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七辑)
剩余的两架直升机降落在了远处的山头,然后三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十兵一拥而出,局势一下又改变了。
安妮数了数士兵的数目,平静地说:“克伦……”
克伦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唇边,阻止她说下去,“别为我担心,宝贝,我是魔术师,记得吗?”
安妮握住他的手,亲吻着他的指尖,她的眼神告诉他,她知道他在撒谎。“他们会折磨你,”她说,“埃里克曾经把他的一个敌人绑在他的领地的一块大石头上,让秃鹰啄食他的肠子。”
“而那个敌人其实是他的一个兄弟。”这是一个残忍的故事,他很高兴她没时间再说下去了,“蹲下,他们来了。”
敌人在坡底散开,三三两两相互掩护着前进,非常专业。克伦伏下身端起枪。今天的风不大,在这种风速下他可以在500码内百发百中。
“去死吧!”他嘟囔着。
他打死了过半的敌人。然后,有人向他们投来一枚催泪弹。
埃里克王是个英俊的男人,白净的脸庞,身材英挺,举止高雅,浑身充满着权力的自信。他的衣服料子是最好的丝绸,袖口缀满了花边。
“安妮夫人。”
“埃里克王。”
“我来接你回去,回到你所献身的丈夫的身边。那里有你原本所拥有的土地、财产和地位,当然还有你丈夫床上的位置。”
四轮马车停在他身后的雪地上,他一直等到所有龌龊的工作全部处理完才姗姗来迟。
“你不再是我的丈夫了,我已经把自己奉献给一位比你好一百倍的人。”
“就是这个流浪汉?”他用眼角扫了一下克伦,他用最不屑的眼光扫了一下克伦,“一个卑贱的东西。他整个人的价值甚至抵不上吊死他的那根麻绳,烧死他的那根木头,淹死他的那缸水。就是死了也不值得埋葬。他竞胆敢偷走属于我的东西,更确切地说,是我弃而不用的东西一请原谅我如此冒昧地谈到你,我的夫人,所以他必须去死。至于你,你可以匍匐在我的脚边,顺服我,就像我那些鹰、猎犬和马匹一样。”
“吃屎去吧,猪猡!”她啐了他一口。
埃里克那张优雅的脸气得发白,伸拳向她打去。
克伦的双手早被绑在身后,但出乎埃里克和所有人意料的是,他突然向前冲去,埃里克的一拳正打在他的脸上。这一拳打得很重,但他强忍住没有表现出来,反倒向埃里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别,你会伤害她,而我能保护她。”
“你能吗?”埃里克做了个手势,一个侍从送上一副灰色的西班牙羔羊皮手套,“我会为她竖起一座绞架。她做了我四百年的妻子,不会再长了。”
安妮的眼里掠过一丝惊惧,不过只有如克伦般深深了解她的人才能发现它。
“我会亲手绞死她,”埃里克小心地戴上手套,“她有这份荣幸,毕竟她曾经是我的妻子。”
一只虎笼被安置在椭圆形大厅正中的平台上。克伦很早就听说过埃里克的虎笼,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囚禁在其中。尤其是在某个人的晚会上。
尤其这本该是为安妮守灵的时刻。
大厅中挤满了各路神明,笑语声处处可闻,杜松子酒和金酒随处可取。过去总像父亲般对待克伦的老泰斯卡特伯卡,此时却狞笑着对他摇头。现在克伦有些后悔跟那些西班牙人混在一起,不过当时一切是那么合情合理。
晚会上的中心人物,那些造物神们,手中端着鸡尾酒酒杯,各自远远地站在一边。戴尔夫人,财富和幸运女神,一直为克伦偷走她的魔杖而怀恨在心。奥布里王,快乐之神。因为一个朋友的缘故而仇视他。火焰女神希芙,克伦曾经拒绝过她的殷勤。还有那个戴着牧师领圈的温斯顿主教,对克伦的放荡生活从来不以为然。
这间大厅里的人没有一个是他的朋友。
当然,还有泰王,音乐之神。他可能是这个济济一堂的盛会中惟一对克伦没有敌意的人。克伦认为这是因为泰从未了解到克里特岛背后的真相。
他也认为一定可以利用这一点。
“每次我走过时,你都避开我的眼光。”泰问道:“我自问从未冒犯你,你也并没有冒犯过我。”
“我只是想在没有任何人怀疑的情况下引起你的注意。”克伦挑起眉毛装出很生气的样子,但他的口气却是柔和的。“我一直在想我是怎么来的。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一直存在于这个地方,是自然规律的一部分,而我们这些原型人,是在千百年来的传说和故事中被创造出来的。我们被排斥在集体潜意识之外。如果有一个可以进人集体潜意识的人,比如说你,将一些歌曲传播到四面八方,会怎么样?”
“当然,我可以这么做。什么都可能发生。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你不想要你兄弟的人头吗?”
泰落寞地笑了笑:“埃里克和我在任何一件事情上都不会有相同的意见,但我对他的怨恨还没有到希望整个宇宙毁灭的程度。”
“不是他,是你的另一个兄弟。”
泰的目光茫然地越过克伦投向远方的群山,那儿有个小小的黑色人影在秃鹰的爪下苦苦挣扎着。这座房子建造在这里仿佛就是为了让大家记起这个景象。“如果可以办到,你觉得我会不动手吗?”
克伦知道泰想说而没有说的话——“你如何能做到连我也感到无能为力的事情呢?”
“我是魔术师,宝贝,记得吗?我是人们无法预言的未来,是未知的元素,是难以预料的结果。任何不可能的事对我来说都可能。我也是准一能帮你完成这件事的人。”
沉默了一会儿,泰问道:“你想要什么做担保?”
“你的承诺就是最好的担保,朋友。另外,在你离开时请在我的脸上吐一口唾沫,这样看上去会更好一点。”
“祝大家玩得愉快。”说完埃里克离开了大厅。
埃里克的手下都够卖力了。他们踢克伦的脸,打折了他的肋骨。有几次他们不得不停下来让自己喘口气,连克伦都开始佩服他们全力以赴的认真劲儿。但看来观众们也和克伦一样,觉得这样的娱乐节目过于乏味,所以节目还远没有结束,大多数的宾客都因为厌倦或厌恶而走开了。
终于,克伦大叫了一声,然后再也没有了声息。
不过,死对于克伦来说是小事一桩。他是原型人,宇宙需要他的存在。他在某一个地方死去,在另一个地方立刻又可以重生。不多一会儿,他又活了过来。
但安妮没有。
安妮死了,这是最让人痛心的事。奇怪的是她没能回来,不过这未尝不是好事。
二十座烟雾弥漫的城市中,惟一在活动的东西就是克伦的眼珠。他静静地靠在摩托车车座上,抱着双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一扇门,仿佛想用自己的目光在上面烧出一个洞。
一只鸟儿从远处飞来,落在车把上。这是一只燕子,圆圆的脑袋,短短的喙,细长的翅膀。“嗨!”它向克伦打了声招呼。
“嗨!”克伦不耐烦地问道,“有结果了?”
“泰王按你的要求做了。他为她写了很多歌,并通过时间线把它们传播到了各个时代。现在,在伦敦,在诺希维尔,在奥祖图兰,人们都在赞颂她的美丽和对爱情的忠贞。成百的人效法她的装束,上千的孩子起了她的名字。从用猛犸骨造的小酒馆到虚拟MTV,到处都在传唱着安妮夫人为了爱情而甘愿牺牲一切的歌谣。”
门依然紧闭着。
“我不是问这个,狗屁脑袋。转变发生了吗?”
“也许。”燕子点点头,“也许没有。有人让我提醒你,即使在最乐观的情况下,你也不可能和她长相厮守。原型人是不能成双成对在一起的。即使事情成功了,你们的相会也将像日食的出现一样质朴、强烈、珍贵而短暂。”
“知道,知道。”
燕子迟疑着,如果一只鸟也会感到尴尬,那么它现在就非常尴尬:“有人还告诉我,你有东西要交给我。”
克伦伸手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系着绸带的圆形木盒。
燕子用爪抓住绸带,振翅飞向空中。克伦没再向它望一眼,他仍然在耐心等待。
门终于开了。
安妮走了出来。她穿着褪色的牛仔裤、皮夹克和黑色紧身背心,嘴里还叼着根香烟。她依然那么美丽,那么清新,那么桀骜不驯。高跟鞋敲击得地面咔咔作响。
“嗨,宝贝,你看,”克伦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给你加了个侧座,是用天鹅绒做的。”
“操!”安妮径自爬上后座,从后面紧紧地搂住了他。克伦甚至听见自己的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
他踩动了哈雷摩托车的引擎,随着一声马达的轰鸣,他们上路了。
门克伦加大了油门,猛地抬起了前轮。
门这条路可以带他们去向任何地方,过去或将来,东京或者苏邦百货商店,无限的远方或者转角的小店。
门在安妮无所畏惧的笑声中,克伦升起了他的海盗旗。
《时尼的肖像》作者:'日' 棧舱嬷?br />
昭和二十二年,我出生了。当然,我并不记得那个时候的事。那是1947年。
我最早的记忆应该是在三岁的时候——这是后来才知道的。1950年……
那时与她初次见面,我是不可能知道她的名字的。我最遥远的记忆,就是与她的这次邂逅。
那是一个黄昏,我孤零零的走着。也许是和朋友玩累了吧。说不定眼里还含着泪水。再细细的小道的尽头,她就等在那里。
初秋的落日,阳光并不强烈。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她手中拿着的阳伞。
三岁的幼童看到五岁的小孩都会觉得是大人。上学的学生也好,自己的母亲也好,从年龄上看,都是“非常非常大的人”。所以,初次见面时,她花白的头发,以及眼角和脸颊上的皱纹,让我完全无法想象出她的年龄。
后来计算了一下才明白,那是她的肉体年龄应该是五十一岁。
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就只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人,不是什么坏家伙。我隐约记得,她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她那矮小细瘦的身上,穿的是一件淡蓝色的衣服。
她在那里等着我。
总觉得她和我之前认识的人相比……有那么一点不同。事后想想才发现,是她身上那种非同一般的优雅与开朗,使她具有了某种独特的魅力。
也许是事后才这么觉得,也许是根据后来得知的事实重新组合、更改了自己的记忆。但是,在那最久远的记忆中,这一大致的印象应该是没有错的。
遇到这位半老的女士,我呆立在了那里。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好奇。与她视线相交的一刻,我本能的感知到了某种该称为命运的东西。
“保仁?”
那位女士这样向我招呼着。对于她为什么会知道初次见面的我的名字,我一点也没觉得奇怪。
我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了一下头。
女士慢慢走近我,弯下腰。她的眼睛降到和我的眼睛差不多高的地方,我们互相凝视着对方。
我一定是一言不发的咬着嘴唇,瞪着这个半老的女人。也许是在拼命忍住就要流下的泪水。
但是,女人的脸上依然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宛如借着老妇人的姿态降落人间的天使。
“保仁,”女人的眼睛闪着光,“真可爱啊。”
除了这句话,她对我应该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但是,她却掏出纯白的手帕,擦了擦我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天堂般的香味包围了我。那应该是手帕上香水的味道。
“看看,到处都是擦伤。刚才打架了吧?”
女人的语调就象唱歌一样。也许她说得很对。我之所以会孤单一人走在小路上,应该是有什么“重大”的理由。
“让我再看看你的脸。”
女人仔细端详着我的脸,我也凝视着她的眼睛。我绝对不会忘记那个时刻。从她那好像要把所有东西都吸进去一般的清澈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快溢出来了。
她并没有流下眼泪,而是拼命忍住了。也许那就是女人的刚强。总之,她的样子似乎要把我的一切都烙在视网膜上一样。
事后我才知道,真的是那样的——她是真的深深的爱着我。
时间流逝,我和半老的女士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这段时间到底有多长呢?也许很久,也许只是短短的一瞬。现在再想知道已经不可能了。
然后,这一时刻结束了。她从自己的手指上取下了一枚戒指,以温柔却不可抗拒的口吻对我说:“保仁没有戴戒指呢。那么……现在就该交给你了。”
她把戒指递到我面前,然后拉起我的手,把它戴在了我右手的无名指上。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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