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剑之天之痕(出书版) 作者:燕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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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棋时发出异响怪声,扰乱对方思绪,实是犯规之举,只有那些棋品很不好的人才会干,然翁若不是一心思索着这一着棋也不会如此。听得古月仙人问起,忙道:“对不住,方才不小心敲了一下,还没下。”

  古月仙人没再说什么,一边的陈靖仇却是心头一亮,忖道:“古月先生确实不会偷看,难道……他是靠耳朵听出落子方位的?”棋子敲在棋枰上,自会发出声响,但这声响在陈靖仇听来一般无二,根本听不出有什么不同。他想通了这点,一时也不敢相信,便紧紧盯着古月仙人。此时然翁又落下一子,这一子方落,陈靖仇便见古月仙人的耳朵微微一动,应了一手,正是棋枰上的急所。又看了几着,他已是了然于胸,心道:“对了!定是如此!然翁说古月先生有天眼天耳,他年纪比然翁还大,在这石头棋枰前打谱都不知打了几十万遍,每个点的声音都听得熟而又熟,只消一听落子之声便可知道方位,难怪可以闭上眼下棋。”

  想通了这点,陈靖仇正待站起来喊破,但见然翁和古月仙人两人下棋已到中盘厮杀,正是全神贯注之时,又想道:“然翁跟我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可我不说话,又该怎么告诉他?”正在这时,只见然翁拿了个棋子便要放下,心道:“不管了。张大哥说术是死的,人是活的,斗力为下,斗智为上。古月先生骗了然翁,我也来骗骗他。”他手疾眼快,已抓了一颗边上的棋子,在然翁将棋子放下的同时也在石板上一敲。两声合为一声,虽然比平时稍响一点,但然翁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一子落下古月仙人该如何应对,根本没有注意。

  这一子落下,陈靖仇便见古月仙人的耳朵又是一动,眉头却皱了起来,沉声道:“然翁,你又失手了吗?”

  然翁一怔,道:“没有啊,我已经下了。”

  古月仙人怔忡了半晌,忽然叹道:“然翁,我认输了。”

  此时棋枰上然翁其实已落在了下风,他正在担心会输,哪想到古月仙人竟先认输,不由得诧异道:“咦,老狐狸,你怎么认输了?我觉得我的势头并不甚好。”他坦荡大度,赢便赢,输就输,自己这一局明明不占上风,古月仙人却会认输,他当真想不到。

  古月仙人听他这般说,忽地睁了双眼,看了看陈靖仇,低声道:“怪不得,我说然翁也想不出这花样来。”

  陈靖仇见古月仙人认输了,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得意,见古月仙人看向他,心头一凛,忙起身道:“古月先生,晚辈得罪了。”

  然翁还不知他们搞什么玄虚,正觉莫名其妙,便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月仙人哼了一声道:“输了便输了,你还要多问什么?我随你们去一次便是。”

  陈靖仇听古月仙人终于答应出手,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一次来请古月仙人帮忙,他虽然一直都端坐未动,但所用心力实不下于一场生死大战。想到有古月仙人出手,师父终于有救,这一路辛苦也终于不是白费,他激动得几乎又要落泪。

  古月仙人忽道:“出手可以,只是,陈公子,你要先替我去借一样东西。”

  只要古月仙人答应帮忙,做牛做马陈靖仇也愿意,更别说是借一样东西了。他深施一礼道:“请古月仙人明示。”

  “盘古斧。”

  “盘古斧?”陈靖仇一怔。盘古斧,亦是上古十神器之一,别的神器还偶在世间显露,却从未听人说起过盘古斧的下落。他道:“盘古斧在哪儿?”

  “从此岛西边的莫支滩出发,再向西入海千里,可见一株撑天巨树,便是上古神树建木,盘古斧便在建木之中。”

  建木,《山海经》的《海内经》中有记载,又称天梯,据说是上古仙人下到凡间的通道。陈靖仇一听盘古斧在建木中,心便凉了半截,问道:“那,该怎么去?”

  古月仙人道:“你们如何来的,便如何去。陈公子,你何时拿到盘古斧,我便何时起身。”

  陈靖仇咬了咬牙道:“好,一言为定。请古月先生放心,我一定将盘古斧交到你手上。”他向古月仙人行了一礼,又向然翁施礼道:“然翁,那晚辈先告辞了,等我拿到盘古斧再来请教。”

  当古月仙人要陈靖仇去取盘古斧时,然翁在一边欲言又止。待陈靖仇一走,他捋着胡须看着陈靖仇的背影,小声道:“老狐狸,你的心可不像你自己说得那般冷啊。”

  古月仙人道:“是吗?何以见得?”

  然翁淡淡一笑道:“你早就在注意他们了,不然何以知道他们是如何来的?先前那小姑娘伤势加重时,你也偷偷给她加了地稔草。”

  古月仙人低头调着那面古琴,却不说话。然翁捋了捋胡须,又叹道:“只是,你要陈公子去借盘古斧,只怕有点强人所难了。万一他借不到,你便还是不出手吗?”

  古月仙人此时调好了音,朗声吟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是一曲《淇奥》,意思是说:“看那淇水边上,绿竹猗猗。君子如玉,勤加磨砺。”然翁听他吟唱此曲,沉吟道:“也是,玉不砾,不成器。陈公子很有天赋,但若不加以磨砺,也难有大成。只是,现在就让他去借盘古斧,是不是早了点?”

  古月仙人指下一转,琴声戛然而止。他道:“然翁,上一次我们去借盘古斧是何时?”

  然翁眯起眼想了想,道:“我都忘了,好几百年了吧?”

  “一千七百三十三年。”

  古月仙人叹了口气道:“岁月如流,我也快要忘了。”

  然翁看着这个老友,半晌不语。过了良久,他才低低道:“老狐狸,你是担心重蹈覆辙,又误救一个灾星吧?”

  古月仙人低下头,又轻拨了两下琴弦,道:“赤贯星现,刀兵将起,人间又将有一番大劫,我不能再错一次了。”

  然翁点了点头,道:“不过我想陈公子宅心仁厚,应该能安然渡过。”他看了看天外村方向,又微微一笑道,“你要对付饕餮,接下来的事便由老朽代劳吧。”

  古月仙人道:“如此甚好,多谢然翁。”说着,又拨了两下琴弦,眼神里隐隐有些茫然,似乎又想起了久远的往事,喃喃道:“人间有情,更胜天道。”

  这话是当年古月仙人去借盘古斧时所说,那个时候的古月仙人得道未久,满腔热血。悠长的岁月过去,他们都已看惯了世事沧桑,没想到他又说出一千七百多年前说过的这句话来了。人间之情,也许真的比天道更强?以至让这个发誓不再过问人间事的老友也终于燃起少年时的热血。他看了看古月仙人,心道:“纵然是你这老狐狸,终究未能学太上之忘情。”

  许多年前,然翁和古月仙人一同行走人间时,还有两个同伴,其中一个是名叫江如红的少女。年轻的古月仙人心里,对江如红怀有情愫,只是他本是妖狐得道,人妖殊途,这段感情无疾而终。此后古月仙人就绝意人间,只在仙山岛清修,说是再不理人间之事。但有一天他突然来见然翁,嗫嚅着要他帮一个忙,收留一个小女婴。然翁大吃一惊,因为古月仙人说过,他不会再去救任何凡人了,现在居然要破誓。待一见这小女婴,他才恍然大悟。那小女婴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睛分明就与当年的江如红一模一样,更不消说古月仙人给这小女婴取名叫“阿如”。

  “阿如”正是当初古月仙人对江如红的称呼。“人间有情,更胜天道”,那时候的古月仙人说来满含着伤感,如今却是另一种感觉。然翁捋了一下胡须,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叹了一口气。

  陈靖仇一回到天外村,便听里面传来叮叮咚咚的琵琶声,进去一看,拓跋玉儿正抱着面琵琶在弹,小雪和阿如坐在一边听着。见他回来,三个人都站了起来,拓跋玉儿抢道:“阿仇,怎么样?古月先生答应了吗?”

  陈靖仇道:“古月先生是答应了,只是……”

  拓跋玉儿见他脸色十分凝重,不知出了什么事,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古月先生要我们先去借盘古斧。”

  一听这事,拓跋玉儿松了口气,马上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陈靖仇犹豫道:“玉儿姐姐,你的身子要不要紧?”

  拓跋玉儿嫣然一笑道:“你也别把我看得太没用,然翁的医术高明至极,我现在什么事都没了。你看,琵琶也能弹了。”

  陈靖仇见她已然痊愈,心里多少宽了些。拓跋玉儿和小雪帮忙,三人又可以布三才阵,机会要大得多,便道:“好,那我们马上出发。对了,阿如,你知道建木在哪儿吗?”

  阿如道:“建木?听爷爷说在岛西面的海中心,他也只去过一次。陈哥哥,你会驭剑吗?”

  陈靖仇摇了摇头道:“我可不会,还是要从海上过去。”

  阿如道:“那可得花一整天的时间呢,我马上去让阿榆和啾啾给你们准备些干粮。”她说着,便转身要出去,拓跋玉儿道:“对了,阿如妹妹,谢谢你的琵琶,请你收好吧。”阿如已走到门口,扭头道:“玉儿姐姐,爷爷说这琵琶能调匀你的内息,对你的伤有好处。反正村子里也没人会弹,就送给你了。”

  陈靖仇看着阿如的背影,微笑道:“天外村真好,玉儿姐姐你说是不是?”

  拓跋玉儿撇了撇嘴道:“是啊,阿如妹妹、阿榆、啾啾他们都是好人。可是有个人当初说村子里全是妖怪,还要拔剑动手呢。”

  陈靖仇见她又提起前事,刚进村时拓跋玉儿因为担心伤势治不好,眼睛又看不见,话都很少,现在又和自己斗嘴,看来真痊愈了。被抢白了一句,他有点尴尬地说:“不知者不为罪,那时我还不知道呢。”

  小雪在一边看得好笑,也微笑道:“陈大哥,玉儿姐姐,那我们也准备一下吧。”


  第十九章 开辟神斧

  他们收拾好行李,阿如带了一包干粮过来,然翁也回来了。带着他们到了西边的莫支滩,陈靖仇唤来了小海,正待向然翁告辞,然翁道:“等等,这一趟路途遥远,你们将这七角海笛带去吧,用这个便可以在弱水中行动自如。”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支骨笛来。陈靖仇接过笛子道:“多谢然翁。”

  然翁捋了下胡须,微笑道:“要谢,还是谢谢那老狐狸,这是他少年时得到的宝物,对你们会有帮助的。”

  陈靖仇听得是古月仙人之助,更是感激,心道:“虽然古月先生外表冷漠,其实他也和然翁一样古道热肠。先前我对他大是无礼,回来一定要好生向他道歉。”他见然翁似乎还要说什么,便道:“请问然翁还有什么吩咐?”

  然翁顿了顿,小声道:“陈公子,你可知那老狐狸方才为什么要认输?”

  陈靖仇这才明白然翁想的尽是这事,不由失笑道:“然翁,您上当了。古月先生耳力极聪,那棋枰上三百六十一个点,每个点落子的声音有轻微不同,闭目下棋与睁眼下棋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然翁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可为什么他闭目下反而胜得更轻易?”

  陈靖仇道:“古月先生的棋力本来就比您强一点,只是故意闭上眼跟您下,您先入为主,便觉他棋力要远过于您,就算不承认,心里实已生了惧意。下棋当有平常心,而然翁您失了平常心,自然便输多赢少了。而我在您落子的同时敲了一下,打乱了声音,他听不出您的落子之处,便只能认输。”

  然翁怔了怔,也笑了起来:“这老狐狸!我真斗不过他。陈公子,没想到你这小狐狸不比他这老狐狸差多少。”他摇了摇头,叹道,“只是老狐狸的棋力看来是要比我强一些。”

  陈靖仇心道:“然翁为人随和忠厚,这些诡计向来不用,想要斗智当真不是古月先生的对手,怪不得张大哥说斗力为下,斗智为上。”他道:“然翁,还有什么吩咐吗?”

  然翁挥了挥手道:“没有了,陈公子,祝你一路顺风。”

  陈靖仇、拓跋玉儿和小雪三人向然翁又行了一礼,这才上了小海背上。陈靖仇吹响了七角海笛,小海闻声,劈波斩浪而去。来的时候有氐人女王驾驭,小海游得还是很吃力,但用了这七角海笛,周遭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