚的供奉着祠堂的人,现在都只是遥遥望着通红的火焰,自己却躲得远远的。毕竟看着嚣张至极的火舌贪婪的望着自己,任何人都会觉得恐惧,尤其是滚滚热浪向他们袭来,鼻腔里充斥着焦糊的味道时,那种恐惧就变得尤为真实、尤为具体,好像随便都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只有宋雁莲无所畏惧,她肆意漫步在火和烟之中,完全不介意自己的长发已经撩起点点火星。她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快慰的笑容,仿佛眼前正是自己仇恨的人忍受着烈火的炙烤和折磨。
见到宋雁莲,四处骂声顿起,众人无一不伸着手指向她唾骂,甚至诅咒她“造孽”,“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总之能够想到的诅咒之词,他们都骂了。
然而对此,宋雁莲只是嫣然一笑,然后咬破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并将两指向上指天,大声咒道:“我也要咒,我要咒你们史家绝子绝孙、缺香断火;我要咒你们窖塌屋毁、不得好死;我还要咒这个荒谬无道的朝廷没落世间、永世不现。。。。。。”
一口气说完后,宋雁莲最后对相公史青惨然一笑,然后从容步入了被火海侵噬的祠堂,并且逐渐消失。
“她和意儿,在等我。”这是史青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后,他趁人不备,也同样冲入祠堂,葬身于火海之中,只留下呆若木鸡的众人,还有萦绕耳边的声声诅咒。
故事就这样完了吗?
转眼间,百福眼前就只剩下了一地的狼籍。但是百福并不明白,难道只是要让她知道这悲惨故事的始末吗?抑或还有其它的目的?
就在百福低头凝思的一瞬,周围已经发生了变化,只是她自己仍旧没有发现。
十三咒 第五卷:十三咒魂
第一四五章 怨母(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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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福的感觉没有错,很快她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四周的人们不见了踪影,而面前的被烧得一片焦黑、袅袅升起青烟的残迹也全部消逝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尤如堡垒的密闭空间。
百福奇怪地转着身,却只能依稀从头顶的圆洞中窥见一点光明。这里的墙壁是用砖泥垒成的,而且呈现古怪的圆形。从这里向外望去,百福总觉得自己如同已经死去,被深埋在坟墓中。
这里极其的安静,安静得连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都听不到,百福又感觉自己好像重新变成了聋子。一直被压抑的胆怯终于冲破了百福为它设制牢笼,因为百福在茫然之间,又嗅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百福认得这个声音,她是宋雁莲。她悲切的哭嚎声和凄厉的诅咒声至今还回荡在百福的耳边,百福又怎么会认不出呢?
“不知道。”百福一边回答,一边四处张望着,很想寻到这声音的来源,毕竟大家还是面对面交谈来得更方便一些。
“哼——”那声音冷笑了一下,似乎又畅快又得意,“这里就是献祭意儿的窖啊……意儿是因为你才死的,我也要让你尝试一下他那天所受的苦。”
话音一落,百福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即将向她汹涌而来的火海把她的恐惧放到了最大。百福疯狂地在墙壁上摸索着,希望能够开启那赖以逃生的救命之门,然而,还没能等她找到,火焰就已经从四处漫延过来了。没有柴火,也没有汽油,就那样凭空燃烧着,通红的火焰上包围着一圈青蓝,真是诡异至极。
百福一边尖叫着,一边尽可能远离火焰,但身体依然被袭卷而来的熊熊热浪灼得生疼,就连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头皮都感受得到可怕的高温,发梢处更是闻得到焦糊的味道。
早在收复意儿时,百福就体会过一次身陷火海的痛苦了。但这一回,百福却远比那一次要害怕得多,惊慌得多,似乎这些将她团团围住的火焰掀起了她内心一直隐藏在最深处的恐惧。百福现在已经恐惧得无法动弹,甚至无法思考,只能缩成一团,连头都藏了起来,无助地等待着火海的吞噬。
“不要怕,百福,不要怕……”缪离的声音突然在百福耳边骤然响起,依旧如往日那般的温柔,只是现在多了几分焦灼。
“缪离!”百福听到了这个声音,即刻在已经绝望的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之光,就犹如已经准备好永远沉沦黑暗之中的人,在认命的同时却蓦地发现头顶已然出现了阳光。
“是我,百福,不要怕。。。。。。”缪离的声音平静中略带暗湧,“百福,这次别人都帮不了你,你要靠自己。其实只是陷在自己的梦中,想办法找到那个出口,你就回来了。”
“可是我找不到。。。。。。”
“不!你一定找得到,你一定解得开这十三咒。只要解开十三咒,以后你就什么都不必担忧,只要过好以后的日子就可以了。你一定走得出来。。。。。。”
缪离的笃定让百福安心了许多,突然,邓欣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宁逍、张杨,怎么办?百福的身上红得吓人啊!怎么办?她会不会回来?”邓欣话里带着些哭腔,百福几乎感觉得到邓欣就连身体都在颤抖。
百福一怔,继而开心地想道,原本邓欣已经不生气了,或者她真的是被宋雁莲的怨灵纠缠住,才会那么对自己吧?想到这里,百福不由得微笑了起来,连最初的失神与慌乱也被她慢慢地压制了下来。
百福努力向四周张望着,出口?什么样的出口?是门吗?
但眼见自己被烈火围得结结实实,连一丝缝隙都找不到,这样怎么找出口呢?百福咬了咬牙,毅然脱下了身上的外套。今天百福身上穿的,是一件薄薄的皮制小外套,最近天气颇凉,风也大了些。不过所幸今天穿得是小皮衣,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话,恐怕连个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
百福用上衣胡乱挥舞着,说也奇怪,皮衣所到之处,火焰居然纷纷避让,古怪至极。百福自己也是怎么想也想不通,但眼上的情况让她顾不得许多,只好利用皮衣来回试探,终于找到了窖的大门。
门的把手已经被烧得烫手,百福碰了一下,痛得连连摆手,差点喊出声来。就这一失神,百福就被后面封堵而来的烈火燃着了长发。长发被烧得“噼啪”作响,灼人的热浪和头发的焦糊味充斥着百福的鼻腔,几乎让她连呼吸一下空气都做不到。但她没顾这些,依然隔着皮衣用力推着门。
不行!推不动!百福纵使用上了全身的力量,大门仍然纹丝不动。后面的烈火又逼了,她连忙转身,用手中的皮衣向火焰挥去。
筋疲力竭的百福明白,咒魂并不想她轻松的死去,而是要让她在烈火焚身前尝尽绝望的滋味,饱受眼见自己即将被吞噬却又无能为力的无奈的折磨。百福纵然知道她的诡计,却仍然无力抗争,喉咙干得像要裂百开,而手臂也酸得几乎抬不起来。
突然,“啪嗒”一声,百福的小皮衣里掉出了一样东西。这样东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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