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七辑)






  广漠的空间不能把我吓住,
  在星星间在星星上没有人迹。
  那些近在家乡的荒漠,
  倒使我害怕心灵的寂寞。

  金斯曼转过头来,现在,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他在拖橇的小型绞盘机上装上了一根绳子,把绳子的另一头钩住神父罐式宇航服胸前的金属环。然后他拆下平板上的栏杆,开动绞盘机;同时自己伏下身子,抓住神父的肩膀,慢慢借助绞盘机的力量把神父拉出缝隙。
  神父的宇航服十分笨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把神父拖到了拖橇边上。他关掉绞盘机,把神父拖到平板上,并立即打开拖橇上的供氧设备,把一根管子通入神父宇航服的氧气紧急备用箱。
  神父的氧气再生器已砸碎了,老家伙已奄奄一息。当紧急备用氧气箱充满氧气后,他拔下管子,插进再生器里。
  “你死了,我也活不了啦。”金斯曼说。他把宇航服内充足了新鲜氧气,排出了浊气,这些氧气原来应用于拖橇回基地的路上。
  金斯曼把神父绑在平板上,然后开动发动机,拖橇就慢慢上升。在快到山顶时,火箭发动机停转了,拖橇正好停在一个台阶上。紧急备用氧气箱内只剩一点氧气,他拆下平板,在孔里系上绞盘上用的那根线,临时做成了一个手拉拖橇。他小心翼翼地把平板抬到地上,再拿下紧急氧气备用箱绑在平板上。
  他把绳子绕在手里,弯下身子拉起拖橇来。尽管月球引力较地球小得多,但其重量仍犹如在拉一辆卡车。
  他一步一步向环形山的山顶上爬,整整花了半小时。
  他又可以看到基地了,那么渺小,那么遥远,犹如在梦中。
  他听到了一声呻吟声。
  “行了,坚持住,可别死在我手里!别让我白费力气!”
  “金斯曼!”是博克的声音,“你怎么样?”
  金斯曼回答说:“我在把他拖回基地。别再打扰我们,我想他还活着,我得节省力气!”
  有一次,他伏在地上爬着时,头盔撞上了临时做成的拖橇的边沿,一下子失去了知觉。他吃力地站起来走到氧气箱边,重新给两件宇航服充氧气。
  金斯曼气喘吁吁地对神父说:“你不能死在我手里。你能理解我吗?你不能死!我得向你解释清楚……我并不想杀死她,我甚至根本不知道她是个女人。你不可能知道,只有靠得很近才能看清面罩后面的脸。她想杀我,我正在侦察他们的卫星……我怎么知道,他们竟让一个女孩子做宇航员?你不能死!我得向你解释清楚……要早知道,我只要把她推开就行了,根本没有必要杀死她,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撕裂了她的输氧管。我不知道她是个姑娘,当知道时已太晚了。我真的不知道……”
  他们到了山脚下,金斯曼跪下来休息了一下。他又踉踉跄跄重新站了起来,把绳子往肩上一背又弯腰拉起拖撬来。他勉强可以看到基地上无线电天线杆顶端的灯光。
  “把他留下来,切特,”博克不知在什么地方求他,“你不可能把他拖回来!”
  “闭嘴!……”
  一步又一步,不要想,不要数步子,什么也不要想!就象一匹没有思想的马在耕地。往前拖,一次一步,向无线电天线杆走去……
  “你可别死在我眼前,别死……别死啊……”
  一切都变黑了,开始是几个黑点,然后是一片漆黑。金斯曼瞥见眼前的荒漠奇怪地倾斜起来,那些肃穆的星星从他眼前溜过,然后是一片漆黑。
  “我累了。”他听到自己这么说,声音显得十分遥远,十分遥远。
  有一会儿,他感到自己在向下掉,落入无限的黑暗之中。最后,连这种感觉也消失了,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他听到一阵阵颤动声嗡嗡作响。黑暗开始变了,在周围呈现了灰白色。金斯曼睁开双眼,看到地下基地低低的弯曲的天花板。那嗡嗡声是电动机发出来的,给了这小小的地下基地以光明、温暖和新鲜空气。
  “你好了吗?”博克俯身问,他那胖胖的圆脸皱着眉头,愁容满面。
  金斯曼无力地点了点头。
  “勒穆瓦纳神父也会好起来的。”博克说,他站在两张床之间狭窄的空间,神父醒来了,但躺着一动也不动。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但却视而不见。他那罐状宇航服已脱下来了,一只手臂还绑上了石膏。
  博克向他们解释说:“我从地球上收到了有关医疗的指示,他们已派出一个救援队,再过30小时就可到达了。他受了惊吓,一只手臂断了,其他一切正常……只是累坏了,但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金斯曼在床上坐了起来,背靠着弯曲的金属墙。他的头盔拿下来了,靴子也脱了,但身上还穿着宇航服。
  “你走出去把我们拖回来的?”
  博克点了点头:“你们离基地只一英里。我在无线电里听到了你的声音,后来,你不讲话了。我就不得不走出基地。”
  “你救了我的命!”
  “你救了神父的命!”
  金斯曼停下来想了一下:“我说了许多胡话,是吗?”
  “呃……是的。”
  “人家听得懂吗?”
  博克不安地缩了缩肩膀:“听得懂一点。你的话……呃……你的话自动录音机都录了下来……这你知道。一切谈话都会自动录下来的,我毫无办法。”
  糟啦!现在人人都知道了。
  “还有更好的消息哪!”博克走到神父床头的架子上,拿下一只小小的塑料盒,“你看看这里面的东西。”
  金斯曼接过盒子,里面是一小块冰块,有一半已融化成水了。
  “这块冰嵌在他靴子跟上的防滑针之间,这确实是水!我还尝了一下呢,是水,一点也不错!”
  “他总算找到了,”金斯曼说,“他的名字将载入史册!”
  博克坐在基地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切特,你刚才在路上说些什么啊……”
  金斯曼以为自己会有一阵子紧张,结果只是感到漠然置之:“我知道,地球上那些人会听这些录音的。”
  “一直有谣传说,在一次军事行动中,空军杀死了一个俄国宇航员,可我没想到……”
  “神父捉摸出来了,”金斯曼说,“或者说,他至少猜出来了。”
  “这对你来说太痛苦了。”博克说。
  “对她来说就更痛苦了。”
  “他们会对你怎样?”
  金斯曼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报纸也许会把这事捅出去。也许,我将被禁止飞行,一切都很难说。情况可能会很糟!”
  “我……深感遗憾。”博克无可奈何地说,声音十分低沉。
  “没关系。”
  金斯曼确实感到无所谓,这倒反而使自己吃了一惊。他坐直身子:“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他们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吧,我都对付得了。即使他们不让我飞行,并向新闻界披露这件事……我想我承受得了。我杀了她,我得承担责任。”
  勒穆瓦纳神父缓缓摇动着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没关系,”他声音嘶哑,低声说,“没关系!”
  神父转过头来看着金斯曼,接着又把视线从宇航员的脸上转到塑料盒上,盒子还在金斯曼的手里,然后,又把视线回到金斯曼的脸上。“没关系,”他重复说,“我们刚才并没有下地狱,我们到的是炼狱,在那儿我们洗涤了一切罪恶。现在我们赎完罪出来了。”他微笑了。然后他闭上眼睛,安详地睡着了,脸上还留着那笑容。在那长满胡子的憔悴苍老的脸上,那笑容显得出奇的温柔。他微笑着去迎接世界,或去迎接永恒!





《石榴树上的人头》作者:基尔·布雷乔夫
 
  “柯尔涅尼,瞧窗外!”克谢妮娅喊叫着,“那东西昨天还没有呢。”
  柯尔涅尼·依万诺维奇·乌达洛夫走近窗前,往院里看去。
  普希金大街16号的这个院子看起来普普通通,可它却是多起事件的见证。
  不久前刚下过一场雨,一场普通的五月雨,一场对植物大有裨益的雨。树叶还鲜嫩,丁香花正含苞欲放。院里放着一张多米诺骨牌桌,桌面光亮如镜。一粒粒大水珠汇集在上面,阳光从水珠里反射出来,闪闪夺目。昨天洛日金老人把桌子刷了一层白漆。老人希望大家围桌而坐,给他祝贺90大寿。
  离桌稍远,靠近棚子的地方刚刚茁壮地长出一株天外植物,样子很像一棵小猴面包树。叶子是蔚蓝色的。虽说出土不久,却已挂上了雪青色的果实,果实长得像梨。
  “哟,怕是外星来客吧?”克谢妮娅问。
  “十有八九是天外来客。”乌达洛夫表示赞同,“米立林是种不出此物来的。”
  克谢妮娅不知是戏言,还老打老实地问:“哪个米立林?是农业局的那个吗?”
  “我下去看看,”乌达洛夫避开妻子所问,说,“他们究竟来干什么?”
  “他们真奇怪,”妻子说,“连脚都没有。”
  “一切都有可能。”
  “你可别靠近他们,不然会把什么传染病带回家里来的。”
  “他们到我们这儿来,最有可能是怀着善意的。你瞧,有一只鸽子飞到上面去了。但愿没有恶意。”
  “万一他们果真是一群行动迟缓的坏蛋呢?那过半个小时你的鸽子就将毙命。”
  乌达洛夫没跟妻子争辩,因为她是那种霸道的女人,跟她争论起来,到头来总是她占上风。
  下到一楼后,乌达洛夫敲了敲明茨教授的房门。
  教授在做体操。
  最近几周来,明茨决心减肥。当然,他可以发明一种治本的方法——一周内可以猛掉50千克肉!但是,明茨是位严肃的科学工作者。他认为,一种发明,必须通过自己亲身体验证实后,方能成为真正实用的东西。
  乌达洛夫敲门时,他正在倒立着看报。
  “请出来吧,教授。”乌达洛夫呼唤着,“外星客又飞到我们这儿来了。应当和他们联系,弄清他们此行的目的。”
  明茨二话没说,全身放平,躺到地板上,歇了口气,整理了一下罩衫,便跨出房门。
  两人来到院里,院里凉丝丝的。
  那奇怪的植物在抖动着叶子,发出一阵簌簌的声音。
  “关于它你有何见教?”乌达洛夫问。
  “倘若没脚,那它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呢?”明茨学究式地来了一个反问。
  “老一套又来了!”乌达洛夫显然不太高兴,“看你扯到哪里去了,我们不是说好与它联系吗?”
  他用手摸了一下叶子,叶子又凉又滑。
  “小心!”妻子在窗口大声提醒道,“它也许会灼手的。”
  “不,不会。”乌达洛夫回答。
  他还想摘一个梨,可老摘不下来。
  “柯尔涅尼!”明茨警觉地叫喊道。
  就在这一瞬间,梨却自动地落到了乌达洛夫手中。从梨内部突然向四面八方喷出了一朵朵微型种子的云雾。
  明茨急忙闪开,乌达洛夫却不愿躲闪。小小的种子就像蚊虫似的叮进了他的下巴、脸颊、甚至鼻梁。
  “唉呀呀!”乌达洛夫生气了,“这可是人身侵犯呀!小兄弟们竟不能表现得文明理智一些啊!”
  凭直觉,他懂得跟这些小兄弟打交道要有理智和耐心,尽管他们呈一种植物状态。我们把这植物称做宇宙石榴。这当然是不得已的称呼,因为真正的称呼无法确定。但此时此刻它内心所想,还是可以概述的:“降临温暖的地球和这院落真愉快!看到这些健康、活泼的当地人多荣幸!我们多想把他们融入自己体内,使他们成为我们的一部分,和我们共同分享生活的乐趣,和我们和睦畅谈人生,畅谈为了本地居民的利益如何去征服日新月异的宇宙天体。瞧,这位秃顶翘鼻、两鬓斑白的仁兄已经被我们的爱情之箭射中,他很快就会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他将与宇宙苹果联为一体,我们所拥有的幸福也将成为他的幸福!”
  从这段内心的概述,不难得出结论:这些智慧弟兄来此,是准备与地球居民交友的,是期待着相互理解的。
  在地球史上,人类与入侵者、恶棍、畜牲发生冲突已经够多了。这次总算碰上了好运!
  明茨则不然。他是位科学家,他要弄清的是事物的本质。他怀疑,在友谊的幌子下面可能隐藏着敌意。
  因此他拿出一块大手帕来遮挡外星客射来的种子飞箭,当他消耗了入侵者的大量弹药之后,他就把手帕连同射到上面的箭头卷起来带走。这时,《古斯里旗帜报》的新任主编米哈依·斯田利达也来到了院里,他在自己的报上连续刊登了乌达洛夫的回忆录。文章是他亲笔写的,他来找乌达洛夫,只是为了核实一下细节。
  “怎么?”他问明茨教授,“外星客来拜访乌达洛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