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宿主
为什么杰布叔叔让我们活下来,却让我们面对这一切?
一想到这一点,我全身一阵战栗。我扫视了人类残忍的历史,我没有勇气面对这些恶行,或许我本应该更加集中精神的。我知道人类让他们的敌人活着,哪怕活一会儿,也是有理由的,他们希望从他们的精神上或者身体上得到什么……
当然这立即涌现在我的头脑中那个他们希望从我身上得到的秘密。那个秘密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告诉他们。不管他们对我做什么,我首先会杀死我自己。
我没让梅兰妮看见我所保守的秘密,我利用她自己的防线抵抗着她。我在我的头脑中筑起一堵墙,自己躲在后面思考这个自从移植以来第一次想起的信息,以前根本没有想它的理由。
梅兰妮在墙壁的那一面甚至没有感到好奇,她没费力破墙而入。担忧眼前状况的紧迫性已经超过了她不是唯一一个保守秘密的人的事实。
我向她保守秘密重要吗?我不像梅兰妮那么强大,我并不怀疑她能忍受折磨。在我向他们交代他们希望得到的信息之前,我能忍受多少痛苦呢?
我觉得反胃,自杀是个令人反感的选择更糟糕,因为这也会是谋杀。梅兰妮会经历折磨或死亡中的任何一种,我会一直等到绝对没有其他的选择。
不,他们不能,杰布叔叔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害我。
杰布叔叔不知道你在这里。我提醒她。
告诉他!
我盯着这个老人的脸。浓密的白胡须阻止我看清他的嘴形,不过他的眼睛似乎不像其他人那样充满怒火。我从眼角能看见几个男人的眼神来回打量着我俩,他们等待着他回答那个提醒我他们存在的问题。杰布叔叔盯着我,没理睬他们。
我不能告诉他,梅兰妮,他不会相信我,而且如果他们认为我在向他们撒谎,他们就会认为我是猎人。他们一定有足够的经验知道只有猎人才会来到这里撒谎,那是专为卧底设计的故事。
梅兰妮立刻意识到我的想法是正确的。就是猎人这个词使她带着仇恨地畏缩起来,而且她知道这些陌生人也会有相同的反应。
不过没关系,我是灵魂那对他们而言已经足够了。
那个拿着大砍刀的人这里块头最大的那个,头发乌黑,皮肤白皙得有些古怪,蓝蓝的眼睛很有神发出憎恶的声音,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他朝前走了一步,慢慢地举起长刀。
快比慢好,是这只残忍的手而不是我自己的杀死我们会更好一些。我死的时候不是残暴的生物,为梅兰妮的血以及我自己的血负责,这样更好。
“等一等,凯尔。”杰布的话不疾不徐,几乎是漫不经心的,不过这个大块头的男人停了下来。他扮了个鬼脸,别过头面对梅兰妮的叔叔。
“为什么?你说你确定,它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我认出了这个声音他和刚才问杰布为什么给我水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
“啊,是的,她当然是,但是这有点儿复杂。”
“怎么讲?”另一个人问了这个问题。他站在那个高个子、黑头发的凯尔旁边,他们看起来如此相像,他们一定是兄弟。
“瞧,她也是我侄女。”
“她不再是你的侄女了。”凯尔毫不迟疑地说道。他又吐了一口唾沫,故意朝我的方向又迈近了一步,刀已经准备好了。我从他肩膀倾斜着准备动手的姿势看得出来,这些话不会再制止他。我闭上了眼睛。
传来两声尖锐的金属碰撞声,有人惊呼一声,我的眼睛又倏地睁开了。
“我说过等一等,凯尔。”杰布叔叔的声音仍然很放松,不过长长的来复枪现在紧紧地握在他手中了,枪管指着凯尔的背。凯尔僵立在离我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他的大砍刀举在肩膀上方一动不动。
“杰布,”那个兄弟惊恐万分地说道,“你在干什么?”
“离女孩远一点儿,凯尔。”
凯尔转过身背对着我们,愤怒地面对杰布:“它不是个女孩,杰布!”
杰布耸耸肩,枪仍然稳稳当当地握在手中,指着凯尔:“还有事情要谈。”
“医生可能能从它身上获得什么信息。”一个女性声音粗哑地提议道。
听到这些话我感到畏惧,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刚才杰布叫我侄女的时候,我还愚蠢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焰呢或许还有同情吧。我那么想太愚蠢了,哪怕只想了一小会儿,死亡是我能从这些生物身上期待的唯一的怜悯。
我看着刚才开口说话的那个女人,惊讶地发现她和杰布一样老,可能更老。她的头发更像是深灰色,而不是白色,那就是我之前没注意到她的年纪的原因。她的脸庞布满皱纹,全都向下拉扯着变成生气的褶皱。不过在这些褶皱背后的轮廓,还有某种熟悉感。
梅兰妮将这张老态的脸庞与记忆中那张更光滑的脸联系起来。
“梅姬姑妈?你在这里?怎么会?莎伦她”这些话全是梅兰妮的,不过它们从我的嘴里一股脑儿全涌了出来,而我却无法阻止。在沙漠里交流了那么久使她更加强大了,或者使我更脆弱了。或许只是因为我一直关注着致命的打击会从哪个方向落下吧,我准备好了我们的谋杀,而她则正和家人团聚呢。
梅兰妮惊讶的感叹只经历了一半。那个名叫梅姬的年迈女人纵身向前一跃,速度掩饰了她易碎的外表,她没有举起握着黑色铁撬棍的那只手。那是我正专注地看着的那只手,所以我没有看见她另一只手用力地掴过我的脸。
我的头猛地向后转,然后转向前,她又掴了我一掌。
“你不会愚弄到我们,你这个寄生虫。我们知道你的伎俩,我们知道你能把我们模仿得多么像。”
我尝到了脸颊里面的血腥味。
别再那么做了,我责备梅兰妮,我告诉过你他们会怎么想的。
梅兰妮太震惊了,而无法回答。
“得了,梅姬。”杰布用息事宁人的语气开口道。
“别对我说‘得了,梅姬’,你这个老蠢货!她很可能把一队人马带到我们这里来了。”她后退了几步,眼睛打量着我一动不动的神情,仿佛我是一条蜷缩着的蛇,她在她兄弟身边停了下来。
“我没看见任何人,”杰布反驳道,“嘿!”他叫道,而我则惊讶地畏缩了。我不是唯一一个。杰布把左手举到头顶上,枪仍紧紧地握在右手上,“在这里!”
“闭嘴!”梅姬边推他的胸膛,边吼道。尽管我有充分的理由知道她很强壮,杰布没有摇晃。
“她是一个人,梅姬,我找到她的时候都快死了她现在的状况也不好。‘蜈蚣们’不会像那样牺牲自己的同伴,他们会比我更及时地找到她。不管她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她只是一个人。”
我在脑海中看见那个长长的、有许多条腿的昆虫的形象,不过我无法看见其中的联系。
他在讨论你。梅兰妮解释道。她把丑陋的小虫子的印象与我对明亮的银色灵魂的记忆相比较。我没明白它们的相似之处。
我感到疑惑的是他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样。梅兰妮茫然地惊叹道。我对灵魂真实的外貌的回忆从一开始对她而言就是崭新的。
我没有时间与她一起惊叹。杰布朝我走过来,其他人紧随其后。凯尔的手悬在杰布的肩膀上,准备把他抓住或者把他推出去,我说不清楚。
杰布把枪放在左手里,把右手伸向我。我警觉地盯着他的手,等着他打我。
“来吧,”他轻柔地敦促道,“如果我能背着你走那么远,我昨天晚上就把你带回家了,你不得不再走一些路了。”
“不!”凯尔哼道。
“我要把她带回去。”杰布说道,第一次他的声音里出现了更加严厉的语气。在他的胡子下面,他绷紧了下巴。
“杰布!”梅姬反对道。
“是我的地盘,梅姬,我要做我想做的事情。”
“老蠢货!”她又严厉地说。
杰布向下伸出手,抓住我握成拳头放在大腿上的手,他把我一把拉了起来。这不是残忍,只不过仿佛是他很着急似的。然而,他为了自己的理由延长我的生命,难道这不是最坏形式的残忍吗?
我没站稳,来回地摇晃起来。我无法很好地感觉我的腿只是很刺痛,就像血向下流的时候针尖插进去一样。
他身后传来一阵不赞同的嘘声,这是从不同人的嘴巴里传出来的。
“好吧,不管你是谁,”他对我说,他的声音仍旧很友善,“在天热起来之前,让我们离开这里吧。”
肯定是凯尔的兄弟的那个人把手放在杰布的胳膊上。
“你真的不能告诉它我们住在哪里,杰布。”
“我猜这不重要,”梅姬严厉地说道,“它不会有机会传话的。”
杰布叹了叹气,抽出一个印花大手帕全都藏在他的胡子里围在他的脖子上。
“这很愚蠢。”他含糊地说道,不过他把脏兮兮的织物卷成一个蒙眼睛的布,因为汗水变得僵硬。
他把它系在我的眼睛上方时,我一动没动,抵抗着由于看不见敌人而不断加剧的恐慌。
我看不见,但是我知道是杰布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背上领着我其他人不会有那么温柔的。
我们开始朝前走,朝北走,我想。起初没有人说话只有许多双脚踩在沙子上传来的嘎吱声。地面很平坦,不过我麻木的腿踉跄不断。杰布很耐心,他带路的手几乎具有骑士风范。
我们赶路的时候我感到太阳升起来了,一些脚步比另一些要快一些,它们走到我们前面,直到很难再听见。听起来就像少数人留下来与杰布和我在一起,我一定看起来不需要许多卫兵我都饿晕了,每走一步我都在摇晃;我的头感到眩晕,空洞。
“你不打算告诉她吧,是不是?”
这是梅姬的声音,从我身后几英尺的地方传来,听起来像责备。
“她有权利知道。”杰布回答道,顽固的语气又回到他的声音里。
“你正在做的事情可不是好事,杰伯迪亚。”
“生活是残酷的,玛格诺丽亚。”
很难分辨他们两个当中哪一个更吓人。是杰布吗,他似乎如此坚决地想让我活着?还是梅姬?她是第一个建议医生的人这个名称使我心中本能地充满恶心的恐惧不过她似乎比她的弟弟更担心残忍的事情。
我们又默不作声地走了几个小时。我的腿撑不起来的时候,杰布搀扶着我坐在地上,然后把一个水壶递到我嘴边,像他晚上所做的那样。
“你准备好的时候,告诉我一下。”杰布告诉我。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和善,尽管我知道这么理解是错误的。
有人不耐烦地叹了叹气。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杰布?”一个人问道,我以前听见过这个声音,是兄弟中的一个,“为医生?你本来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凯尔的,你没必要拿枪对着他。”
“凯尔常常需要有人拿枪对着他。”杰布低声说道。
“请你告诉我这不是因为同情,”这个男人继续说道,“在你经历过这一切之后……”
“在我经历过这一切之后,如果我还没学会同情,我也算不上什么,但不是,我这么做不是出于同情。如果我对这个可怜的东西有足够的同情,我就会让她死。”
我在炉火般炙热的空气中颤抖。
“那么,是什么?”凯尔的兄弟追问。
沉默了良久之后,杰布的手碰到我的。我抓住他的手,需要支撑才能重新站起来。他的另一只手推着我的背,我又开始往前走了。
“好奇。”杰布小声地说道。
没有人回答。
我们一边走,我一边考虑着几个确定无误的事实。第一,我不是他们抓住的第一个灵魂。这里已经有一些约定俗成的例行公事了。这个“医生”在我之前试图从其他灵魂那里获得答案。
第二,他没有成功。如果任何灵魂在自杀之前,屈服在人类的折磨之下,他们现在就不会需要我。我的死本来会来得非常迅速,这样倒是件幸事。
奇怪的是,我无法使自己希望迅速地了结,不过,也不希望达到那样的效果。这么做会很容易,即使不用我亲自动手。如果我只需要向他们撒个谎假装是个猎人,告诉他们我的同事们此刻正在跟踪我,外强中干地恫吓、威胁他们,就能做到。或者告诉他们真相梅兰妮仍然继续活在我的身体里,是她把我带到这里的。
他们会把它当成另一个谎言的,这个谎言如此完全地难以抗拒从他们的角度看,相信这一点如此诱人,如此狡猾,他们会相信我是猎人,如果我承认自己是猎人,他们也不会如此笃定地相信我。他们会猜测这是个圈套,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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