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格雷探案集:她是谁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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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我们的小康生活很满意……我已经不年轻了……我的流浪生活已经过够了,我想得到安静,不愿意再经常提心吊胆了,若丝能使人感到平静、舒服,她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是你建议她买汽车的吗?”“我们一起想到的,也许是我先提出来的……”“你们星期天一般上哪儿去?”“哪儿都去,谢弗勒兹山谷,枫丹白露森林;有时候偶尔还到海边去逛逛……”“你知道她的钱藏在哪里吗?”“这她并不瞒我……她完全相信我……你倒是说说看,麦格雷,我为什么要杀她?……”“如果她对你厌倦了呢……”“事实恰恰相反。她所以存钱,那是因为有朝一日,可以让我们两人一起到乡下去生活……如果你处在我的地位……”探长不由自主地做了一个鬼脸。“你有过一把手枪?”“在床头柜里有一把旧手枪……那是在两年前一次公开拍卖时我买下的一件家具中发现的……”“带子弹吗?”“是的,手枪里有子弹……”“你就把它带到洛蕾特圣母大街去了?”“若丝的胆子很小,为了使她安心一些,我把手枪放在她的床头柜里……”

  “这把手枪现在不见了……”“是的……我也在找……”“为什么?”“我知道,这是很愚蠢的……所有我做的事情,所有我讲的话,都是很愚蠢的……我太坦率了……我本来应该打电话给区警察分局,然后就乖乖地等着……我可以随便讲些话给他们听听,说我刚刚来,看到她已经死了……”“我向你提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找那把手枪?……”“为了把它处理掉……我可以把它扔进阴沟里,扔进塞纳河里……因为这把手枪是我的,别人决不会放过我……你看我的想法还是有道理的吧,因为连你……”“我还没有向你提出控告呢……”“可是你又把我带回到这儿来了,而且你又不相信我的话……我现在是不是已经被逮捕了?……”麦格雷看看他,有点儿犹豫。他很严肃,心事重重。“不……”麦格雷终于说道。他这是在冒险,他知道,可是他觉得自己没有勇气不这样回答。“你离开这儿以后,去干什么?”“我总得吃点儿东西吧……随后……我就去睡觉……”“到哪儿去睡觉?”弗洛朗坦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知道……我想我还是别去洛蕾特圣母大街的好……”

  这句话是无意识讲出来的吗?“我将不得不回到罗什舒阿尔大街去……”在那个工场里面的、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在那张甚至连床单也没有,只有一条灰色的、粗糙的旧被子的小铁床上?麦格雷站起来,走进探员办公室。拉波安特在打电话,麦格雷站在身后等他打完后说:“我办公室里有一个人,一个瘦高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穿得很破烂……他住在罗什舒阿尔大街五十五号乙,一个胡同的尽头……我不知道他从这里出去以后将到什么地方去,去干什么……我要你去盯住他……今天夜里,你先跟一个伙计安排好……明天上午有人和你换班……”“不能让他知道他被盯上了吗?”“最好不让他发现,不过这也无关紧要……他像一只猴子那样机灵,不管怎么样他都会猜出来的……”“好,头儿,我到走廊里去等他……”“我再跟他谈几分钟……”麦格雷推门出去,看到弗洛朗坦急速地往后退去,神情有点儿慌张。“你在偷听?”对方愣了一下,最后张开大嘴苦笑了一下。“你要是处在我的位置会怎么办呢?”“你听到了?”“没有全听到……”“我这里有一个探员要跟着你……如果你想不辞而别,我预先告诉你,我要把你的体貌特征通知所有警察局,我要把你抓起来……”“为什么你要这样跟我讲话呢,麦格雷?”探长差点要请求他别再叫他的名字了,也别再用“你”称呼他了。可是他总是硬不起心肠来。“你打算去哪儿?”“什么时候?”“你肯定会想到,这件事要进行调查,你将受到怀疑……如果说你没有把这笔钱藏好,那是因为来不及找到一个更加安全可靠的地方……你那时已经想到要来找我了吗?”“没有……起先我想直接到警察分局去……”“没有想到在尸体被人发现以前逃离法国吗?”“这只是刹那间的想法……”“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呢?”“我一逃走,别人就会以为我是有罪的,我就会被引渡……后来我想到区警察局去报告;突然我想起了你……我经常在报上见到你的名字……你是我们班上惟一的一个已成为近乎大名鼎鼎的人……”麦格雷总是以同样的好奇瞅着他,就好似他的老同学向他提出了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据说你不相信表面现象,你要钻研事物的本质……因此,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现在已经开始在考虑是不是我原来的想法错了……你认为我是有罪的,是不是?……”“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什么也不认为……”

  “我本来是不应该把钱带走的……这件事是直到最后一刻,我走到门口时才想起来的……”“你可以走了……”他们两个人都站着,弗洛朗坦犹豫着是不是要伸出手来握手。也许是为了避免这个动作,麦格雷掏出手帕擦汗。“明天我还会再见到你吗?”“有可能。”“再见,麦格雷……”“再见……”麦格雷没有目送他走下楼梯,拉波安特跟在他后面一起下去了。麦格雷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不高兴;即不满意他自己,也不满意别人。他这一天受到了打扰,在下午五点以前他是很愉快、很舒适的。办公桌上的文件一直在等着他批阅。苍蝇不在了,也许是因为他离开而生气了。时间是七点半。他拨通了里夏尔勒诺瓦尔大街他家里的电话。“是你吗?”这是一句习惯语,因为他完全听得出是他妻子的声音。“你不回来吃晚饭吗?”她对他已经完全适应了,因此每当他打电话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句话。“正好相反,我现在就回来……有什么好吃的……好……好……半个小时以后吧……”

  他走进探员办公室,那儿已经剩下没有几个人了。他在让维埃的位子上坐下,写了一张便条,要他一回来马上就打电话给他。他心里总是有些不痛快。这件事和其他事有点儿不一样,即使弗洛朗坦是他童年时的朋友这一事实也帮不了他的忙。另外还有些人,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占着重要程度不一的位子,他们每个人都在家庭里过着一种平静而有规律的生活。一个星期除了一天!除了他们在若丝菲娜·帕佩的铺着地毯的套房里所度过的几个小时。明天早上,报界就会抓住这件事做文章,他们将大肆喧嚷。他差一点上楼到司法鉴定处去问问默尔斯有没有什么发现。最后他还是耸了耸肩膀,从衣帽架上取下了他的帽子。“明天见,孩子们……”“明天见,头儿……”他在人群中走着,一直走到夏德莱,随后排队乘公共汽车回家。一看到他,麦格雷太太就知道他心里不高兴,因此不由自主地眼光里流露出了询问的神色。“一件令人烦恼的事。”他咕哝着说,一面走进盥洗室洗手。

  随后他脱下上装,松了松领带。“一个中学里的老同学遇到了麻烦……而且不会有任何人同情他……”“一件谋杀案吗?”“手枪一响……那个女人就死了……”“出于妒忌吗?”“不……不知道是不是他开的枪……”“不能肯定是他干的吗?”“吃饭吧。”他叹了一口气说,就好像他对这件事已经谈得太多了。所有的窗子都开着,室内闪耀着夕阳的余晖。麦格雷太太准备的一只塞芦笋尖的龙蒿母鸡做得很出色。“今天晚上你要出去吗?”“我想不会出去了。我要等让维埃的一个电话。”就在他举起勺子要吃他的半只甜瓜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喂,是我,我听着,让维埃……你回到局里了吗……你搞到什么东西了吗?”“几乎什么也没有,头儿……我首先问了问住在底层的两个商人……左面那个是埃利阿纳日用布制品商店……除了在蒙玛特尔,其他地方很少能找到布制品……那些旅游的人像发疯似的喜爱布制品……”“两个年轻姑娘,一个是淡黄头发的,一个是棕色头发的,她们上下班经常走过那幢房子……我向她们一说弗洛朗坦和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的模样,她们马上就知道了……那个女人是她们店里的顾客,虽说她并不喜欢那些花哨的商品……“那个女人似乎很迷人,很文静,经常面带笑容,就像一个亲切和气的小资产阶级……“她们知道弗洛朗坦和她一起生活,她们也很喜欢他……她们甚至觉得他的神气很高贵……据她们说,他很像是一个失意的贵族……“她们有点儿责怪若丝欺骗了他,因为她们有一次看到她和那位星期三来的先生一起出门……”“是弗朗索瓦·帕雷吗?就是那个在公共工程部工作的人?”“我想是的……她们就是这样知道了他每星期几乎在同一时间来拜访的是谁……他驾着一辆黑色雪铁龙小轿车,他老是找不到停车场所……每次来,他都带来一盒糕点……”“她们也认识她其他几个情夫吗?”“她们只认识星期四来的那一位,是最早同她来往的一个……很多年以前他就到洛蕾特圣母大街来了,她们还有印像。那时候,他在那个套房里住了好几个星期……她们叫他胖子……他长着一张小孩儿脸,圆圆的、红红的,一双明亮的眼睛眍得很深。“几乎每个星期他都要和她一起出去吃饭,吃过晚饭大概就去看戏……那天夜里他大概住在那个套房里,因为他有时候要到第二天中午才走……”麦格雷查了查他的笔记。

  “那是鲁昂的费尔南·库尔塞尔……他在巴黎有办公室,在伏尔泰大街……其他几个呢?”“她们没有向我谈到有其他人,她们说肯定是弗洛朗坦受了欺骗……”“后来呢?”“右面那个店是马丁鞋铺……鞋店里很暗,铺子又在最里面……货架妨碍了视钱,看不到街上发生的事情,除非站在玻璃门后面……”“讲下去。”“二层楼左面,住着一个牙医……他一无所知,四年以前他替若丝看过牙齿……为了补一只牙来过三次……右面是一对足不出户的老年夫妇……男的在法兰西银行工作,具体职业我不清楚……女儿已经出嫁,每星期天和她丈夫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看他们……“对着院子的那套房间,眼下没有住人……房客一个月以前到意大利去了……夫妇两人都在饭店里工作。“三层楼……就是那位替人定做胸衣的太太……有两个年轻姑娘和她一起干活……她们甚至不知道有若丝菲娜·帕佩这个人……“在楼梯平台另一面,有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孩子只有五岁……这个女人很粗鲁,话很多……她那些孩子们吵得很,一定得叫着说话才听得见……“‘真叫人倒胃口,’她对我说,‘我已经写信给房东了……我男人不愿意写,我可不管这些,我还是要写……他老是怕招惹是非……不能在一幢正经的房子里干这种营生,房子里还有孩子呢……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我从他们按铃的方式就能分辨出来……“‘那个瘸腿每星期六一吃过早饭就来了……他的脚步声是很容易听出来的……此外,他按铃时有节奏:答、答、答、答……答、答!可怕的白痴!也许他以为这幢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对这个人,你打听不到其他情况吗?”“只知道他五十岁左右,来的时候乘出租汽车……”“红头发呢?”“他是新来的……他是几个星期以前才开始出入这幢房子的,他们中数他的最年轻,在三十到三十五之间,他上楼时几级一跨……”“他有钥匙吗?”“没有,除了弗洛朗坦谁也没有钥匙;说起弗洛朗坦,三层楼那个女房客说他是个靠妓女生活的家伙……“她说:我还是喜欢那些替妓女们拉皮条的人,至少,他们也在冒险……而且他们也不会干其他事情……可是对于一个肯定是好出身,而且很可能是受过教育的人……’”麦格雷不禁微笑起来,他很后悔没有亲自询问这幢房子里所有的人。“右面,没有人……五层楼上,我碰到了一场家庭纠纷。“‘如果你不告诉我你去过哪里,看到过什么人……’丈夫吼道。“‘我想我还是有权利去买东西而不把所有我去过的商店的名字告诉你吧?不行吗?是不是我要带一张商店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