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帽子之谜
“别忘乎所以了,摩根!”奎因命令道。他严厉的语气起了作用。摩根不笑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警官,然后重重地跌坐在椅子里,身体依然在颤抖,不过这次已经不是毫无知觉了。
“对……听不起,警官,”他用手绢擦着脸说道,“这……真让我吃惊。”
“很明显,”警官干巴巴地说,“就是地球现在开裂了你也不会表现得更吃惊了。好了,说说吧,摩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律师不断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汗水。他像风中的树叶一样颤抖着,他的下颚变红了。他迟疑不决地咬着嘴唇。
“那好吧,警官,”他终于说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这样就更好了,”警官赞许地说道,“你能告诉我你最后一次见到蒙特·费尔德是什么时候吗?”
律师紧张地清了清喉咙。“嗨,嗨,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低声说道,“我想你知道我们曾经是搭档——而且我们合作得还很成功。然后出了件事,我们就分开了。从……从那会儿开始我就没再见过他。”
“大约有多久了?”
“两年多一点吧。”
“很好。”奎因往前探了探身。“我还非常想知道你们两年前为什么分道扬镳了。”
律师垂下了眼帘,看着自己的雪茄烟。“我……哎,我想你和我一样都非常了解费尔德的为人。我们在道德观念方面有一些分歧,争论了几次之后,就决定不再合作下去了。”
“你们是友好地分手的吗?”
“哎……在某种程度上说,是。”
奎因敲了敲桌子,摩根紧张地移动了一下,很显然,他还没有摆脱惊异给他带来的影响。
“你今天晚上是什么时候到剧院来的,摩根?”警官问道。
摩根听了这个问题似乎很吃惊。“呃……大约八点一刻吧,”他回答说。
“请你把票根给我看一看,”奎因说道。
律师摸了几个口袋之后终于找到了,递给了警官。奎因接过了票根,偷偷从兜里拿出了他藏在那里的另外三张。他把手藏在桌子底下,仔细对照了这四张票很,然后面无表情地放进了口袋里。
“你坐在中厅M二座位上,是吧?这座位不错呀,摩根,”他说道,“你为什么来看《枪战》呢?”
“嗨,这剧很流行,不是吗,警官?”摩根看样子很窘迫。
“我也不知道我今晚为什么要来——我并不是一个爱看戏的人,你知道——可是这个罗马剧院的经理好心好意地送了我一张票。”
“是这样埃那他们可太好了。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票的?”
“哦,我是星期六上午在我的办公室接到的票,还有一封信,警官。”
“呃,还有一封信,你没带在身边,是吧?”
“我可以肯定,我带了,”摩根一边说一边又在口袋里翻了起来。“好了,在这儿!”
他递给了警官一张很小的长方形的毛边白纸,警官小心地拿到亮的地方仔细看了看。纸上打印着几行字,透过这几行字还可以看到纸张上的水樱警官抿着嘴唇,把纸小心地放在桌子上。在摩根目光的注视下,警官翻了翻潘泽的抽屉,直到他找到了一张记录用纸。这张纸很大,呈正方形,上方印着剧院的标记。奎因把这两张纸放在一起,思考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然后拿起了摩根给他的那张纸读了起来。他读得很慢。
罗马剧院的经理诚挚地邀请本杰明·摩根先生光临剧院观看九月二十四日(星期一)晚上的《枪战》一剧的演出。作为纽约的知名人士,我们恳请摩根先生对这部戏提出宝贵意见。当然,我们并不勉强,但剧院的所有管理人员都热切地希望摩根先生能接受我们的邀请。
(签名)罗马剧院
由:S.
“S”潦草得几乎无法辨认。
奎因抬起头微笑道:“剧院可真不错,摩根先生,不过我想……”他依然笑着向一直坐在角落里椅子上静观事态发展的约翰逊打了个手势。
“把潘泽经理请来,约翰逊,”警官说道,“如果搞宣传的叫比尔森或是皮尔森的小伙子也在的话,也请他进来。”
约翰逊出去后他又转身对律师说道:“麻烦你把手套借我用一下,摩根先生。”
摩根奇怪地把手套放在桌子上,警官小心地拿了起来。手套是白丝的,这是配晚礼服的最普通的手套。警官假装很认真地检查着手套。他把它们翻了过来,仔细地研究一个手指上的斑点,后来又试着往自己的手上戴,好像是和摩根开着玩笑。他检查完毕后,默默地又把手套递给了律师。
“碍…呃,对了,摩根先生,你的帽子非常精神。我可以看看吗?”
律师依旧沉默着把帽子放在桌子上。奎因漫不经心地拿了起来,由衷地叹道:“哦,纽约的东西。”他在手里反复把玩着帽子,帽子的质地相当不错。帽檐是由闪光的白丝制成,上面印着厂家的标记:“詹姆斯·昌西公司”,标记是金色的。帽子的带子上印着名字的缩写:“B.M.”。奎因把帽子戴到自己头上时笑了。帽子非常合适。他几乎是立刻就摘了下来,还给了摩根。
“非常感谢你这么通情达理的合作,摩根先生,”他一边说一边往从兜里掏出来的一个记事簿上匆匆地写着什么。
门开了,约翰逊、潘泽以及哈里·尼尔森走了进来。潘泽迟疑地向前迈着步子,尼尔森坐在了扶手椅里。
“潘泽先生,”奎因慢慢地说,“罗马剧院一共使用多少种书信纸?”
经理的眼睛张大了。“就一种,警官。就是你面前桌子上的那种。”
“嗯……”奎因把摩根给的那张纸递给了潘泽。“我想请你仔细检查一下这张纸,潘泽先生。以你所知,罗马剧院用过这种纸吗?”
经理吃惊地看着这张纸。“不,我想没有。不,我敢肯定没有。这是什么?”他看到纸上的那几行字时叫道:“尼尔森!”他大叫道,向主管宣传的那人转过身去。“这是什么?是你们最近搞的吗?”他在尼尔森的面前挥舞着那张纸。
尼尔森从老板手里拿过了那张纸,匆匆地读着上面的字。“哎,我的天呐,”他轻声说道,“我可是说不清楚了!”他又读了一遍,脸上闪着敬慕的神色。后来,他看到四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看,就把那纸还给了潘泽。“对不起,我得否认自己参与了这个聪明的举动。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呢?”然后他抱着双臂退到了他的角落里。
经理迷惑地转向奎因。“这真是怪事,警官。据我所知,罗马剧院从来都没用过这种信纸,而且我也可以向你发誓,我根本就没搞过这种宣传活动。如果尼尔森也否认的话……”他耸了耸肩膀。
奎因小心地把纸放进了口袋里。“就这样吧,先生。谢谢你们。”他点点头,示意他们两个可以出去了。他带着评判的眼光看看律师,这时律师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警官抬起胳膊支在桌子上。
“这件事你怎么看,摩根先生?”他简洁地问道。
摩根跳了起来。“这简直是太离奇了!”他叫着,在警官的眼前挥舞着拳头。“我和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要问我的话,我只能这样告诉你!还有,如果你以为靠检查一下我的帽子、手套就能给我定罪的话,那我告诉你,以上帝的名义,你还得检查我的内裤呢,警官!”他语气太快,以至于气都喘不上来了,所以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他的脸已经胀紫了。
“可是,我亲爱的摩根,”警官温和地说,“你为什么把自己搞得这样紧张呢?这样别人会以为我指控你谋杀了蒙特·费尔德呢。坐下来冷静一下,伙计。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
摩根瘫软在椅子里。他用一只颤抖的手抚了抚额头说道:“对不起,警官,我不该发脾气。可是这些恶心的事让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几乎就听不见了。
奎因坐在那儿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他。摩根在那儿使劲用手绢擦着汗并不停地大口吸着雪茄。约翰逊反抗似地咳嗽起来,并抬头看着天花板。外面的声音又一次穿墙而入,不过很快就消失在半空中了。
奎因的话音打破了沉寂。“好了,摩根,你可以走了。”
律师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张开嘴巴好像要说什么,不过他又闭上了嘴,把帽子扣在了头上,出去了。约翰逊看到警官的手势不得不帮他打开门。他们两个都出去了。
当屋里就剩下警官一个人的时候,他立即就陷入了沉思。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四张票根、摩根给他的那封信以及从死者口袋里发现的那个女上晚妆手袋。他那天晚上第二次打开了那个手袋,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摊开在桌子上。里面有几张精美地印着“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的卡片。两块精巧的蕾丝手绢、粉盒、粉扑、口红、一个装零钱的小口袋里有二十美元的纸币和几个硬币,还有一把家门钥匙。
奎因若有所思地用手摆弄了一会儿这些东西,然后把它们装回了手袋里,又把这个手袋连同票根、信件一起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最后他站了起来,慢慢地环顾一下四周。他走到衣帽架前,摘下了一顶挂在那里的简洁的圆顶礼帽,研究了一下礼帽的里面。里面的名字编写“L.P.”以及帽子的尺寸六又四分之三似乎引起了警官的兴趣。
他把帽子放回了原处后,打开了门。
坐在外间的那四个人连忙站起身,脸上带着解脱了的表情。奎因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面带微笑地站在门口。“我们现在谈谈吧,请你们都进来好吗?”
他礼貌地站在一边让他们先进去了——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他们很兴奋地走进屋子,那年轻人忙着为女人们拉椅子让他们坐下。四双眼睛都急切地盯着站在门口的老者。他慈祥地笑着,又快速地扫了外间一眼,然后关上房门,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到桌前坐下,又摸出了鼻烟壶。
“好了!”他温和地说,“我为让你们等了这么久向你们道歉。你们知道,这也是公事公办……好,我们来说说。哎……对了,对了,我应该……好吧!首先,女士们,还有那位先生,我们就开门见山吧。”他温和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最漂亮的女人。“小姐,虽然你还没有介绍过自己,不过我相信你叫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我说得对吗?”
那女孩挑了挑眉毛。“您说得太对了,先生,”她用一种悦耳的音乐般的声音回答道,“不过我还不知道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她笑了。这是一种极有吸引力的微笑,微笑里充满魅力和女人味。她是一个年轻成熟的女性,有着棕色的眼睛和奶油色的皮肤,总之,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让警官耳目一新的感觉。
他冲她笑了笑。“好把,伊维斯·波普小姐,我知道这对一个外行来说是很神奇的。不过,我是个警察,知道你的名字就没有什么可神奇的了。简单说吧,你不是那种默默无闻的女性,今天我还在报纸上见到过你的照片呢,其实,是在娱乐版。”
女孩笑了,笑声里带着点紧张。“原来是这样!刚才我还有点害怕呢。那么您找我干什么呢?”
“公事,完全是公事。我对什么人感兴趣的时候,都是与公事有关。不过在我问你问题之前,可以问一下你的朋友们都是什么人吗?”
那三个人窘迫地咳嗽了一下。弗朗西斯极具魅力地说:“很抱歉我的疏忽,警官。这位是希尔达·奥兰治小姐,这位是伊芙·爱丽丝小姐,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这位是斯蒂芬·巴里先生,我的未婚夫。”
奎因惊奇地看了看她们。“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们不是《枪战》的演职员吗?”
他们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奎因对弗朗西斯说道:“我不想太公事公办,伊维斯·波普小姐,不过有点事想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让你的朋友们陪着你呢?”他毫无恶意地微笑了一下,“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近人情,不过我可是让我的手下请你单独来的。”
其他三个人直挺挺地站着。弗朗西斯带着恳求的目光转向了警官。
“我……请原谅我,警官,”她快速地说道,“我……我从来都没被警察问过话。我非常紧张,所以我就请了我的未婚夫和这两位女士来陪我,他们都是和我最亲密的人。我不知道这违背了您的意愿……”“我明白了,”奎因笑着回答说,“我完全明白。不过你看……”他决绝地挥了挥手。
斯蒂芬·巴里弯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如果你需要我,亲爱的,我是不会离开你的。”说完,他挑战似地看着警官。
“不过,斯蒂芬,亲爱的……”弗朗西斯无助地哭道。奎因的表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