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七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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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罗伯特·内森的《珍妮的肖像》这本书,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我没有告诉时尼这本书的事。尽管存在很多共同点,但我和时尼之间发生的事刚好和书中的情况相反。开始时,出现在主人公面前的珍妮只是个幼女,随着一次次的见面,她迅速长大。最后,当她的年龄和主人公接近时……
这本书的题材让我无法释怀,这是事实。
母亲四十九日法事告一段落之后,我队时尼提出了那个一直以来都被我视为禁忌的问题——
“你是谁?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都会变得更年轻?”
我这样单刀直入得向时尼提出了疑问。
“因为我是‘溯时人’……”有那么一瞬,时尼的表情变得非常寂寞,但随即又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但是,我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既不是怪物,也不是魔女——除了一点之外。”
“溯时人” ?这个词语,我自然是无法理解的。
“为什么要来找我,从我小时候开始……”
“我……受过你很多照顾,而且……我爱保仁……对于深爱的人,就会想知道他所有的事……这个……是奇怪的想法吗?不管是怎样的情况,都想和深爱的人相见。”
这样的想法,我也有。尽管时尼比我年长,但在那之前,我确确实实已经爱上时尼了。
我二十岁生日时,和时尼一起吃了饭。那天,时尼带来了一个孩子。
时尼向我介绍了那个孩子。那是个看起来很聪明的孩子。不知为什么,我难以抑制胸中的忐忑。
“这孩子是?”
“是我儿子,已经八岁了。”
一瞬间,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时尼已经有孩子了……也就是说,她已经结婚了……
“这件事,你之前完全没提起过……”
我几乎是瞠目结舌,尽管表面上努力装得很平静。
孩子在吃饭时不停的偷看我的脸。看来我变成了被观察的一方。
“你丈夫是做什么的?”
我的口气自然而然的变得装模作样起来。
“他是画家。”
我只能把这当作是恶作剧。由于这个原因她才劝我做画家吗?因为丈夫是画家,就也向我推荐这个职业。
“你丈夫现在在哪里?”
“就在我的面前。”
我有种被偷袭了的感觉,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我?”
时尼象是断定般用力点了一下头。我开始怀疑这可能不是玩笑。
“这孩子……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惊慌的问道,将面前的白葡萄酒一饮而尽。
“仁的父亲,是你。”
她把这件她早就知道的事情传达出来,语气如同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仪式一般。
这是,我想起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所以这只可能是个荒诞无比的玩笑。这孩子已经八岁,如果她说的是事实,那我当上这孩子的父亲时才十二岁呀。
然而,我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巧合。
我父亲的名字也是“仁”。
低着头一边看着我一边吃着饭的仁的鼻翼右侧,也长着一个黑痣。
不会吧……这孩子……不可能是我的父亲。时尼也不可能是我的祖母。
聚餐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
时尼对我说,已经到了让孩子睡觉的时间了。我的脑子里涌出了各种各样的疑问。
“‘溯时人’是指从过去来到现在的人吗?”
我只问了时尼这个问题。
时尼用力摇了摇头。
“也许……下次见面时详细说……应该能说清楚这件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然后,是你看了看还是孩子的仁。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对于仁这个孩子的记忆,就只有这些而已。
在那之前,我对于时尼住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一无所知。在那之后的几年中——是的,就是在人类登上月球、越南战争陷入泥潭期间——我再没有见到时尼。
我能做的只有继续画画而已。
二十七岁时,我有了自己的房子。
来我家的第一位客人,就是时尼。
晚上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她就站在那里。
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们见了这么多次,聊了这么多次,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时尼是最漂亮的。
虽然全身都被雨水淋湿了,但这却更增添了时尼的魅力。
她的眼中满是泪水,身边并没有仁那孩子的身影。
几年的空白期过后,她变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年轻。不管怎么看,她都和我差不多大……不,也许比我还年轻。
“保仁。”
时尼叫着我的名字,扑到了我的怀里。我当然没有拒绝。这几年里,我做梦都想要再见到时尼。
“看你全身都湿透了,外面下雨了吗?”
时尼紧紧抱着我,沉默着点了点头。这时,外面响起了骤然而至的暴雨声。
现在开始下雨了。
“好久不见,你过得怎么样?”
就这么拥抱着,我把时尼引进了客厅。
“仁呢?”
“仁是谁?”
她这样反问我,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那口气不象在说谎,也不象在演戏。
“是你的孩子啊。你还说是我的孩子……”
时尼秀眉微蹙。
“那孩子啊,一定会健康的长大的。我和保仁的孩子……叫仁是吧?取保仁的‘仁’字……真是个好名字。”
“你说过,这次见面时会把一切都告诉我。‘溯时人’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和你之间的事是这么的……不可思议?”
我倒了杯热咖啡,递给时尼。时尼在我面前毫不羞怯的脱掉湿衣服,换上了我的浴袍。我感到了胸中加速的鼓动。
“现在到了该我说的时候吗?轮到我了?”
我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还记得呢……”
时尼好像是完全放弃了似的,深深地叹了口气。
“‘溯时人’是什么意思?”
时尼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记事本,用圆珠笔写下了几个字:“溯时人”。
之后,时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望着我的脸。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溯时人’了吗?”我还没有准确把握“溯时人”这一概念。
时尼用力摇了摇头。
“过去对我们来说是未来,对于保仁来说,是从很久以后开始,就有‘溯时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
时尼深吸了一口气,然而并没有把它变成叹息。
“对于象保仁这样的人来说……一般的人与事都是按时间轴从过去向未来进行的。你们出生在过去,随时间的流逝正比例的生长、变老。”
“但是,我们‘溯时人’是在未来的某一时间点上诞生,逆着时间向过去成长。‘溯时人’之间结婚,把子孙留到下一个过去。所以,我出生在2001年。现在是1974年,我的肉体年龄应该是二十七岁。”
我没有说话,拼命想弄懂她话中的含义。
“但是,我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人存在啊。”
“我们这样的‘溯时人’是怎么出现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我们毕竟是少数人——为了避免遭到迫害、只好隐藏起来的少数人。听母亲说,从很久以后的未来开始就是这样的。从来没听说过像我这样与普通人相爱的事,所以,没有人知道‘溯时人’的存在,这也是正常的。”
“那么,一次次与我相见的时尼……”
“那是……慢慢变老的……将来的我。”
“你带来的那个少年是?”
很长时间,我们俩都没有讲话。终于,时尼开口了:“我肚子里有孩子,是你的……保仁的孩子。你见到的应该是这孩子长大后的样子。”
“……”
“我们‘溯时人’如果想和普通人一样顺着时间轴生活的话,是需要很强的精力和体力的。所以……今后,为了平安生下你的孩子,我必须按自然的时间方向生活。”
也就是说,从未来流向过去的负时间轴,对时尼来说才是自然的时间轴。
我终于理解了之前感到的种种不可思议:为什么幼时的我见到的时尼是个半老的妇人,为什么每次见面时尼都会变得年轻,以及为什么时尼会充满自信的说我们两人是相爱的。这都是因为,我是从时尼的未来向着时尼的过去生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时尼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那个叫仁的孩子,也许也拥有‘溯时人’的资质,向着过去成长,邂逅了我的母亲。
但这是无法确定的,因为没有任何证据。
“今后怎么办呢,时尼?”
“暂时没法与你见面了。我要在相反的时间轴中养育这个孩子。”
为什么在外面下起暴雨之前时尼的身体就被淋湿,我终于明白原因了。那是因为时尼是从自己的时间轴中来到我这里的。我也明白了过去几年没有见到时尼的原因,那是时尼生养孩子所需的时间。
除此之外,我也明白了另一个重大的误解。时尼扑进我的怀里,并不是因为再会的感动,而是因为别离的悲伤。
我一直爱着时尼未来的姿态,时尼也一直与未来的我想爱着。虽然我们没有共同的回忆,但有一点是我们都确信的,那就是我和她相爱的事实。
“你刚才说从没发生过‘溯时人’和普通人相爱的事,那我们的情况又如何解释呢?”
“我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从我记事时起,保仁就在我身边了。我的人生中,无论何时都有保仁相伴。”
也许是那样的。我也无法想象,今后的人生中如果没有时尼会怎么样。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半老的时尼让我做的。我从里面的房间拿出几册日记,交给了时尼。
“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这是以前的……不,对你来说,使将来的你让我记的。你拿走吧。”
时尼点点头,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容。
那天,在我目光移开的间隙,时尼从我面前消失了。
第二天,我开始了与时尼一起的生活。睡醒一看,时尼就躺在我的旁边。我并没有觉得奇怪。也许与‘溯时人’在一起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
时尼对我倾诉了爱意,希望能够照顾我。
对‘溯时人’来说,要按我这样的普通人的时间轴生活,是需要很多体力的。但是,表面上看,是你似乎并没有觉得与我生活有什么不便。即使我因为工作整天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时尼也总是尽量陪在我身边,外出时也是一样。对我们之间有限的时间,她无比珍惜,唯恐自己下一秒就会消失。
我也有预感,这样的生活不会持续太久。就象我与时尼重逢的日子对时尼来说是与我别离的日子一样,我面前的时尼变得越来越年轻,总有一天,与时尼分别的日子一定会到来。时间轴差异那不可抗拒的力量,是远远超越了我们的爱情的。
一次,我突然想起来什么,问时尼:“你和我一起生活多久了?”
“从我到这个家里开始?”
时尼说大概是六年。我的表情中或许有少许的阴霾。我只能再和时尼一起生活六年。
时尼也对我提出了同一个问题。这样一来,双方就都可以计算出剩下的时间了。
从过去开始的时间,从未来开始的时间,二者交错时产生的刹那的爱,那就是我们之间的爱情。
相遇、相爱的方式都非常奇妙,但这爱却是真实的。正因如此,我们才渴望知道对方的一切。
“我老了以后会变成个什么样的老太太呢?”时尼天真地问。
“是个可爱的老太太。”我这样回答,“母亲一个人把我养大,但总有人匿名寄钱给我们。我觉得也许那个人就是你。”
时尼微笑道:“应该没错。我猜,我小时候为我提供帮助的也应该是保仁……我……如果保仁有什么困难,一定会伸出援手的,虽然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力量。”
援助者应该就是时尼。因为即使今后我慢慢老去,与时尼分离,我也还是会不断的帮助她的。
但是,对那时的我来说,怎样有效的度过与时尼在一起的有限时间,这才是最大的问题。这有限的时间在不知不觉间不停的流逝着,我向着未来,时尼向着过去。我们做了很多次短途旅行,拼命制造两人共同的回忆。
时尼一天天的变年轻,而我则迎来了成熟期。
积蓄也慢慢多了起来。作为画家的名声也已经确立了下来。
那时,我在工作中发现了自己真正想画的东西。不,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我,为了时尼。
我开始画时尼的肖像,因为我想把时尼人生中最闪亮的瞬间凝固在画纸上。
时尼是理想的模特。我本来比较倾向于画抽象画,但这个时候,我却拼命想抓住时尼的美,把它如实地反映在画布上:时尼穿着白衬衫,微笑着;那细白的手指上,和我一样戴着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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