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诺儿






  Angel的到来让我更加激情澎湃:“Angel,你看我有魔力!” 

  “别听她瞎吹。”顾宇铭在Angel耳边低低地说。 

  这个死不掉的顾宇铭,不说话又没人把他当哑巴。 

  我说:“Angel,你也来试试?” 

  “不不不不,”Angel一叠连声地说,“我怕。” 

  看到Angel一副望洋兴叹的样子,我的心里别提有多得意.毕竟古往今来如我这种无所不为的女强人寥若晨星。 

  为了进一步显摆自己的“强”,我又踏上一节横栏。这回跨度较大,膝盖已全过船栏。 

  “铃铛,太危险了,快下来吧。”这是顾宇铭的声音。 

  康家文立即接上话茬儿:“是啊,铃铛,你快下来,你听见了吗?” 

  我说没听见。真是,好不容易出海一趟,人家玩在兴头上呢,哪有浅尝即止的道理? 

  我一意孤行。一个不留神,我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有些力不从心。 

  “铃铛,太危险了!你给我下来!”顾宇铭口气生硬,并用手来拉我。 

  什么?他居然敢在我这个女强人面前耍大男子主义!他还以为现在是“三寸金莲”时代搞性别歧视男的说一女的不二? 

  我不卖他的帐:“你神经!你凭什么命令我?” 

  顾宇铭迟疑了片刻,只好乖乖地松手。 

  忽然一个巨浪上来,打湿了横栏和我的凉鞋。船颠簸了一下,我猛一战栗,鞋底打滑,身体前倾。我下意识的张开手像杠杆似的寻找支点。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水声巨响搀和着失声的惊叫,浪花在我周围飞溅。我陷进旋涡里。天,我落水了?!那群得鱼忘筌的海鸥见状纷纷作鸟兽散。我像一只溺水的鸡拼命挣扎拼命喊救命,海水不断往我嘴里灌。我感到冰凉的海水就将把我吞噬掉,我渐渐失去知觉…… 

  真没想到还能有幸再重返人间。我以为这次必定一命呜呼了,谁知阎罗王宁死不肯收我。他谢我最高纪录七门功课开红灯把阴间照得跟白天一样亮,但生死簿上清清楚楚写着接下来该有一位博大资深的仁人志士来接掌他的阎王之位,我绝不够格。既然阎罗王生怕我玷污了他的宝座不放心把他辛苦经营几千年的阴曹地府托付于我,我也不强人所难。就逍逍遥遥回来吧,不想又被两个看门的小鬼缠上。都怨我走时忘了问阎罗王讨个文书,引得这两个小鬼说阴间这地方有来无回不见经传就不放人。我说前世我和阎王是患难挚交,他们反倒向我哭诉说门差不好当啊一个失误便是绞刑,在阴间判刑等于双重死永世不得超生。正和小鬼们闹得不可开交,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在唤我的名字。反反复复地唤,我像练就瞬间转移大法,一睁眼,还阳了。 

  “铃铛,你醒了?”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被窝里,顾宇铭坐在床边,伯爵蹲在床边一张靠椅上。 

  我想坐起来,却感到浑身乏力,不能动弹。怎么在阴间活力充沛到了阳间就原气大伤虚弱得像个垂危病人? 

  壁炉吞吐着橘红色的火星,不时地“啪啪”作响。 

  想起刚才溺水的事仍令我不寒而栗。我揉揉眼睛,问:“我在船上吗?” 

  “嗯,准备回校。”顾宇铭顿了顿,继续说,“你把船上的人都吓坏了,刚才好多人来看你。” 

  我注视顾宇铭。他没戴眼镜,几簇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前。 

  门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我听见汽笛在鸣,听见一种很都市化的喧嚣,猜想船快要靠岸了。 

  我千里迢迢从一家新开的花鸟市场买回来两条鱼。水泡眼,一红一黑。红黑搭配是时下最抢眼的颜色。我游手好闲的时候就拿它们解闷,用游戏棒戳那两个泡泡。轻悠悠的,不敢戳破,怕死相太吓人。阳台上的仙人球长得茁壮,生机盎然。兴许是我衣服里没洗净的肥皂水营养太丰富,惹得这贱东西应风而长。 

  我搬了把凳子在阳台上坐着,也不管不顾侵占了人家的地盘,只觉得这凳子宽宽的像母亲博大的胸膛坐着舒服。就这样坐着,石膏似的,一动不动。怎么在无意中就觉得自己老了,怎么看都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养花养鱼,百无聊赖,没有负担,也没有梦。所幸是我这样的学生在校里绝无仅有,否则社会迟早要崩溃。既然扛大梁的自有人在,要我这块再雕琢也只够拿来垫脚的顽石做什么?都是理由。我用功地玩,使劲地玩,稀里糊涂地玩,生怕这种随心的时光旋踵即逝。真的,我有预感,当某一天来临的时候,这样的日子就全没了,荡然无存。 

  在凳子上坐久了会累,手麻脚麻,全身都麻。站起来走动走动,听到有人敲门。“烦。”我习惯性地说一句便去开门。探出脑袋,见Angel在门外。 

  “铃铛,康老师有请。”Angel说。 

  康老师?又是康老师!肯定又说我功课不好。功课不好也没必要盯这么紧呀。别的同学作业不交他怎么不讲?有人考个位数他怎么就没看见?他干嘛总找我的茬啊?这个康师傅真是吃饱了闲着没事找事不是一般的烦! 

  “我觉得他好像特别关心你。”Angel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寻到蛛丝马迹以揭开内幕。我除了这些天长出几粒青春痘应该没多大变化吧。 

  我做了个拜她的动作,说:“我看他是对我有偏见,绝对有偏见!” 

  “怎么会?”Angel摇摇头,“不可能。你还记不记得春假那天我们出海你溺水的事?” 

  我点点头:“记得。” 

  “当时跳下海救你的不单单是顾宇铭,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我问谁啊? 

  Angel故意一字一字地说:“康──家──文。” 

  我一把推开Angel:“你别瞎吹了!” 

  淑女经不起我这一推,连连靠到墙上。 

  “我,我骗你干嘛?”她倏的一下跳起来,淑女即刻蜕变成母夜叉,“我有病我来骗你!我弱智我来骗你!我犯十三我来骗你!” 

  我半信半疑看着Angel,说:“真的?” 

  “亲眼所见。”Angel的表情不由得你不信。 

  嗟,就算康家文救我么也没什么好奇怪。你说有什么奇怪的?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和一个十七岁的女人之间还会有什么能奇怪的?只不过出于对学生的爱护,是爱护,仅此而已。 

  我怏怏地来到办公室。 

  康家文放下手里的笔,翻开我的作业本。翻开时,我不禁一愕。里面居然用红笔圈划过并且每一道题旁都密密麻麻地标着关键步骤。 

  “铃铛,类似的题目昨天课上才讲过,你没听吗?”康家文有点严肃。 

  听了才叫怪。 

  “听了,睡了一夜,又忘了。” 

  康家文叹了口气,说:“这是重点,一定得记牢。” 

  也不管我受得了受不了,康家文卷土重来不烦  缕地给我讲解题目。 

  说实话,我很佩服康家文有如此的耐心和忍耐力。能对我这类顽劣的学生不动怒并耳提面命孜孜不倦地予以教诲的老师已近乎绝种。 

  “懂了吗?”康家文问。 

  不懂照样理直气壮:“懂了。” 

  “真懂了?” 

  “真懂了。”谎话重复千遍也会变成真理。 

  “那就复述一下。” 

  啊?我怎么都没料到他有这招。嗟,这不明摆着是把我当小学生管吗? 

  我吱吱唔唔乱讲一通欲蒙混过关,不想立即被康家文慧眼看穿不现原形不行。 

  康家文显然对我已无计可施,他一边捂着额头一边小儿科地玩弄笔杆。孺子不可教也,我终于也让他头痛了。 

  “康老师,”我索性摊牌,“我是理科白痴,你不用在我身上白费心思,我会令你很失望的,请你放弃我。” 

  康家文眉头紧锁,不言不语地看着我。 

  有人说过目光也是一种物质,它是有质量和温度的。我不清楚他的目光里到底蕴藏着什么,只是隐隐觉得它并不仅仅是老师对学生的那般单纯。我有点心虚。 

  “铃铛,”康家文终于开口了,“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我望着康家文那张认真的脸。 

  我深深地体会到作为一个老师康家文具有多大的人格魅力。我从没有对哪个老师如此虔诚过。我是被他的人格魅力感化和感召的。 

  “尤其是你。”他补充说。 

  我一颤,尤其是我? 

  阳光依附在百叶窗上。 

  康家文不经意掠了掠两鬓,一缕银发在黑色世界里恣肆翻卷。 

从来和数学积不相能,如今不但把看鲁滨逊的时间让出来看康师傅每天晚上还在寝室与办公室之间奔波来奔波去地补习功课,想想自己都好笑。难怪古训有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是说连我这种不学无术的人都能被激发起读书的欲望,天下事还有什么可难的? 

  和往常一样,补完课已经八点。 

  拉开门正准备回宿舍,康家文突然叫住我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七拐八弯的走了一阵后,康家文带我来到一家小店。小店坐落在一条很不起眼的巷子的拐角处,但当其它大商店都冷冷清清等着打烊的时候,小店却依然门庭若市。 

  走到门口就香味四溢,进去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家饮吧。饮吧里灯火通明,顾客络绎不绝。三个五个围成一桌谈笑风声,还时不时地碰杯。 

  我们来到中央柜台前。柜台里放着各式各样的饮料和冷饮。 

  “喜欢什么冷饮?”康家文问。 

  我偷偷瞅他一眼:“你请?” 

  “履行我的诺言而已。” 

  诺言?我猛然忆起那天在船上他嬴牌我叫他请吃冷饮的事。我说着玩玩的,他怎么当真了?嗟,不吃白不吃。我指着柜台里一个特大号的冰淇淋。 

  康家文仿佛很吃惊:“你不怕胖啊?” 

  我把自己从头至尾打量一番,线条是不美观。唉呀,都到这地方了,哪还顾得上身材啊?谁让冰淇淋比好身材更难拒绝,便轻描淡写地说:“我不在乎。” 

  接过冰淇淋,大口大口地嚼。康家文笑着说你的脸成花猫了,就问服务部讨来餐巾纸替我擦。 

  白花花的奶油高高地堆在蛋卷上,像富士山。 

  难得早起一天。来到阳台,踩在凳子上晾衣服,顺便浇灌浇灌那几株硕大的仙人球。阳台是这栋宿舍楼上下我认为风水最好的地方,朝南,春风得意,冬暖夏凉。我站在上头目观四面耳听八方,大好江山尽收眼底。夏天一来,云和天就格外分明,天色也日渐早亮。其实我很喜欢在懵懂的晨曦里醒来,然后勤勤快快地洗衣服晾衣服,做个贤妻良母,把骨子里的传统尽量释放出来。在阳台上呆久了会心猿意马地想到天空以外的东西去。一会儿又听到淅淅沥沥的小声说话,猜想是另几个邻居女生来了。她们一来就全破坏了独处时的那分韵味。 

  “爬那么高,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我突然听到这么一句。 

  说我呢?嗟,这几个人平时在班里就是出了名的说长道短。不去管,我仍然笃定地站在凳子上,随她们说,任她们说。刚才那句似乎是故意让我听到的,见我不动声色,她们越加猖狂。 

  “勾引老师,真不要脸!” 

  勾引老师?也说我吗?趁其不备,我猛地回过头去。三个女生六颗眼珠果然都盯着我看。 

  哼,我不想跟你们这般见识,你们倒好,以为我是省油的灯,得寸进尺越说越离谱。见我从凳子上跳下来,三个女生就装模作样地拉起家常。 

  “喂,”我走到她们面前,指指天,“要下雨了,当心风大闪了舌头。” 

  其中一个便说:“我们又不是说你,你不打自招。” 

  “我是不平则鸣伸张正义。” 

  三个人面面相觑。 

  “杵在那里干嘛?好狗不挡道。”我从她们中间挤过去。 

  刚过去,淅淅沥沥的声音又来了。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点没错。 

  早上有数学课,我径直去教室。 

  今天是怎么了?莫不是我一下子变成美女,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人有意无意朝我看看,吹胡子瞪眼的,鬼鬼祟祟神经兮兮。教室里的人也不例外。我坐在后排,回头率比赵薇还高。絮絮叨叨一片在谈论什么呢?听不清。我倏的一下站起来引得众目睽睽万马齐暗证明这不是错觉。哼,无风不起浪,这其中必有隐情。四下里一转悠,找Angel问个明白。 

  Angel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