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七辑)
“快跑!”埃莉用最严厉的声音说着,伸出拇指向自己身后示意。
那人顺从地转身跑开了。他或许并没有听懂埃莉的话,但她的语气和手势已足够让他明白她的意思。
埃莉拉着女孩走进了建筑,门在她们身后关闭。
“哇噻!”女孩惊讶地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这是个奴仆文化兴盛的世界,一名奴仆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顺从于有主人架子的人,这很简单。好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到这儿来的?”埃莉一边问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房间阴暗而宽敞,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墙壁,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根柱子和一段没有栏杆的金属楼梯。
“我叫娜汀·谢帕德。我……我……我只是穿过了一扇门,然后就到了这个地方!我……”小女孩快要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
“我明白,亲爱的。你打哪儿来?”
“芝加哥,美国北部靠近……”
“不是问你哪个地方,亲爱的,哪个年代?哪一年?”
“嗯……2004年。难道现在不是2004年吗?”
“这里可不是。”到处都是行动迟缓的灰色人影,但他们全都走在水泥地面上的黄线内。四周弥漫着他们身上那种难闻的气味。但是……
埃莉直接走到一名神情哀伤的女人面前,那女人停下脚步,埃莉脱下她的束身上衣,然后走了回来。女人不动声色地继续拖着步子前行。
“拿着。”她将束身上衣递给年轻的娜汀,说,“穿上它,亲爱的,你一定冻坏了吧?皮肤都冻青了。”室内的温度并不比室外高几分,“我叫埃莉诺·维格特,也可以叫我詹姆斯·维格特夫人。”
娜汀颤抖着将粗糙的上衣穿上。她没有感谢埃莉,而是说:“您看起来很眼熟。”
埃莉回望着她。这是个漂亮的小女孩,但奇怪的是,她竟然完全没有化妆。她身材匀称,一脸聪明相——“你看起来也很眼熟,我不太敢肯定,但是……”
“好了,”娜汀说,“请您告诉我,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这儿是哪个年代?还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埃莉说。透过墙壁还能隐约听见警铃声和扬声器里传出的叫喊。这里要是没这么黑就好了,她完全看不出建筑的布局和功能。
“你肯定知道!你这么……这么能干,这么镇静,你……”
“我也跟你一样,是个无意中被流放到这儿的人,亲爱的。我只是沿途留心观察罢了。”她凝望着小女孩说,“但我至少我能告诉你:我们处于很久远的将来,你在大街上看见的退化的可怜虫们都是一个高级种族的奴仆——我们姑且将这个高级种族称为‘后来人’吧。后来人十分凶残,能轻易穿梭于不同的时空之间,就跟你我乘坐城际铁路往返于城市之间一样。这就是目前为止我所知道的一切。”
娜汀正盯着门上的一道小缝隙仔细看,埃莉在此之前并没有留意,于是问道:“那是什么?”
娜汀闪到一边,埃莉透过缝隙看见一台占据整个街道的巨型球状机器停靠在离这儿最近的那个街区。像昆虫一样的机器人(抑或是穿着昆虫状盔甲的人们)从机器中拥出来,一窝蜂地走上街道,检查每一道门。警铃和扬声器静寂下来,街灯也恢复了正常。“我们该走了。”埃莉说。
一个洪亮无比的人工嗓音摇撼着整栋建筑。阿克刚!阿克刚!佐佐克斯比尔德!阿尔佐特!佐佐克斯比尔德!阿克刚!
“快!”
她抓住娜汀的手拔足狂奔。
灰色的人们毫无表情地从原路退开,不紧不慢地向紧急出口走去。埃莉和娜汀尽量避开人行道,但一走到离人行道较远的地方,空气就刺得皮肤发痛,还产生了灼烧感。很快,她们被迫走到了黄线内。起初她们还能在懒散的奴仆中挤出一条路,后来就只能侧身通过了。接着,越来越多的奴仆踏着呆滞的步伐从金属楼梯上走下来,更有成百七千的人从建筑顶部直落而下的电梯中轰然而至,每一栋灰暗的建筑中也陆陆续续拥出大队人马。
要穿过涌动的人潮渐渐不太可能了。她们像无助的浮萍,在涨满雨水的小河中随波逐流,被冲出房子,来到外面,又被一步步挤下了人行道,站到了街中央。
“警察们”正等候在那里。
见到埃莉和娜汀——从那一片灰蒙蒙的制服人群中,他们不会在辨认出自己的目标上有困难——两名身穿盔甲的人走上前,手中长长的棍子指向两个女人挥来。
埃莉抬起胳膊挡住棍子,棍子正好打在她手腕上。
一阵从未经受过的灼热的疼痛穿透她的身体。刹那间,一阵眩晕让她觉得自己仿佛飘上了半空中。她想,要是我能经受住这样的痛楚,这世上就没什么不可忍受的了。随即她失去了知觉。
埃莉在一间牢房中醒转过来。
至少在她看来,这是一间牢房。房间很小,呈方形,没有门。普普通通的天花板发出暗淡的光,房间四周是长条板凳,正中央有一个坑,从坑中发出的恶臭很好地说明了它的用途。
她坐起身来。
娜汀正坐在对面的板凳上,捂着脸悄然抽泣。
看来,她英勇的冒险旅程已经结束了。她对塔布雷克先生的残暴统治发起了反抗,迎来了大多数反抗者注定的结局。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是她的愚蠢带来的恶果:她遇事不仔细考虑、不经过周密计划、不看清对手、不先收集信息。如今她遇上了能不费吹灰之力在时空中就往来穿梭的强大力量,而自己所有的武器就只有一张手绢和一副眼镜。这股强大的力量能像捏死一只小虫子一样将她置于死地。
他们甚至不屑于拿走她的皮包。
埃莉将手伸进皮包,找到一块玻璃纸包着的硬糖,将糖扔进口中。她麻木地嚼着糖。所有的希望都已破灭。
但即使希望全无,一个人的责任感也不会消失。“你还好吗,娜汀?”她强迫自己问道,“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娜汀抬起泪痕交错的脸庞。“我只不过穿过了一扇门,”她说,“又没干什么坏事或是……或是做错什么事,但却来到了这个鬼地方!”愤怒在她心中燃烧,“你去死吧,你去死,去死!”
“我?”埃莉惊讶地说。
“就是你!你不应该让他们抓到的。你早该为我们找一个藏身之处,然后想办法回家。可你却没有。你这个笨蛋,没用的老女人!”
埃莉尽力耐住性子才没抽小女孩一巴掌。娜汀还只是个小孩子,她告诉自己,2004年教养出的小孩子可能就是这样。看来,二十一世纪的孩子们很脆弱,可能被家里人给宠坏了。反正所有的工作都能由机器人来完成,他们只需要成天坐着听收音机就行了。她不光没有动手,也没有还口骂她。“别担心,亲爱的,”她安慰道,“我们会逃出去的,一定会。”
娜汀用怀疑、凄凉的目光望着她。“怎么逃?”她问。
埃莉无言以对。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约摸有好几个小时吧,埃莉猜测着。随着时间的流逝,埃莉重新开始理智地分析起事情的原委来。这倒不是因为她相信自己能逃出去,而多半出自无聊。
后来人是如何跟踪到她的?
或许那扇门上有什么仪器向后来人发出了警示,提醒他们有人未经许可进入了他们的世界。但“警察们”对她所在方位的确定未免过于准确且迅速了!他们非常清楚地知道她所处的位置,他们的机器准确无误地开到了她所在的建筑前面,奴仆们将她挤入街道,送进了警察的怀抱。
一定是她自身或是身上带的东西迅速将后来人引过来了。
埃莉重新审视着自己的皮包。她将皮包中的物品全部倒在地上,用手仔细翻看着搜寻罪魁祸首。几块硬糖,一张手绢,半包香烟,一枝自来水笔,一个眼镜盒,一瓶阿司匹林,门钥匙……还有打开时空套间的钥匙。那是惟一从塔布雷克先生手里直接得到的东西。她将钥匙拿起来。
钥匙看起来很普通。埃莉搓了搓钥匙,嗅了嗅,将它轻轻放到舌边。
钥匙是酸的。
酸的,就像电池的味道。钥匙上还带有一小股电流。显然,这不是普通的钥匙。
她将眼镜推到头顶,眯缝着眼睛仔细观察钥匙。它看起来跟平常的钥匙没什么差别,几乎没有。出乎意料的是,虽然钥匙看起来很新,没有磨损,但却没有生产商的名字,只有些不规则的几何花纹。
难道这不是花纹?
她抬起头,看见娜汀正像一只猫一样,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自己。“娜汀,亲爱的,你的眼神比我好,你能看看这钥匙吗?上面是不是有些小……开关之类的?”
“什么?”娜汀接过钥匙仔细观看着,用指甲戳了戳它。
一道闪光。
当埃莉不再眨眼时,她看见牢房的一面墙消失了。
娜汀走到牢房最外围朝外面观望。冷风将一片片冰冷的雪花吹进牢房。“看!”她喊道。埃莉站到了她身边并肩观看,娜汀伸手将她搂住,抬腿走下了深渊。
埃莉放声尖叫起来。
两个女人开着警车,沿着百老汇大街朝时代广场驶去。虽然挡风玻璃下是一大堆复杂的仪器,真正的控制器却很简单:只有一根连杆,往前推可以加速,左右推就可以控制前进方向。很显然,当警察用不着太聪明。根据埃莉的观察,车门和控制台上都没有锁。这些奴仆根本没有主动性,有没有锁他们都不敢造反。这也是她和娜汀能轻易逃出牢房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这辆车正好就在牢房下面?”埃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能驾驶警车?你抱着我跳下来的时候我差点吓出心脏病来。”
“识途的本能,对吗?我在香港电影里看到的。”娜汀咧开嘴笑了,“你管我叫杨紫琼好了。”
“随你说。”她回想起自己刚才对小姑娘下的判断,很显然,2004年的新新人类并不完全如她想像中那么脆弱胆小。
一道闪光和一声哼鸣后,挡风玻璃下方的一小块玻璃方框被激活了。小小的白色光斑跃动着,最后融合成一张脸。
是塔布雷克先生。
“黎明时代的时空罪犯,”他的声音从不知隐藏在车内哪个地方的扩音器中传来,如阵阵雷鸣,“听好了。”
埃莉尖叫着将皮包扔向显示屏。“别听他说话!”她命令娜汀,“看能不能把这东西关掉!”
“将偷窃来的警车慢慢停下来!”
埃莉惊恐地发觉自己正慢慢扳下连杆,将警车停靠下来。盲目听从塔布雷克先生指令的娜汀也将手伸向了连杆……突然,她“咦”了一声,身子一歪倒向连杆,将连杆撞向一侧。
警车紧跟着滑向一边,撞向街边建筑的墙面,翻车了。
娜汀将车的顶窗打开,想爬出去。“快来!”她吼叫道,“我看见黑色的门一样的玩意儿了——那个,你知道的,那个地方!”
埃莉跟着她往外爬,忍不住对2004年的教育标准连连感叹。这个小姑娘的英文水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她们来到时代广场,广场中央是那一圈房门。街灯闪烁着,扬声器中发出阵阵喊叫:“阿克刚!阿克刚!”警车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但她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埃莉用钥匙敲了敲最近的一扇门,没有反应。相邻的一扇也没有反应。她绕着广场中央的建筑奔跑,用钥匙敲击每一扇门……好了,这扇门开了!
她抓住娜汀的手冲进门去。
四周延展成一块巨大的圆形空间。埃莉四下转动身体,周围全是门——每一扇门都关闭着,根本无从知晓哪一扇是通往纽约市的。
不,等等!门旁的挂钩悬挂着每个时期的服饰。她只要挨门逐户地查下去,找出一套职业装……
娜汀将她的手臂紧紧攥住。“哦,我的老天爷!”
埃莉转过身,看见一扇门——显然是她们刚刚走进来时的那扇门——在身后打开了。门后站着塔布雷克先生,更确切地说,是三位塔布雷克先生,三个人看起来一模一样,就跟同一个豆荚中的几颗豌豆一样。她根本分辨不出到底哪一位是她的雇主,也许他们三个都不是。
“从这里走!快!”娜汀尖叫着拉开了最近的一扇门。
她们一同逃了出去。
“欧娄斯图拉鲁阿舒拉鲁姆塔!”一名身穿连衫裤的女人边唱,边将一块笔记板冲着埃莉摔过来,“欧拉鲁拉斯乌拉尤拉鲁林。”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埃莉结结巴巴地说。她们正站在海边一块有着平缓坡度的绿草坪上。海滩上有很多男人和女人正在操纵巨型建筑机器(女人在干体力活!在埃莉眼前这怪异景象中,这是最令她感到奇怪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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