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
王甲点点头,凝气片刻,右手食指指向绿光。
镜面似的绿光,像是受气流吹拂的水般,泛起了圈圈涟漪,进而现出了一团模糊而隐约的虚像。虚像渐渐清晰,白茫茫的世界中,我无数条紫色光束射向星空。
绿光恢复为原状,王甲也收功。
“我看到王庄地面了!…是王庄坟群,一点也不会错!”王木现出一丝不解,“不过,……到处都是挖开的洞穴,外面还围着铁丝网,竖立着‘禁止入内’的牌子。恩,有几个大帐篷,里面有人没有人却不知道。你呢?——能不能看到?”
“看到了。是雪地里的无数紫色光束射向星空。”王甲沉思了片刻,“想起来了。那四句话,前面两句常被引用,也贴合我们的处境,的确是上不得、下不去。后两句却是什么涵义?黑山白水?常听说过的是白山黑水,指得是长白山…黑龙江流域,泛指大东北;但黑山白水是什么?……天外天可以用来表示另一个世界,可‘亚特兰大死光现’是何涵义?难道……”…鹊桥仙回复'46':王木突地一震,触电般跳了一下,惊呼道:“糟了!”
“怎么了?”王甲从沉思中警醒。
王木的眼中不觉流露出恐惧,“你看到了没有——倘若这真是一座墓,工程量未免实在是庞大了!它绝非古人能兴建的!该不会是……”他不觉压低了声音,四处打量着,直到确定周围的确无人偷听时,才接道:“——咱们不会是跑到外星人的基地了吧?我看过几部恐怖片,外星人劫持了地球人后,剖皮挖心还是次要的,连人的细胞都变成了脓汁那才叫人怕呢——恶心死了!憧矗范フ庑┝凉猓T抖豢杉安凰担雇蝗簧亮粒袷堑绲频目乇淮蚩缭幢唤油艘谎蓖跫滓膊唤暮?br /> ——假如,来到这里后一直遇到的是鬼怪幽灵僵尸什么的,虽然可怕,但还可以理解,但进来后的遭遇,始终是无法用常理来解释,虽不如遇到了直接的鬼怪那样可怕,却是不敢细想,越想越觉得可怕。
——假如,亮光代表着死光;假如,这里果真是外星人的基地的话……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强笑道:“阿木,别说得……那么吓人……”“吓人?一点也不!”王木的声音颤抖着,“你想过了没有:咱们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是突然坠落的;然后,咱们走出了那里,到了没完没了的甬道中。接着,咱们看到了‘墓之主阿动这几个字,睡上一觉,就到了这里。我觉得……咱们经历的事情,也太怪了,要是说出去,肯定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别的不说,就说是这张图吧——怎么就像个跟踪器、摄像机什么的,竟会反映出咱们所有人的位置和行踪?”
他重新摊开那张“地图”。图上,溪涧的左端,有九个小白点。右端,有十个小白点。然后,他指了指下方。
绿光映照下,左边是八个人,右边是九个人。
右边的流水迅急;左边的热气上涌。
※※※※※是温暖的气息。
水雾上涌着,溪水犹如温泉一样。自强同盟的九个人,立刻有种骨头酥软的困倦感觉。她们呆呆地看着溪水,都情不自禁地想泡进水中痛快地洗个澡,最好是能再睡上一觉……“月”已中天。她们没有看到峰顶的王甲和王木。此刻的亮光,已经使人难以看清较暗的物体。亮光下,水面上浮动着一朵朵的紫色的“睡莲”,散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灿烂紫光。水中,还有闪烁着的但难以分辨究竟是什么的亮光,却犹如夜空的璀璨群星般在水中显得瑰丽动人。
水是温热的水。不知是谁第一个跳了进去,其他的人都再没有任何的犹豫,一起跳进了溪涧,抛走了身上的最后一点束缚,忘情地浸泡着、搓洗着,也不知是谁先碰触到了紫花,并张开吞咬,发出了一声赞叹,其他的人立刻仿效,一起吞噬。
真香。
比人肉还要香!
六、苦楚的答案
阿丁向前;向上。
无际的黑暗之中,他象是可以辨别一切般行动迅捷。
越向上越冷,越向前越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多远,他忽然听到了清晰的说话声。
是两个人。
两个陌生的声音。
一个道:看到没有?——右边的九个人在吃着紫光。
一个道:那应该是紫花吧?
看!左边的八个人也下水了,在说话。
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咦,有两个人在招手呢!冲我们!
——恩。是在向我们招手。……好像还在说些什么。
他们说什么呢?看,他们跨过溪涧了!
剩下的六个人在洗澡。天哪!都是赤身裸体的有伤风化!
右边的不也是?
真野蛮。
野蛮?一点也不。这叫返朴归真,回归大自然。回归原始。这种环境下,都是骷髅似的人了,谁还在乎谁呀!
喂!不要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啊!我是骷髅吗?本公子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白马王子啸傲江湖,潘安宋玉见之甘拜下风史泰龙史瓦辛格见之自愧不如,本公子是帅哥!帅爷!帅呆了帅毙了帅晕了所有的美丽少女香闺怨妇!帅………鹊桥仙回复'47':好好好你有完没完了?对对对是帅极了,丢帅保车的帅。看——那两人又回去了。
恩。他们在吃那些紫花。但是,我难道不帅吗?
有东西吃有东西喝就是好。……呃,对,真的,你真的很帅。
好?你不是说过,人的意志力是有限的,一旦有了缺口,所有的欲望都会像洪水泛滥般不可抑制地宣泄、狂泻!
我说过吗?我怎么觉得那是你说的?
就算是我说的吧。现在重新说一次。谁知道水里有没有毒呢?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不吃不喝说不定会更好些呢。你不用心急。
不急能行吗?
怎么不行?我不就一点都不着急?——喂!我真地很帅耶!
我……你……
对,你是老大。我是老校我听你的。不过,急又有什么用?你能做个法把水和食物变上来?我看你是不能。
……现在越来越亮了,连人的面目都能看清楚了。
看清楚又能怎么样?都是一样的丑陋可怕,没一点的美感!糟糕!他们怎么都不动了?……别是死了吧?
不会吧?是不是晕过去了?……或者,是也想睡觉了?
——喂!你看你看!那些紫光都过去了!白光也过去了!
※※※※※这是共振传声。阿丁知道。
他对继续偷听这两人的谈话,已经失去了兴趣。
继续向前。
※※※※※向上。向前。向上。向前……寒冷的气流,席卷着他,包围着他、拒绝着他、追逐着他;手中之手,又恢复为僵硬。他继续着,无智无思一片空明(或是茫然)的向上、向前。当滴滴答答的水声响起,隐隐的亮光出现时,一阵深深的刺痛,忽然涌现。灵思的深处,也怪异地涌现起几句不知名、不知作者的诗:为了一种召唤你注定要跋涉终生不要为能找到什么追求本就是神圣他呢喃着,呆立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才缓慢地移出了第一步。
而后是第二步。
第三步……
七步。
他的双目忽然呆住,他的双眼忽然瞪大。
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跪下。
膜拜。
※※※※※面前一片光亮。
紫色的光线,照耀着面前。在对面,是一个深潭。潭的周围,都是晶莹透亮的洁净之冰。冰是晶莹的。地是晶莹的。潭是晶莹的。在这晶莹的仿佛一尘不染的洁净中,却有着一些令人心悸的东西存在着。
衣衫的碎片。空背包。杂物。
一堆骨头。
连骨头也是晶莹的。那些令人心悸的、令人不忍再看的骨头,竟然也如同玉石般晶莹透亮,如同刻意雕刻的工艺品般令人心醉、心碎……干净的碎骨。被剖为两半的长骨,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完整不完整的骨头,都洁净地似乎刻意处理过,不留下一丝的软组织,都宛如玉石般纯净。
…鹊桥仙
回复'48':骨头不远处,是些黑色的网状碎片。
——潭壁一人多高的玄冰之中,有一个头。
白肤黑眸。
白肤白。黑眸黑。白肤的面目,是平静与安详;黑眸的深处,是焦急、惊诧、悲哀、喜悦、愤怒、无奈、关怀、憎恨、是一切。是一切存在着的情感。
阿丁跪下。
膜拜。
他终于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没有水喝什么?
喝尿。
——尿喝完了呢?
喝血。
※※※※※——没有食物了吃什么?
吃所有能吃的。哪怕那是苍蝇蚊子。
——连那些也没有呢?
还有人。
——吃人?
对。吃人。
阿丁叩头。
抬头。
(感谢上苍。感谢这终于找到的答案。)——或者,他所苦苦寻觅的,也正是这个答案?
——或者,他的一生,其实也只是为了这个答案?
※※※※※亲爱的/地又塌了/在生命到来前/你要保存她。
——生命之最初,原本只是为了学习、掌握。学习一种奸诈、掌握一种邪恶。然后,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生命之最终,原本只是为了学习、掌握。学习一种美丽。掌握一种永恒。然后,才能够换上另外一件保护服,以更奸诈、更邪恶的姿态,更美丽、更动听的谎言,去适应新的环境,完成新的使命。
亲爱的,你已经完成了你现在的使命。你将会更美丽,你将会更动人。如果,你愿意适应那些新的环境,你就安息吧。否则,就向那些邪恶挑战。在新的一生里,学得更虚伪、更卑鄙。
去充当他们的儿女吧。去完成你的愤怒,达到你的目的吧。去向所有无知的爱你的人宣战吧。
只要,不去爱他们。
※※※※※黑暗的心灵深处,是不断响起的祥和宁静的声音。“怎么办?”阿丁歪着头,问自己。
他英俊的面容上,绝无一丝的悲戚之意,甚至,在他的唇角上,还流露出一抹笑意。
——那是个苦楚的答案。
——但是,那何尝不是种永恒的幸福?
他沉思着,忽然开心地笑了。而后,他走到潭前,跳进潭中,走到潭壁前。
他贴紧了潭壁,向上。
…鹊桥仙
回复'49':身体散发出的热量,被坚冰吸呐。他的身体被胶贴于冰壁上。他凝望着冰中的头,冰中的眼眸,冰中的黑发。
而后,他轻轻的、轻轻的,吻。
※※※※※蓉已逝去。他所深爱着的蓉——仝蓉,已经逝去。
无水饮血,无食吃人,这本是千古以来人类上演过的无数求生悲剧中的一幕而已。仅是无奈的选择。在这片永恒的黑暗地域中,在这片洁净的绝望地域里,这样的事情,迟早都是会发生的吧?
但为什么是蓉呢?
为什么是以生命换回了最后一点食物的蓉,是不忍目睹着悲剧上演而提前离开浊世的蓉呢?——在宁静中,她又奉献出了最后的可奉献的食物:她自己。
可是,死者无知,生者可觉心安?
但这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蓉的际遇。
是蓉。
※※※※※他一掌拍在冰面上。
一道裂纹出现了。无数的裂纹出现了。裂纹绽裂开来,冰内,蓉的五官外部,已经裂开。绽裂在持续着,蓉的颜面,已经布满了细小的裂纹。
裂纹如同蜘蛛网。
如同等待猎物的命运之网。
而网中。却是。仝蓉。
※※※※※震动在继续。细微的绽裂在持续。他的身体被冰面拒绝了——他滑了下来。坠落潭中。水花四溅,水溅在了冰面上,也溅在了冰中头颅的左右两侧。两行字出现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
——墓之主阿叮
字体凸起,竖写,楷书。庄重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