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七辑)
“它是多元宇宙的表示法。据称这个词起源于Yggdrasil,在挪威神话中它是容纳了不同世界的树。有一种理论是这样说的:还存在一个平行宇宙,在那个宇宙中,古老的挪威多神教仍然存在,没有被基督教取代,这种教派一直保留到了现代,很像印度教……”
正说着,监管警士把门打开了。
犯人是由于酗酒打架被抓的。这是一个留着齐根红发的矮胖男人,大约三十岁。他持有一个制作非常粗糙的身份证,上面有他本人的照片,名字是韦恩·弗内士。尽管这张身份证发了不到六个月时间,在设计上它还是与特殊类别居民或普通人群使用的身份证存在明显差别。上面提供的地址是当地的,但根本没这回事,这个地址在中央人口登记处(发证机构)倒可以查到。韦恩的指纹与国家数据库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吻合。
然而他的英语不仅说得很流利,而且还带着伍斯特渣滓小区中盛行的伯明翰口音,略有点乡村味道,外国人可做不到这一点。
“哦!”当韦恩被介绍给皓欧时,他说,“烦人的家伙我知道你们很快就会出现。”
烦人的家伙!皓欧应该大声鼓掌,脸上再挂上职业微笑。他这种情况很典型:口音是土生土长的,却使用当地人从来不用的词或词组。
他在韦恩·弗内士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领他进来的警官在门边守候。
“烦人的家伙?韦恩,你得给我解释一下。”
“烦人的家伙!外来移民控制部——就是你所在的部门,对吧?”
“外来移民控制部?不,我们把它叫做移民服务部。”
“哦,不错,我不是附近的人。”
“你不是来自伍斯特?
韦恩眯缝着眼睛,凝视了皓欧一会儿。
“我不是来自这个伍斯特。你知道我不是的,伙计,不然你就不会到这儿来了,对吧?”
“那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当然是利用隐遁者药丸了,我们把它们叫做种子。”
“这些,是吧?”
皓欧拿出一个小塑料袋,是警察逮捕韦恩时从他身上没收的。里面有两粒暗红色的胶囊。
“就是这些。伙计,我不会再受到烦扰了。警察敲门的时候,我吞下了一粒。在我的血液里已经埋下了一颗种子。”
“你能不能再透露一点,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隐遁者耸耸肩:“我来的那个地方糟透了,但是这个地方也不怎么样。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伙计,几个小时以后,我就不会再待在这儿了。这儿会成为一个空房间,我会到别处去,到你们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皓欧点点头。他拿出标准一览表,开始检查。韦恩来的那个地方的总理叫什么名字来着?那儿有一个佩里麦都吗?(没有,但在相同的地点有一处叫岱紫菲德的住宅区。)那里现在有什么是新闻吗?谁赢得了最佳足球队?……等等。他想构建一张示意图,上面标示有不同世界、差异梯度以及隐遁者的移动路线。
“这件事与我无关,”过了一会儿,韦恩说,“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我是儋纳的武士,没错,所以我的手臂上会有这把铁锤。没有人能够再把我囚禁在这个渣滓小区里。我是儋纳的武士,我的家在大树!”
他咕哝道:“伙计,如果想让我多回答几个问题,你得慰劳慰劳我,给我端上一杯茶,递上一包烟。”
在皓欧与隐遁者待在一起的这三个小时里,珍妮特·罗杰斯似乎一直在电话机旁徘徊。他刚一出现,她就把他带回到她的办公室里,她的管理小组的成员也在那儿等着。C·I·托马斯,“我的警察局长。”戴夫·瑞凯特。“我的资深注册管理员。”瓦尔·郝鲁比,“我的福利主管。”……
“进展如何?”他们都很急切地想知道具体情况,一边不停地劝皓欧品尝咖啡和三明治,“他来这儿很长时间了吗?你认为这是一个孤立的案件吗?”
“他来这儿大约有一个月了,”皓欧说,“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把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魔法用来交易。我猜想还有其他隐遁人,尽管韦恩不愿意承认。我们还注意到一条规律:儋纳的追随者喜欢成群结队地隐遁。”
“但如果他们分别在不同的地方把药给吃了,最后怎么会都在同一个地点碰头呢?”瑞凯特先生问。
皓欧微微一笑,试图把他的愤怒隐藏起来。他能断定这些人整个上午都在这儿焦灼不安,他们极度轻视事件的重要性,妄想自圆其说,想说服自己不要恐慌。房间里弥漫着恐怖的沉闷气氛。他们怕什么呢?宇宙不过突然在自家后院出现了裂缝——那是宇宙的事——用不着他们操心。但不是这个原因,让他们烦恼不已的是被指责没有足够迅速地注意到这次事件。
“人们常常对他们如何聚集到一起感到不解,”他对瑞凯特先生说,“不明白药能否把他们穿的衣服和口袋里装的东西都带过来。事实上我们对种子如何发挥作用还一无所知。科学家认为我们仍然在错误的问题上反复徘徊:我们试图通过与其他药物相比较来理解种子,这与通过称重和测试硬度来理解磁铁是一个道理,这个过程中涉及到某种力,与我们熟悉和感觉的力有本质上的不同。”
“你说他是儋纳的追随者?”C·I·托马斯问,“儋纳是异教徒的上帝,对吗?”
“对,”皓欧说,“雷神:多纳、都纳、梢……”他复述着一首打油诗,是另一个隐遁者教给他的:
“沃获的老婆是独眼龙,
……”
与会的管理人员讪讪地笑了。
“就是说他来自一个异教社会?”珍妮特·罗杰斯问道。
“不,不是的。他来自一个和这个社会很相似的地方,只是有细微的差别(比如我们所称的特类管理部在那儿被称为特别管理部)。异教崇拜很可能起源于一个很久以前就分化了的世界,似乎随着隐遁者穿越了许多世界,然后被迅速传播。” 他把三明治吃完了。
“现在我得调查这次失踪案件。这个年轻女孩……”
看起来骨瘦如柴的福利主管瓦尔…郝鲁比给他讲述了这个故事。
“对,这是一个名叫台穆莘·彭丹特的女孩,15岁。她自身存在很多问题:她受尽了虐待——身体虐待、性虐待,在看护体制下生活了四年。她拒绝接受给她安排的工作,还逃跑和吸毒。这两个月她住在我们的住宅评估单元里。最近她变得很健谈,所以我现在收集了关于隐遁者、种子和儋纳等有关的一切。我想我们早就应该多留心了。”
突然,她向前靠了靠,用深陷而急切的眼睛观察皓欧的表情:“但你是知道的,戴维斯先生,他们都是这样。现在才说我们早就应该看出先兆,这已经太迟了。”
皓欧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谁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
“负责她的社工杰泽敏…布赖特,都是两天前的事了。杰泽敏把她带出去过,还和她谈论了一些她近期存在的问题。台穆莘觉得人身受到了攻击。当杰泽敏把她送到楼道口下车时,她就宣布她将消失,杰泽敏永远不会再见到她了。好像杰泽敏开车走后,她就没有回家,实际上她也再也没有回去过。我们猜想她只是逃跑,以前她也这样跑过很多次。当珍妮特告诉我这个隐遁者出现时,我当然意识到了这两者之间可能有联系。不过太晚了,调查时毫无疑问得这样说。”
郝鲁比女士悲伤地哼了一声:“话虽这样说,即使我们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我也看不出我们能做些什么。”
皓欧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好吧,下一步我要找杰泽敏·布赖特谈谈。”他说。
“她已经恭候多时了。”珍妮特·罗杰斯大声说,“我们为你安排了一间访谈室。想再来点咖啡吗?或者一杯茶?”
“你好!”当皓欧站起来迎接她时,杰泽敏惊呼:“我认识你。边境检查官!不过你说你是一名移民检查官,专门负责把眼泪汪汪的流亡者赶回到飞机上去!”
她就是苏珊聚会上的那个年轻女人,当初正是她如连珠炮弹般的发问令他感到极为不安——她当时一直追问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份工作。
“不错,我是一名移民检查官,只是我已经不再处理国家边境事务了,现在转向……”
“……转向保卫整个宇宙本身。”她打断他的话,“哇!”
她已经看穿了他。皓欧发觉自己脸红不只是因为窘迫,更是因为他真的很羞愧。他想起了昨晚写的诗。
“一回家我就立刻把它撕掉烧了。”他暗自发誓。
但是对外他却固执地大声宣称保卫国土的立场。“它很重要,”他说,“想像一下,如果每个人都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做一个逃兵,那将对责任、义务、正确和错误的信念产生怎样的影响?这将是不堪设想的。”
似乎没有人理解这番话,没人明白它真正的伟大意义。没有人!即使他所在部门的其他成员也无法理解。
“台穆莘·彭丹特没有从她自己的行为的后果中逃脱出来。”杰泽敏表示抗议,“她只是想从一个和她毫不相关的世界里挣脱出去。实际上对于台穆莘来说,她一定很难相信她竟然应该待在这里,首先是因为她是在一次强奸中受孕的,她的父亲因此被关入牢笼。”
“天啊!”皓欧大气都不敢出,“想像一下。你原来是一次可行为的结果。”
“‘越界,’”杰泽敏评论说,“真是一个有趣的措词。”她微笑道,“但你是正确的,”她继续她的评论,“有些事情的确互相矛盾:生命的存在仅仅只是因为对你妈妈的侵犯行为。现在我是这样想的,台穆莘的生命中处处充满了矛盾。她渴望爱,却始终拒绝感情和支持;她是一个顽强的奋斗者,但总是预见挫折;她很聪明,可是没有什么文化……”
杰泽敏思考了一会儿。
“对了,”她补充道,“还有台穆莘长得非常漂亮,但她极其厌恶自己的身体,经常用刀子和剃须刀片在身上猛划。”
她告诉皓欧几个星期以来台穆莘都在谈论着儋纳、Igga和“种子”,之前还有几次谈到过消失“在树里”。但在过去,这类谈话之后她“消失”的地点往往是空车库和再生纸堆,台穆莘和她各种各样的朋发会在这些地方躲藏几夜,逃避警察的追捕。
昨天上午杰泽敏曾到住宅评估中心仔细检查台穆莘的物品,寻找她行踪的线索。有一本日记几次提到一个叫韦恩的人,说这个人要为她“整理物品”(具体付给他多少钱就不得而知)。
“不管怎样,这些是台穆莘的档案。”杰泽敏说着把一大堆马尼拉文件夹堆到桌面上,“瓦尔告诉我你可能需要看看这些资料。看,这是一张台穆莘的照片,她不愧为一个真正漂亮的姑娘,我一直都这么认为。”
她真的很漂亮,但是皓欧正在留心观察杰泽敏。她没有流露出在地产管理小组时曾激怒他的那种骇人的表情。在她和台穆莘的工作过程中,杰泽敏确实忽略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事后看起来真的很重要。而“喔,这些事情发生了”似乎就是她的态度。
“谢谢,”皓欧说,“我很快就可以看到它们了,我会去和住宅中心的员工谈一谈。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杰泽敏站起来:“好,听着,刚才我对你的态度有点无礼,对此我很抱歉。我不过是为台穆莘感到担忧和心烦意乱,请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你看起来很不错。你对工作充满激隋,我很欣赏你这种工作方式。”
他微笑道:“哦,谢谢你。我发现那天你在聚会上问我的问题很有趣——你问我为什么要干这一行。以前我还从来没有像那次那样静下心来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
“哦,那不错啊。”她略显犹豫,“你不愿意在某个时候见面吗?我是指大家随便聚一聚,喝点饮料或者什么的?”
“唔,我倒很乐意接受你的邀请,但实际情况却不允许我……”
“……你被限制了与调查有关的人交往的权利?我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另一种边界,对吧?”
“边界很重要。”皓欧坚持说。
“它们是很重要,”她回答,“但不是惟一重要的事情。”
他笑了:“的确不是。你说得对。我想和你一起去喝点饮料,这个周末怎么样?”
然后只剩下皓欧一个人在看档案了,他觉得——怎么了?有点晕眩,但不是身体不舒服。杰泽敏喜欢他,他简直甜到了心里。多么不可思议。
他把注意力集中到档案上。是的,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这个台穆莘·彭丹特的确是一个漂亮、金发碧眼的小流浪儿。这里有张慈善机构组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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