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
你害怕失去我的心情,我能体会……
我也害怕离开你啊……
可是……
我怎么能为了活下去,就吃掉自己的孩子……
要是吃下了那血淋淋还在跳动着的心脏,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和你继续在一起……
感觉越来越冷了,还是再加些柴火吧……
批了件衣服,扶着腰走到门口。一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寒流让她结结识实地打了个哆嗦。
屋外皑皑的世界,风雪交加,北风刺骨,地上的积雪踩上去沙沙作响。有几处地面可能有凹坑,不小心踩到时脚会陷进冰冷的积雪里,落在鞋帮里的雪被体温融化后简直凉地刺心!
听雪一手拉紧襟口,一手扶着墙慢慢靠近柴房。被雪水冻得发麻的脚让她更努力地加快步子:拿好柴火后,她要把脚浸在热水里好好泡泡,再去厨房热一碗汤喝。
素馨家的柴房离主屋很近,也就百来步。柴房的一侧紧挨着湍急的小溪,为的是万一失火后方便扑救。
终于摸到的柴房的破门。进屋后,小山似的柴火堆让她想起了素馨得意的脸。
——这个呆子别的不行,就是力气大!瞧瞧!哪家过冬的柴火有我们家多?
素馨这样说的时候,柯大树在一旁摸着脑袋憨厚的笑。象这样简简单单的夫妻才是最幸福的吧……
拿好木柴后,用草绳简单的捆了捆。听雪抱着柴火,顶着风雪回主屋。可刚出柴房没走几步,一阵夹杂着冰冷雪片的强风就吹得她脸颊生疼,身体也不稳的晃了一下。
一根较细的圆木从柴捆里滑了出来,顺着地势滚落在溪水中。不过好在没滚多远,圆木卡在了溪中一块用来捣衣石边,那个距离手应该够得着。
这些柴都是大树一斧子一斧子劈出来的……
听雪放下怀里的柴捆,小心地选岸边不滑脚的石头站稳后伸手去够那木柴。够到了!可她刚想握住,沾了水后变得湿滑的木头在手中一滑……落入溪水的细圆木,马上被湍急的溪水冲远了!
唉,听雪叹了口气,认命地抱起柴捆。扑通!什么东西落进水里的声音。又有柴火滑出来吗?
那是!一朵翡翠绿萼在激流中闪耀着它的美丽。溪水流得很快,小小的玉饰一转眼就没影了。
手中的木柴落在了地上……
心为什么会这么痛呢?她不是已经放弃他们的爱情了么?眼泪为什么会流下来呢?她不是早决定好……
啊……肚中传来一阵刺痛,听雪护着肚子,倒吸一口气。镇痛并没有过去,绵绵的刺痛让她眼前微旋。糟糕,可能是动了胎气了。
“要帮忙吗?”晴朗的声音让微冒着冷汗的听雪抬起头,一个蒙着双眼的儒雅青年正善意的“注视”着自己,“我是个大夫。”温和一笑,露出面颊一侧的酒窝。
两个时辰后
躺在干爽温暖的床上,仍有些虚弱的听雪对正为自己施针的常荇感激一笑,“谢谢。”素馨提起过:他们隔壁的常荇是个医术不错的大夫,虽然眼睛不行,但为人很好。由于常荇经常出诊,加上她总躲在屋里,所以直到今天才见到了这个邻居。
“别这么说。”虽然蒙着眼睛,但脸上露出的是青草般柔和的笑容,“既然身体不好就别在这么冷的天跑出来,你差点就早产了知道么。”她应该就是素馨提到过的“远房妹子”止水吧。可声音为什么听上去是如此的熟悉?她身上散发的幽香也让他觉得很熟悉,仿佛很久以前……对了!
“我……”早产?对呀,她怎么能早产(死)呢?她还没为孩子准备好退路,“孩子没事了么?”不过,今天的事也提醒了她:要马上为孩子做好打算。
常荇笑着安慰她,“无大碍,但你受了点风寒,我开副药……嗯?”搭着脉的手指一僵,神情变得严肃,“这是?”切脉的三根手指以一种十分独特的方式飞速变换着,时而是三指同切,时而是二指并切,时而是一指独切。手指翻飞如绽兰,浮取、中取、沉取,切脉之力平衡而流畅。
绽兰络脉!听雪曾从阎罗愁常橼为自己诊脉时见过,据说这说这是他的独门秘笈。看来常荇不是个普通的乡下郎中……
“阿荇是阎罗愁的弟子吗?”手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如果是真的,那她体内药性的事很可能会暴露出来,到时孩子会陷入危险(那毕竟是长生不老药啊!)
常荇惊讶,“你认识师父?”依然搭着脉,感觉她的手在移动,他微微蹙眉,“不动,马上就好。”
“有过一面之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听雪硬抽回手,对一脸疑惑的常荇抱歉道,“我已经感觉好多了,不用再……”他到底已经察觉出了多少?!
常荇有些困惑:刚才她还十分紧张的让自己为其诊脉,怎么现在态度完全……不过,这不是重点,“你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她的脉象十分独特,是他平生未见:仿佛是被什么牵引着,母体的真元如百川入海般涌入胎儿,而胎儿也……
不愧是常橼的弟子!听雪僵硬地笑了笑,“我……”念头一转,“是啊,我早年服用过多珍异的丹药,不过都记不太清了。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吗……”有些紧张的注视着他。
从声音察觉到她不愿意吐露真相,常荇也不好勉强,只得顺着她的话,“没事的,喝点药就好。”虽然有点可惜,不过探究人家的隐私始终不好。
“那太好了。”见常荇转身去厨房为自己熬药,听雪突然抓住他的手,“阿荇,别向任何人包括你师父……说我的事好么?”声音中事浓浓的恳求。
常荇愣了愣,随即微笑,“你是素馨的远房妹子止水对吗?”素馨也没怎么提过她的事,只说她是个被逼无奈的可怜人。
“对……”融雪化水,心若止水。
“我只是个喜欢看病的郎中,不是爱嚼舌根的说书先生。你说是吗,止水?”爽朗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其实这已经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第二次?”她怎么不记得?
“对呀,你忘了吗?三年前的二月初二,长安的小花潮节上,你在花神庙外抓住了我的袖子。”
三年前?二月初二,长安小花潮?听雪睁大了眼睛:那个她错认成苍穹的人!
不由得仔细地打量他……
干净,常荇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干净。他的笑容清朗温和,不含杂质;赭色地衣衫虽略有些褪色,但整理得十分干净平整。照理说盲人常年用触觉来弥补视觉的不足,手指难免布满细小的伤痕或是污渍。而他的手十分干净清爽,连甲隙里也没有污渍,只在指尖可以见到常年摩挲出的几个厚茧。
面庞算不上十分俊美,但却奇异的让人觉得舒服。也许是大夫的身份,让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青草气息,整个人就象个儒雅的居士。
除了长得不像,气息的确和苍穹非常相似。
听雪由衷一叹,“缘分,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还是对他微笑,“阿荇,谢谢你……”愿意帮我保密。
常荇微微一笑,转身去厨房煎药。
听雪注视着他的背影……
是挺象苍穹的,难怪她当时会认错。但要是没有当时的错认,她也不会鼓起勇气放弃过去,接受朔夜……
听雪(上)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章节字数:6481 更新时间:08…07…01 15:57
素馨回来后,知道她动了胎气还受了寒,把她一顿好骂。但听雪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在常荇没说自己身子大好前,天天盯着她不让她下床,床前床后的煎药端茶送水。柯大树虽然不方便进她的房间,但她的门后从此天天堆着一小垛现成的木柴。
常荇不愧为阎罗愁常橼的弟子,听雪受了几次针,喝了几副药后就觉得好多了。可素馨依然天天坚持熬安胎药给她喝,说是她身子弱,“防那个万一(以防万一)”
熟悉的药香又飘了过来,素馨端着一碗药小心地吹了吹,“止水,快,乘热喝。”
面对素馨的热情,听雪一口一口的努力下咽:常荇开的安胎药药性温和,滋养补气的疗效十分出色,自从服用她怀孕后辰起晕眩的症状也消失了。
放开碗,喉咙里苦得让舌根发麻得滋味让听雪喘一口气:就是这味儿让人有点受不了。
看这听雪隆起的肚子,素馨又开始重复她的羡慕感言,“人家都说粗生粗长的庄稼人生孩子容易得就象种豆子似的,而那些大富人家的少奶奶成天拜送子观音也不见得管用。”布满劳作痕迹粗糙的手轻轻地放在听雪肚子上,感觉到孩子的蠕动,她嫉妒得直嘟哝,“我怎么就生不出呢?”
她曾偷偷让阿荇给那个呆子和自己看过,他说他们夫妻没什么事挺好的,可“挺好”怎么就老怀不上哩?(阿荇:这种事急不来得。)
听雪微笑着任素馨贴在自己肚子上听着孩子的动静,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素馨,你帮这孩子起个名字好吗?”对于柯夫妇,她是感激并感动的:他们与自己无亲无故,却愿意这样的照顾自己。虽然用素馨的话说“既然收了银子,伺候是应该的”,但看到这对淳朴的夫妻每天为自己忙里忙外,还对村里好奇的人编着顺溜的谎话……
孩子,馨姨对你这么好,就让她为你起个名字好吗?
“给孩子起名?”素馨脸红了一下,有点局促地顺顺发鬓,“我整个一不识字的乡下女人,怎比得上你们这些喝过墨水的大家闺秀起的名好听?”
抚摸着快八个月的肚子,听雪微笑着,“没关系的,听着顺耳就行。”简单些的也好,希望他(她)将来能过平静而简单的生活。
挠了挠头皮,素馨不好意思地瞥着听雪的肚子,“还是算了,会误孩子一辈子的。”止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她相公也俊得很,他们生下的孩子那一定漂亮得没话说。
漂亮的娃娃要是随村里那些叫“狗娃”“二驴”“来福”“金花”“喜鹊”的,岂不是笑掉大牙?
“呵呵,那就起个乳名好了。”
“乳名?这我还行……”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什么来,哎!有了!素馨眼睛一亮,点点听雪腹中尚未出世的宝宝,“你娘来馨姨家时天上正挂着星星……星儿,乳名叫小星儿好吗?”
小星儿?很可爱的名字,男女皆宜。听雪笑着轻拍肚子,“喜欢馨姨给你起的名子吗?小星儿?”
“啊?说好是乳名的!”
“有什么关系?挺好听的呀。”
“唉,止水……”
孩子的名字定下来了,心事也了了一桩。接下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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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
浸在菜油里的灯心摇曳着模糊的微光。听雪揉了揉眼睛,把准备好的四封书信放进孩子的衣箱里……
歧黄谷颜嫣然亲启
磐涅堡皇甫莹亲启
忘昔庄皇甫岳人亲启
幽冥鬼府朔夜亲启
护着肚子躺下,为盖好被子,听雪轻哼着摇篮曲:小星儿,爹可能会不喜欢你,但你不要生他的气,那都是娘不好……你还有外婆,姨姨,舅舅,他们都会疼你的。
一定要幸福知道么?安静的房间萦绕着轻柔舒缓的摇篮曲,春风微拂般柔润的声音让人无法不沉醉其中……
咕咚!墙板发出的震动让听雪停下了歌唱。
“对不起。”咦?是常荇?
坐起身,好奇地看着床内侧的墙板:对呀,常荇住在隔壁,难道这堵薄薄的木墙后就是常荇的房间?这也太巧了吧?
“我……我刚才……在看书……不小心撞到……嗯……你唱得很好听……”常荇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听雪笑着躺下,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看’书?阿荇你怎么……”发现自己踩到人家的痛处,听雪噤声了。
“呵呵。”常荇的声音颇不以为意,甚至带着一丝骄傲,“用鼻子和手指‘看’”
“鼻子?手指?”
“对呀?纸墨都有它们独特的气味,一张没写过字的白纸和一张写满字的纸闻上去是不一样的。而且纸润了墨水,笔触会让纸显出微微的凹点。一边闻着,一边摸着就能‘看书’了。呵呵!连灯油也省了。”
“好神奇。”真想亲看看阿荇的这一绝技。
“熟能生巧罢了,但要是印刷的书,我就没办法了。多亏师父愿意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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