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

　　　　对于夷光的问题，听雪微楞了一下，但随即微笑，“还好，看惯也就没什么了。”　　　
　　　　这一刻是人类的肌肤，下一刻是野兽的毛皮……　　　
　　　　而对她来说，这没什么希奇。而且严格的说，她也不能算是完整的人类……　　　
　　　　——魅灵，是拥有人类外壳的特殊物种……　　　
　　　　父亲当年就是这样定义她……　　　
　　　　夷光的脸贴向听雪，“真的？”　　　
　　　　“真的。”镜中两双眼睛注视着彼此，一双清透如晶，一双深邃如渊……　　　　　　　　　　　　　　　　
听雪（上）　正文　第四十章　
章节字数：10063　更新时间：08…07…01　15：53　
　　　　紫光一闪，夷光又躺回美人塌上，从一旁精致的果点盒中拈起一片薄荷糕，半敛着丹凤，优雅的轻咬一口，“云色。”唤来一着轻纱的女婢，“冥妃可以去醉竹斋了。”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人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在那等着我吗？”醉竹轩？　　　
　　　　醉竹……　　　
　　　　好象在哪听过……　　　
　　　　唇角妩媚地微挑，舌齿间散发出薄荷糕的清香，“没错……”不过，此“他”非彼“他”。　　　
　　　　“等等。”夷光蛾眉轻蹙，丢给听雪一条面纱，“你当这里是哪里。”顶着这样的容貌，在妓院走来走去？　　　
　　　　又是这种长面纱！听雪在心里叹口气，认命的戴上。　　　
　　　　面纱带着一点夷光手指上薄荷糕的味道……　　　
　　　　“冥妃这边请。”名唤云色的美貌婢女训练有素的为听雪引路。　　　
　　　　冥妃……　　　
　　　　记得朔夜刚听到别人这样称呼她时……　　　
　　　　——后为妻！妃为妾！冥妃？为什么不是冥后？！我明明……　　　
　　　　朔夜隐忍的态度，夷光暧昧的举止……　　　
　　　　“您怎么了？”云色小心地放慢脚步。　　　
　　　　“没什么……”听雪扯了扯带了一点薄荷清香的面纱，“很久不用……闷了点……”　　　
　　　　希腊神话中的薄荷草　　　
　　　　哈帝斯在娶佩瑟芬妮之前有一个叫蜜丝（Minthe）的情人，当知道哈帝斯掳走佩瑟芬妮的消息后，蜜丝气得口出恶言，并诅咒佩瑟芬妮将和她一样被始乱终弃。　　　
　　　　农业女神得墨特而一怒之下把她变成了薄荷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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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柳阁分前后两部分，普通客人只能在待在前堂。只有通过阁主首肯的贵客才能进出后堂……　　　
　　　　后堂由樱舞榭，醉竹斋，鹤舞轩，踏嫣苑四部分组成，要依次经过后才能到达烟柳阁的最深处，封阁主芳居的踏嫣苑……　　　
　　　　出了踏嫣阁，很快就到了鹤舞轩　　　
　　　　丝竹鼓乐歌女的吟唱声，美酒杯盏的磕碰声，还有男女的调笑声……　　　
　　　　青楼……　　　
　　　　一路跟着云色从暗廊走过的听雪，终于有了一点身处何处的自觉。　　　
　　　　看着鹤舞轩中那些美丽的女伶……　　　
　　　　能歌善舞也许会被说成是狐媚之术。但不可否认，这些能诗做赋同时精通多种乐器，舞姿曼妙，歌声撩魂的美丽女子中的任何一个，如果到了现代都会被被奉为艺术家。　　　
　　　　不过……　　　
　　　　“美人……”一个皇室子弟摸了一把身旁柔媚的女子，表情猥亵……　　　
　　　　男人，只认一张美丽的人皮……　　　
　　　　听雪下意识地抚上罩着面纱的脸庞……　　　
　　　　要是没有了这张美丽的皮，那些曾宣称爱她的人又会怎么样呢……　　　
　　　　“冥妃？”云色微微稽首。　　　
　　　　“别这样叫我好么……”宴席旁有几只仙鹤伴着女伶的琴声展翅引吭，翩翩起舞……　　　
　　　　“夫人……”云色表情不变。　　　
　　　　“走吧……”本该是颇有仙韵的一幕，只可惜……　　　
　　　　出了鹤舞轩后……　　　
　　　　听雪最后看了一眼……　　　
　　　　那几只仙鹤在琴声鼓动下还在不断重复着相同动作……　　　
　　　　就像被牵线的鸟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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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竹影潇潇，疑是故人叹息　　　
　　　　不同与鹤羽轩的喧哗，醉竹轩的宁静让人从心底里放松下来……　　　
　　　　听雪在醉竹斋的凉亭中坐下，“他还没到么？”　　　
　　　　文不对题的回答，“夫人请稍候，我这就去砌茶。”看着云色匆匆离去的背影，听雪蹙眉：就算她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吧。　　　
　　　　云色离去后，醉竹斋只剩下她独自一人……　　　
　　　　夷光到底让她来这干什么？　　　
　　　　听雪离开凉亭，欣赏着独特的醉竹：普通的竹子春荣秋败，而醉竹偏偏在万物复苏的时节叶落如雨。　　　
　　　　醉竹，顾名思义就能使人醉的竹……　　　
　　　　待幼竹长到一约丈时，以银刃削去竹梢，并让切口倾斜，滴出的竹液滴滴如金，清香甘甜。而要是将竹液发酵，就是最芳醇的美酒……　　　
　　　　对了，义父５０大寿时，凤心扬曾给她喝过……还差点弄出乱子。　　　
　　　　醉竹的落叶不同于寻常的的枯叶，是带着很深的墨绿！且叶缘还镶着一圈银紫！　　　
　　　　下落时，无数细长的褚对谄鞯淖饔孟麓蜃徘崆傻幕匦？　　　
　　　　地上铺满厚厚竹叶，踩上去沙沙做响。　　　
　　　　竹林传来振羽声，似乎是某种大型的鸟类在扑扇着翅膀……　　　
　　　　好奇走入林中的听雪不禁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它是鸟，这点毋庸置疑。羽毛似雪无瑕点，顾影秋池舞白云，叠霜毛而异影，振玉羽而临霞。　　　
　　　　十分美丽的大鸟！　　　
　　　　高约一丈二，体态如仙鹤，一身丝状的翎羽又似白鹭。步态倨傲，正向听雪走来……　　　
　　　　从正面看，这只不知名的鸟显得更大。　　　
　　　　黛色的长喙向她伸来，“你是夷光养的吗？”听雪微笑，它正在啄自己的衣袖。　　　
　　　　似能听懂听雪的话语，鸟儿堇色的眼睛眨动了一下……　　　
　　　　欲教以舞，候其馁，置食于阔远处，拊掌诱之，则奋翼而唳若舞状，久则闻拊掌而必起。　　　
　　　　想起古人训鹤的文献，听雪玩性一起，试着对它拍了拍手……　　　
　　　　鸟儿偏了偏头，眨了眨眼睛……没动？　　　
　　　　不是这样吗？对哦，“置食于阔远处”，没有饲饵的引诱，它当然不甩自己了……　　　
　　　　还是算了，诠当欣赏珍稀鸟类好了。这个品种在现代应该已经绝迹了吧……　　　
　　　　嗯？它动了？对自己张开了雪白的翅膀然后收拢……　　　
　　　　听雪疑惑地回想：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吗？　　　
　　　　刚才，她拍完手后只是拢了一下袖……难道说！　　　
　　　　听雪试着张开双臂，那鸟儿居然也张开了翅膀！原来如此，它所受的驯练，是能与人的动作保持一致！夷光居然能驯出这样的鸟！　　　
　　　　她抬起左手，鸟儿张开右翼的翎羽……　　　
　　　　她翻转一下右腕，鸟儿轻扇一下右羽……　　　
　　　　听雪轻盈地转了个身，它微收羽翅与她一起旋转……纤柔的手挨着雪白的羽翼，动作一致，方向一致！　　　
　　　　她张开长袖……发现袖上居然露出如这鸟儿一般的翎羽！这身衣裳竟是用这种鸟的羽毛制成的！夷光是有意送她的吗？　　　
　　　　一阵笛声由远而近，婉转悠扬……　　　
　　　　是什么人在独自吹奏……　　　
　　　　算了，不去想他了。听雪笑了……　　　
　　　　漫天是打着回旋的竹雨，一只鸟与一位女子在笛声中共舞……　　　
　　　　星翻汉回，晓月将落，对流光之照灼舞飞容于金阁：始连轩以凰跄，终宛转而龙跃；踯躅徘徊，振迅胜摧，惊身蓬集，矫翅雪飞。逸翮后尘，翱翥先路，指会规翔，临岐矩步，态有遗妍，貌无停趣，扬翘缓鹜，并翼连声，轻迹凌乱，浮影交横……　　　
　　　　与其说是它在模仿她的动作，不如说她在模仿鸟儿的舞步……　　　
　　　　笛声停了……　　　
　　　　听雪收拢羽袖，向鸟儿微微颔首……　　　
　　　　这一次，它没有模仿她的动作。只是对她清唳了一声后展翅而去……　　　
　　　　它不是夷光养的么？听雪疑惑地看着消失在空中的美丽翎羽……　　　
　　　　“听雪……”清朗的男声让她回眸。　　　
　　　　谦和俊逸，手执竹笛，眼中写满了复杂与激动……　　　
　　　　“凤公子？”刚才是他吹的笛？　　　
　　　　她该说什么好呢……　　　
　　　　凤心扬对她伸出了手……　　　
　　　　她该躲开吗……　　　
　　　　“叶子……”修长的手从墨绿的发上摘下一片墨绿的竹叶。　　　
　　　　微微一笑，“谢谢。”她不该这么局促，他是心儿的哥哥。就算他曾对自己……　　　
　　　　她现在已经是朔夜的妻子，世人口中的冥妃！　　　
　　　　拿着竹叶的手僵住了……　　　
　　　　听雪顺着凤心扬的视线看过去……　　　
　　　　朔夜正倚着凉亭的栏柱看着他们，一双金眸流转着野兽的光华……　　　
　　　　啪！啪！啪！鼓掌声打断了三人的对视。　　　
　　　　描绘着魏紫的玉手轻摩着下颌，丹凤闪烁着难解的光芒，“来我这客串一回吧，算你四成……”夷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凉亭一角。　　　
　　　　僵持，也许是现在唯一的语言……　　　
　　　　半晌，听雪向凤心扬略施一礼转身离去：到了这一步，她再弄不懂夷光到底在干吗，她的智力就可能真就有问题了。　　　
　　　　让他们产生矛盾！　　　
　　　　与朔夜擦身而过时，听雪凝视着他：不对我说些什么吗？　　　
　　　　对视良久，朔夜没有开口，金眸似压抑什么……　　　
　　　　很好！听雪径自离开醉竹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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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尘居　　　
　　　　心情不好应该做什么呢……　　　
　　　　摔东西？指天骂地？大哭大闹？还是干脆一语不发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听雪搅动着一锅香气四溢的玉玳羹：她，会选择在厨房里呆一整天，闻着甜品的味道，慢慢沉淀凌乱的心情……　　　
　　　　一双苍劲的手执起勺子尝了一口，“应该再放点糖。”　　　
　　　　听雪眨了眨眼睛，拿起糖勺……　　　
　　　　糖没放下去，他从身后环抱住了自己，“相信我吗？”暗哑的声线带着一丝急切。　　　
　　　　一勺糖就这样僵在锅子的上方……　　　
　　　　听雪使勺子倾斜，“相信。”糖末均匀的融化在玉玳羹里，散发出阵阵甜香。　　　
　　　　“朔夜。”　　　
　　　　“什么？”赤手帮她把滚烫的小锅离火，可见内力之浑厚。　　　
　　　　“你真和夷光有过一腿？”　　　
　　　　“……是……”　　　
　　　　听雪舀起一碗给朔夜，再盛一碗给自己，喝一口……　　　
　　　　“算了。”　　　
　　　　“……”　　　
　　　　“我从没指望过你是个童男。”看到朔夜被一口滚烫玉玳羹呛到……　　　
　　　　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夜峋圜派　　　
　　　　颉泺来给段倾霎送茶时发现桌上的饭菜未动，“掌门您还没用饭？”段倾霎似在欣赏窗外的翠竹，可神情……　　　
　　　　小心察言地观色，“多少用一点吧……”还在为被左长老当众训斥的事介意吗？不过，这次的确是掌门不对！向冥皇下战书！他刚听到时差点吓到腿软！　　　
　　　　幸好那封战书后来被烟柳阁的下人们当手纸用掉了（夷光说的^…^）……　　　
　　　　“撤下去吧。”　　　
　　　　“可是……”　　　
　　　　“下去！”　　　
　　　　颉泺缩缩脑袋，“是。”轻轻的为他脾气怪诞的主子带上门：好想念上任掌门哦……从不呵斥他，还会把消夜的点心赏给他。　　　
　　　　房间又恢复了宁静，只剩窗外竹影潇潇……　　　
　　　　神色不稳的段倾霎握紧了窗棱……　　　
　　　　烟柳阁封阁主，长安最特殊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只知道她姓封。黑白两道都卖她面子，据说皇室中还有不少她的入幕之宾……　　　
　　　　峋圜派的却不能得罪这样的人，可是……　　　
　　　　——哦呵呵～～真是抱歉哪……你叫什么来着的……哦，段倾霎……你那封“信”啊……嗯，你叫什么来着？段倾霎是吧……那信啊……呵呵，被不懂事的的下人拿去当手纸了……　　　
　　　　一番羞辱让他面色铁青甩袖而去！可左长老还向那女人道谢！　　　
　　　　他带着怒气离开踏嫣阁。临近鹤羽轩时，靡靡之音与一群庸脂俗粉的娇笑声让他心情更加恶劣……　　　
　　　　路过醉竹斋的竹林，一阵清宁悠扬的笛声使他放慢了脚步……　　　
　　　　心，泛起了涟漪……　　　
　　　　他看见了与灵鸟共舞的仙……　　　
　　　　绝美脱俗的五官，摄人心魂的醉眸。轻盈旋舞，翎羽翩然。随着柳腰轻摆，曳地的长发闪耀着不可思意的墨绿与漫天飞舞的醉竹叶融为一体……　　　
　　　　灵鸟模仿着她翩若飘羽的舞姿展翎振翅！漫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