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琅庄





  让治骑马骑了三十分钟,因此回到马厩时是三点五十分。
  “我是一边计算时间一边遛马,回到马厩后,手表的时间正好是三点五十分。”
  田原警官回头对着金田一耕助问道:
  “金田一先生,案发的时间是几点?”
  “四点二十分。阳子小姐来通知出事的时候,我出于本能地看了一下手表。”
  “然后你就马上跑去仓库了?”
  “是的,我跟筱崎夫妇、阿系一起跑去仓库,路上遇到天坊先生。在阳子小姐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仓库,当时柳町先生跟奥村先生都已经在那里了。”
  “那个时候让治……”
  “那时候他不在,不过没多久,就发现他跟玉子两个人一起来了。他上身没穿制服,穿着一件毛线衣。”
  田原警官重新转向让治说:
  “三点五十分到四点二十分之间,你在哪里?做些什么?”
  “这件事情我正想讲。”
  让治有点吞吞吐吐地说:“我回到马厩,正在照顾‘富士之雄’,这时玉子拿了一杯啤酒……”
  “服务很好嘛!这里的人不知道你们的事情?”井川老刑警带着嘲弄的表情说。
  “这、这、这种事情有什么关系嘛!名琅庄又不会因为一杯啤酒而破产。”
  “是啊、是啊!因为老板是鼎鼎有名的筱崎慎吾嘛!真令人羡慕。接下来怎么样?”
  “然后……我跟玉子聊天,后来听到仓库那里有嘈杂声,我就跟玉子一起去看,结果……”
  “等一下,你跟玉子到底在谈些什么?”
  井川老刑警不怀好意地笑着。
  “这、这种事情跟这次的案子无关。”
  “你还是说来听听。”
  井川老刑警露出狐狸似的狡猾表情。
  “我刚才调查过马厩里面,那里处理得很好。”
  “什么处理得很好?”
  让治很不安地转动着眼珠子,井川老刑警不怀好意地奸笑,更使他不知所措。
  井川老刑警眯着跟睛说:“马厩里的墙壁上有个架子,架子内铺满了干草,布置得像张双人床。我爬上双人床一看,发现那里好像有人睡过的痕迹,干草上面凹了一块。我心里想:奇怪了,会是谁在这里睡觉呢?于是四处嗅闻气味,结果在干草堆里找到这个东西。”
  井川老刑警打开手掌,里面是一个粉红色、薄薄的圆形物体,像是……保险套!
  “啊!这……”
  让治整张脸都红起来了,他慌忙伸过手来抢保险套。
  井川老刑警迅速握紧拳头,伸到自己的鼻尖再度打开手掌,故意不断地嗅着。
  “很时髦的保险套嘛,这是玉子的吗?”
  金田一耕助从刚才就一直忍着不敢笑,可是,田原警官跟负责速记的小山刑警毫不顾虑目前的状况,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你还真不简单。”
  “我本来只想闻闻看有没有遗留下除了干草之外的气味,没想到会找到这样东西。”
  “大叔,那你还闻到什么气味?”
  年轻的小山刑警感到很有趣似地开口问道。
  井川老刑警却露出愤怒的眼神说:“你闭嘴!你只要在纸上写‘距离发生前所未闻的可怕杀人事件现场不远处,有一对眉清目秀的男女正缠绵徘侧地在亲热’就好啦!少年仔,没错吧?”
  让治无可奈何,赌气似地说道:“好,我全说了。我来到这里之后没多久,就跟她发生关系了。后来她食髓知味,一看到我就想要。因此我才稍微跟她……不过,刑警先生,这种事情跟这次的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错,这个老狐狸刑警几乎是在帮让治证明他的不在场证明。想来这个让治不可能会有那种胆识,可以在犯下杀人案之后,马上跟女人上床。
  “所以,仓库发生事情的时候,你们正处于什么状态,就不需要向警官说明了。那时候已经结束了吗?”
  “已经结束啦!我们两人还待在那里休息的时候,听到仓库里好像很吵,于是我就跟玉子两个人整理好衣衫跑出去看,没想到出事了。”
  “对了,让治。”
  听到井川老刑警揭穿这一段意外的细节而笑倒的田原警官,终于恢复了平静说:“你认为马车上的被害人古馆先生,跟在树林里奔跑的独臂男子是同一个人吗?”
  “我觉得是同一个人,他们穿的西装颜色一样,还有露出来的西装背心领子部分也相同。”
  “这样啊!那么犯案的时间就被限定在有限的时间里了。”
  “对了,你看过这个东西吗?”
  井川老刑警像个魔术师似的,这次手掌上面放的是包在手帕里的大烟斗,烟斗握柄的部位裂成两半。
  “啊!这个东西我看到过。当我把马车驾回仓库里的时候,车轮好像辗到什么东西,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我低头在旁边一看,发现地上有个烟斗。只是之前我把马车驾出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个东西,应该是后来有谁……我想可能是那个戴鸭舌帽的人掉的,本来想要帮他捡起来,但是后来帮马卸下颈圈之后就忘了。”
  金田一耕助在旁边冷静地问:“让治,你知道我今天要来这里吗?”
  “不知道。”
  “筱崎先生怎么跟你说的?”
  “社长说有个客人会在两点三十五分到达火车站,你去接他。所以当时我并不知道客人就是金田一先生。”
  田原警官从桌子下面拿出藏刀手杖说:“这东西掉在仓库里,你没发现吗?”
  田原警官抽出里面的刀子给让治看,让治吓了一跳,身体直往后缩。
  “这种东西是在哪里找到的?”
  “哪里都无所谓,根据金田一先生所说,这是筱崎先生的藏刀手杖,你以前没看过这个东西吗?”
  “没有,我没看过。可是,社长难道……”
  “这还不能下定论,由于被害人是筱崎夫人的前任丈夫,所以不排除是筱崎先生拿这支手杖击打被害人。”
  让治吓得连嘴唇都发青了,额头上不断滴下汗水。
  “怎么可能!社长不可能是那种人!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让治那纯真美丽的脸庞,因为痛苦、紧张而扭曲着。
  田原警官同情似地注视着他说:“好了、好了,等调查结束后就会知道真相,你可以出去了。”
  让治默默地站了起来,露出害怕的眼神看着田原警官及井川老刑警,在后退出去的时候,差点就失去平衡跌个狗吃屎。
  “田原警官,这小子好像受到很大的打击,是因为他很祟拜筱崎先生呢?或者是有其他原因?”
  老狐狸井川刑警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二


  继让治之后,第二个被找来问讯的是女服务生户田玉子,她露出不安的神色,额头上冒着冷汗。
  刚才井川老刑警揭发出让治与玉子的私情之后,田原警官体谅般地征询大家的意见,便决定不再跟玉子提起。不过,年轻的小山刑警还是用他充满好奇心的眼神注视着户田玉子的身体。
  “你今年几岁?”
  “十八岁。”
  “你在这里待很久了吗?”
  “是的,已经半年了。以前我是在本邸工作,后来是因为这里要改成旅馆,才把我调过来……”
  “你在本邸做些什么事务?”
  “侍候社长……不,侍候社长的朋友……”
  玉子有些吞吞吐吐,不过不问也应知道,一定是侍候筱崎慎吾那些从事黑市买卖的朋友。
  “是筱崎先生要你来这里的吗?”
  “不是的,是隐居夫人到本邸去挑我来这里……”
  玉子人长得不错,虽然只有十八岁,可是从她的衣着、谈吐来看,似乎是很能干的女孩。现代女孩很少有这种好教养的答话方式,这可能是系女训练出来的。
  她金鱼般凸凸的眼睛,以游移不定的眼神看着对方,给人一种轻浮无依的感觉。
  “你以前在本邸时就认识速水让治吗?”
  “没有。当时我在本邸,而他则在T旅馆,我是到名琅庄工作后,偶尔遇到他……”
  “这么说,你是来到名琅庄之后才跟他熟起来的喽!”
  “是的,……他对于这一点说过什么吗?”
  “没什么,他只说发生命案时,他正好跟你在一起。”
  “隐居夫人吩咐我说,让治每次骑马回来的时候,都要拿杯啤酒去给他。”
  “是那个阿系老婆婆吩咐的?”
  “是的,因为隐居夫人很喜欢让治。”
  “这……我就……”
  金田一耕助从旁插口问:“你在本邸的工作,包括服侍夫人吗?”
  玉子出人意料之外,口气坚决地否定:“才不是呢!我只是个在厨房工作的女佣,夫人的身份那么高贵,像我这样的佣人,根本不可能接近她。”
  “这样啊!田原警官,请继续。”
  “玉子,我们找你来,是想请你谈谈前天,也就是星期五傍晚,不是有个自称真野信也的男子来到这里吗?”
  “那个人……那个人到底怎么了?隐居夫人说他可能去别的地方办事了。”
  “关于这件事情,我希望你能说得更详细点。”
  “那时候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先前隐居夫人就吩咐过我,四点半到五点之间,会有一位社长的朋友来访,要我好好招待。果然那个人就带着社长的名片来了,我马上拿去给隐居夫人看,接着隐居夫人就吩咐我带他去‘大理花之间’,我只是按照吩咐行事……”
  玉子慌忙地表明她自己没做错任何事情。
  “那时你有没有发现到那名男子没有左手?”
  “当然注意到了。”
  “你拿名片给隐居夫人的时候,提到过这件事情吗?”
  “我没说。后来……那个男子不见了之后,当隐居夫人问我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时,我才说出那是个少了一只手的人。”
  “隐居夫人有什么反应?”
  “她很惊讶,还要求我不可以告诉别人。”
  “可是你不是告诉让治了吗?”
  “是的……不行吗?”
  “玉子,你记得那个男人的长相吗?”
  田原警官继续问话。
  “记得,不过我没有细看……我记得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脸上戴着一副大墨镜,嘴巴罩着很大的防感冒口罩,说话不太清楚……年纪的话……”
  玉子说到这儿,有些迟疑。
  “那我再问你一件事情,你见过今天被杀死的古馆先生吗?”
  “见过,刚才搬尸体出去时,警官命令我看他的脸……有什么事吗?”
  玉子似乎想起先前的事情,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这一点还不能确定。”
  “让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住在一间有秘密地道的房间,这未免太奇怪了。阿系这个老太婆,我们得特别注意她才行。”井川老刑警情绪高涨地说。
  田原警官还想针对这个问题咨询金田一耕助的时候,筱崎阳子进来了。看来,户田玉子确实是跑着去叫人的。 
  


第六章 长笛问答




  一



  “今天吃完午餐后正好是下午一点。对了,我顺便提一下午餐时在座的人,有天坊先生跟古馆先生、柳町先生三个人,以及父亲、我、奥村先生共六个人,当时由阿系负责大家的食物,然后……”
  “请等一下……筱崎夫人呢?”
  “妈妈说她身体不太舒服,没有来餐厅。”
  “噢!然后呢?”
  “吃完午餐后,奥村先生跟我去桌球室。对了,我们离开餐厅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因此,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活着的古馆先生。”
  田原警官点点头,将这一点记录下来。
  “我跟奥村先生打桌球打到一点,接着,我们偷偷去看了一下阿系在干什么,一共去看了两次。”
  “为什么?为什么要去偷看阿系在做什么?”
  “我跟奥村先生约好趁阿系睡觉的时候去冒险一下。阿系年纪大了,每天下午两点到三点都要睡午觉。”
  “冒什么险?”
  “就是从‘大理花之间’进地道去探险。”
  “啊!”
  大家齐声喊了出来,田原警官往桌前探身问道:“那么你知道星期五傍晚在‘大理花之间’消失的男子的事情了?”
  “嗯,昨天晚餐时大家都在谈论。”
  金田一耕助开口说:“阳子小姐,是谁最先说出来的?筱崎先生吗?”
  “不是爸爸,是阿系。”
  “昨天吃晚餐的时候,筱崎夫人也在喽。”
  “对。”
  “早上呢?”
  “早餐大家都是个别用餐。”
  “好了。田原警官,请继续。”
  “所以你们就决定去冒险了?”
  田原警官润了润喉咙,继续发问。
  “呵呵呵……所谓冒险,其实是指瞒着阿系进地道探险,因为她有点哆嗦……其实我以前也走过那条地道,所以也算不上是什么冒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