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些疑惑。
眼前的这位老太太,就是方豹的母亲了吗?以前听方虎方豹他们说,他们的母亲,今年也不过五十左右,怎么就已经老迈到如此地步了?看上去说是七十八十也不过分。
过分的操劳,让老人家的脸上已经饱受了风霜的侵袭,没有了女人赖以为荣的容貌,寄托她们全部精神的,惟有自己的孩子。
四个兄弟,战死两个。还有一个,依然在战场上博命撕杀,只留下一个儿子,还是个独臂。这位老人的心里,也应该是很苦的吧?
偏偏她的表情,看上去却是如此知足。
云霓有些迷惑,以至于她捧着老太太为自己端来的水杯,却凝坐不动。
方豹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时候,云霓还沉浸在自家繁华富裕的生活与方豹这里简朴平凡的生活的对比之中。
她是大家闺秀,一年也难得能出门几次,这样的生活,实在是生平仅见。
“云小姐,果然是你。”方豹惊喜地叫了出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云霓笑着站了起来,她正想说什么,看看了方豹的老娘。老人家识情知趣,借口去拾柴火走了出去。
“我来,一方面是想看看你生活得怎么样。清野城一别,又是数月不见。我一个人在家闷得慌,就出来走走。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听说你退伍了,就找人打听了你的住址,然后就找了过来。”
方豹咧着嘴傻笑:“我生活得很好。别看我就是一老百姓,现在咱可是有钱,有地,有身份,连县太爷看见我,都得给几分面子。”
说着,他从袋中拿出一枚金质勋章来:“七品以下,见官不拜,管用得很呢。”
云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俏颜如花,看得方豹也是一阵心动。
回到苍天城后,她已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勇敢的战士,朴实的农民,就这样在方豹的身上,完美而融洽地体现出来了。
方豹憨厚道:“云小姐,我是粗人。你说你来找我是想看我,我信。不过我猜,除此之外你应该还另有原因吧?”
云霓沉默了。
她低着头想了一会,才说:
“豹子,陪我出去走走好吗?我突然很想看看,民间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顺便,我也想听你说说关于佑字营和浅水清的事。我知道,你虽然人不在军中,但是和你哥还是常有联络的。”
方豹一呆:“你不知道关于他的消息吗?”
云霓悠悠道:“回到苍天城后,我就被关在家中出不来。所有关于他的消息,我一点都不知道。。。没人有敢告诉我。豹子,跟我讲讲好吗?除了你,我已无人可问了。”
看着方豹,云霓的眼中滴落几点泪花:“我是偷跑出来的,在我大哥告诉我唯一一个关于他的消息之后。。。我二叔死了,是被他杀死的。”
。。。。。。。。。。。。。。。。。。。。。。
田野里,麦穗如浪,翻滚人们心中的希望。
云霓坐在方豹的身边,听他讲关于佑字营和浅水清的故事。
当她听到关于富贵兵团的传奇时,她哑然失笑,那的确是只有浅水清能做出来的事。
当她听到清剿草原马匪时,则心颤不已,为当地百姓能保一方平安而高兴,也为马匪们的悲惨待遇而叹息。
当她听到葬风坡之败时,她花容惨淡,容颜无光,听到红土岗大胜,云风寒自尽,她最终落寞无言,独自流泪。
“云小姐,我是个粗人。云风寒虽然是自杀的,不过我们当兵的不搞那套虚的。说他是浅哥儿杀的,其实也没说错。我们粗人,说话不懂饶弯子,只知道直来直去。该认的我们可以认,但这该解释的,也还是得解释。有几句话或许不中听,但我还是得说,请你不要介意。”
“你说吧,没关系的。”
“身为军人,我们不怕对手强大,上了战场,这条命就算是交给老天爷了。战场之上,我们可以和对手打生打死,战场之下,大家却还都是人。没有所谓的私人恩怨,也没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恨。”
云霓立刻想起了当初草原上,浅水清和飞雪卫交换食品的事情:“你说的我明白。”
“但是我们痛恨一种人,就是在背后向我们捅刀子的人。佑字营和云家没有仇怨,浅哥儿和你也是真心相爱。云帅要是不希望你们在一起,那他应该光明正大的去找浅哥儿谈,不该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我知道你们云家的声誉很重要,不过要说用我们佑字营数千将士的性命,来保证你们云家的声誉。对不起,我方豹还没把自家兄弟的命看贱到这种地步。”
云霓心中苦涩:“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我想,那只是二叔自己的意思,不是父亲的意思。”
方豹嘿嘿一笑:“其实,谁的意思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浅哥儿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是看着浅哥儿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从一个新兵开始,就和我们坐在一起喝酒,一起上战场杀敌。他是什么样的人,其实我比你更了解。云小姐,在他心目中,再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了。但是在你之外,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佑字营的将军。为将军者,必须为手下将士的性命承担责任。所以,他是被逼无奈。。。希望你能原谅他。”
“就不能有折中的办法吗?”
方豹斩钉截铁地回答:“军人世界里,生死沙场上,是没有折中的概念的,有的,只是生与死。”
云霓明白了。
他们是军人,他们不是政治场上有许多可以弯弯饶饶曲曲折折的东西以供解释。生与死的关系,也不是利益能带动的。
军人的惩罚,没有折中,不可计算,无法讨好!
折中处理,对佑字营来说,就意味着放过杀害佑字营数百名战士的凶手。
那个时候,云霓的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原本波澜起伏的心,此刻如那古井中的水,竟掀不起一丝涟漪。
她淡淡道:“你继续说下去。我很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京远城的故事。”
方豹怔怔地看她,晚霞映照里,她的脸色光洁高照,如一尊女神令人心生瞻仰之感。
她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不原谅。只是简单的表示要听那后面的故事。方豹一时心中恍惚,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后面的故事,太复杂。
那天,云霓坐在田里,听方豹讲京远城大战,她听了很久,直到那场大火结束一切。
三重天,不存在了。
暴风军团转战西南。
孤星城里,又只剩下了浅水清和南无伤。
他们的未来,凶险叵测。
方豹说:“我哥来信说,他很不看好后面的日子,浅哥儿却依然每天微笑着训练士卒。没有人知道,后面的日子将会如何。”
云霓柔声道:“你该信任他的。你不是一直都信任他的吗?”
方豹怔怔地看她,她说:“至少,我就一直相信他。我以前是他的女人,现在也是,将来,也还会是。”
那一刻,她终于将答案给了方豹。然后她站起身,转头离向方豹,在她脸上的一点泪珠滴落之前。
方豹欣慰道:“我会写信给浅哥儿的!他一定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云霓的脸上,只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她说:“云家最近缺个仆人,我后院里的花,一直缺人照料。豹子你若是有兴趣,或许可以去那里找找机会,看看可能谋个差事。身边能有个人说说话,传传信什么的,也是方便。”
她看着方豹的眼中,充满希冀。
方豹有些犹豫:“可是我还要照顾老娘。”
“有些信,不是只有你传给我。我在家中,可以不知道前线的事,却不能不知道宫中的事。你可知,宫中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个小小的决定或念头,有时就会关系到外面成千上万士兵的生死存亡?对佑字营来说,那或许是很重要的。没人知道哪天,他们就会用到这样的消息。”
说完这话,她站起来转身离开:“豹子,我在云府等你的消息。”
方豹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感动。他对着云霓大喊:“我答应你,等我忙好了地里的活,我一定会去的!”
云霓的身体顿了一下,她点了点头,然后飘然离去。
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二章 痴心为情苦(下)
孤星城。
京远城大战后第十二日。
一切,仿佛是回到了数月之前浅水清刚刚参军的日子。铁血镇两万大军驻守在这里,南无伤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浅水清如今是佑字营的营主,手下兵力三千余众,再加上熊族武士的襄助,战力跃然成为暴风第一营。
断龙山上,遥望远处,浅水清心中悠然。
远山的落鹰崖上,曾经的南门关,已经被拆成一片瓦砾废墟。
止水人多年的心血,无数人费尽心力打造的天下险关,被天风人就这样彻底破坏。
他入伍以来所有的荣耀与功勋,可以说是都建立在这三重天上,都从这落鹰崖起步。而现在,可以见证他事迹的三座城关,却消亡在天风人自己的手里。
世事离奇,浅水清想想也由觉得好笑。
“夜莺,拓拔开山怎么样了?”
“恢复得还算不错。他本来也没受什么伤,就是有些饿坏了。”夜莺笑着说。
总领府那场大火,拓拔开山很幸运地逃脱一死。
一条秘道由城内直通往城外,京远城副领商有龙,就是通过这条秘道离开的。火起之后,拓拔开山走投无路,想起抱飞雪说过的话而想到这条秘道,终于在大火彻底摧毁全城之前将其找到。可惜的是,他好不容易进入秘道躲避大火,却由于房倒屋塌,秘道塌方,硬是将拓拔开山和那个跟随他的小姑娘活埋了起来。
还好拓拔开山神力盖世,硬是在塌方的环境里支撑出一片狭小天空,苦苦捱过了数天被活埋的日子。直到铁血镇清扫战场,全面拆除京远城防御,他才终于有了出来的机会。那些日子里,他的身边,只有那个叫阿提的少女和他一起,由于逃亡的原因,阿提的身边带有不少吃的,那是他们能在坑道中捱过那些日子的重要原因。
拓拔开山的胃口素来极大,少女带的数日的的吃食竟不够他吃上两顿。为了活下去,两个人不得不削减胃口,小心节省每一分食物。
就这样,他们互相支持,互相帮助,竟一起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岁月。
拓拔开山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个傻傻地跟着他的普通姑娘,最终竟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天风军把他救出来时,他饿得都快虚脱了。
浅水清那个时候做了一件很无耻的事他让拓拔开山打他一拳,以履行他在京远城牢里发下的誓言。
拓拔开山无力地挥舞着拳头,愤怒地看着他,对方的脸上却洋溢着得意的笑。
那个时候,他突然明白到,浅水清之所以笑,是因为他还活着。
然后他说:“我跟定你了。”
“这两天,都是那个阿提在照顾开山吧?”浅水清突然问。
夜莺轻轻恩了一声。
浅水清说:“多给他们些亲近的机会。曾经同生共死的男女,最容易产生患难之情。拓拔开山现在无亲无故,那个阿提或许能弥补他这方面的遗憾。要想让他真正心归佑字营,就得让他在天风有个家。他在止水失去的,我们该替他重新打造一份。”
浅水清这样说,一方面是为了拓拔开山考虑,一方面也不可避免有着更加容易控制拓拔开山的心思,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夜莺突然悠悠道:“原来男女之间,最容易在患难之间产生感情吗?那平日里相处,每日晨起日落,相扶相偎,朝夕相见就不能产生感情了吗?”
浅水清一楞,只见夜莺痴痴地望着远方说:“你和云家小姐,就是在草原上历经患难,建立起的感情吧?在那样的情况下,彼此依靠,彼此扶助,彼此成为对方最大依赖,也难怪会如此。可是,你不是曾经说过吗?人类情感的产生,需要时间的积淀,为什么在那样短短的日子里所产生的感情,却可以超越一切时间,成为彼此相追求的永恒呢?”
浅水清呆呆地看着夜莺,晨光微照下,姑娘的神情落寞,娇好的容颜中却微带了一些凄楚:“这世上有些感情,就象天空中那飘渺的云,可仰望,而不可追寻。云家小姐,就是那天空的云,你是那草原上奔驰的骏马。偶而,云儿会落下来,轻抚一下那马儿,终归却还是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马儿望着云奔跑,却最终只将自己寂寞于这天地之间。”
她看着浅水清,就象是在诉说幽怨,倾吐不满:“那个时候,马儿可知道,在那草原之上,还有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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