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不久。
有斥候飞马回报:“浅将军,前方发现大量敌军伏卒,正在以扇面进攻形势徐步前进。”
浅水清眼睛一亮:“这就对了!传令,所有人员做好战斗准备,准备点火!”
“传令!所有人员做好战斗准备,准备点火!”
那是碧空晴的叫声。
两支部队的指挥官,在同一时刻,面对同样的情况,做出了相同的作战决定。
在敌众我寡的作战态势下,唯一能够抵消那对方巨大的人数优势的,就是这场注定将改变一切的大火。
身处山林之中,又是秋冬天干之际,落叶枯枝满地,一旦火起,必定四方蔓延。
无论是浅水清又或是碧空晴,都已再不顾这把火点起的后果会是怎样,都是那种哪怕是死,也得拉着对手一起陪葬的典型亡命徒风格。
火势乍起时,只有几处缕缕的炊烟,不知者会以为是谁不懂规矩在丛林中埋锅造饭,然而很快,炊烟便处处皆起,渐渐形成即将焚烧万物的火点。
碧空晴的部队由南向北而来,在灵风旗的南面生起大火,浅水清却是由北向南而去,在其北面生火,东西两路就是灵风旗的逃生口,其中东路是接天山丛林,往里面去,等于将自己困守待死,惟有西面,才是海阔天空之地,出了丛林,便可重新回到惊虹大片辽阔的土地上。
“部队向西冲杀,准备迎接灵风旗的突围!”浅水清声嘶力竭地狂喊。
他望向远方那黑漆漆的中央地带,咬牙切齿地骂道:“水中棠,你个***要是还活着,要是还有一点指挥水准,你就该知道把队伍往哪里带。”
地图上两条纵穿线,在将一整片山林地区点燃之后,同时划出一个折向西行的曲线,向着同一个目标进发,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大大的V字。他们要在火势蔓延出来之前,将围堵在那里的敌军杀光,为己方部队的撤退准备一条通道。
与此同时,中央的漆黑地带上,第三条红线终于动了。他们向着西口开始行进,在看到那火光升起后,在这个V字的中央,拉出一条漫长的直线。
三路合一。
这是一次没有事先约定,没有经过任何事先推演的军事大反击行动,每一名指挥官都只能凭借长期交往中产生的那一点默契和一点最基本的军事理念,来进行战略意图的理解与作战。他们不知道友军会怎么想,会怎么做,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友军在向自己做出提示,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如何,但他们没的选择,只能按照最正确,追标准的做法去进行这场战争。
在这里,联系起每一个人的,是他们心灵相通的能力,依靠着这一点点军事上的共鸣,他们破天荒地上演出了一次军事上堪称最完美的配合,两路夹攻,中央突破,再加火攻狂袭,让这场丛林大火,成为梁中流伏击大军的葬身之地。
他们已经不在乎自己还能不能冲出火场,只知道要立刻找到自己的战友,救出他们,一起杀出一片生天,或者一起坠入那死亡深渊。
风劲吹,大火熊熊而起,烧红了夜幕下的天空,将整片穹顶燃成一片火烧云,浓烟滚滚,再辨不清方向,惟有那隐约的喊声,哀号声和指挥官大声下令的声音充斥各地。
以湿巾蒙面,早有准备的两支军队杀向中央突破口,在他们的身遭周围,火势正在蔓延,席卷四方,气吞山河。
山林大火从来无情,你是天风人也好,是惊虹军也罢,火势即起,便不分敌我。
在这充满血浴杀戮的世界里,这场火,注定将成为一场所有人的梦魇。
负责堵住西路口的惊虹军有一万余人,不过可惜,当浅水清与碧空晴从两个方向杀来,山林又起大火的时候,这支军队无可避免的受到两头夹击的厄运。
战事进行得没有太多悬念,惟有那身后那高涨的火势蕴示着即将到来的巨大危险。
但是战士们的心中,却被喜悦所包围着,因为他们看到的,是友军也出现在了这里,这意味着对方已经脱险,而且没有抛弃受困中的人们。
方虎兴奋地大叫:“碧空晴,你个龟儿子看见了没有!浅少杀回来了,我就知道他永远不会抛弃我们!”
所有人都兴奋的大叫出声,碧空晴的脸色死沉死沉,极为难看。
在那火势的中央地带,水中棠领着灵风旗终于杀了出来,只是他盔甲尽去,头盔歪斜,样子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离楚一指水中棠大叫道:“浅少你看,水将军没有死!他还活着,而且他真得带人杀出来了。”
浅水清眼中亦是泪光一闪而过,口中却是恶狠狠道:“这个家伙,到也命大。”
水中棠一边冲杀出来,一边高叫:“狗娘养的西岭野想要害死老子!”
方虎大叫:“我们都已经猜到了,看样子浅少也知道了,问题是你怎么活下来的?”
浅水清也领着队伍冲了过来:“西岭野的行动是梁中流授意的,他们想要完整的灵风旗,如此才能保证将收益最大化。西岭野呢?”
水中棠向着地上吐了一口:“我呸那龟儿子,装好心送酒给我喝。他不敢下毒,怕我被毒死能被兄弟士兵看出来,只能用这一杯倒冒充普通酒来灌醉我。他知道我酒量不行。可他没想到,半年多前,老子和孤正帆干了一仗,伤了身子,也不知道是身体上哪个部位挨了一下,从此以后就楞是千杯不醉了。西岭野以为我趴下了,他就能接过指挥权,结果没想到老子是闲着没事闭眼睡一会,刚闭上眼,这龟儿子就玩抢权,说这里已经被包围,要投降惊虹人,***,被我给一刀宰了!”
一杯倒是惊虹有名的烈酒,劲道奇大,没想到整整一壶烈酒下肚,水中棠竟是屁事没有,西岭野算计得很好,却敌不过天意弄人。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方虎更是舔着嘴唇道:“这伤受得好啊,老子喜欢。”
水中棠问他:“要不要我照着我这伤给你来一下?”
方虎怒视他:“你真***够哥们,老子发现西岭野有问题,谁都不管第一个先来救你,你却想捅我刀子。”
水中棠嘿嘿一笑:“行,是够义气。”他大拇指一戳自己:“不过我水中棠别的不敢说,如果我在你这位置上,我也会这么干。你放心,今个我欠大家一次人情,但我希望永远不会有需要我回报的时候。”
啪啪啪,所有将军的大手同时叠在了一起,高声大叫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惟有碧空晴,阴兀的眼神看向浅水清,他说:“我是当时唯一的救援反对者。”
浅水清微微一笑:“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火势不等人,既然已经合兵,咱们就一起杀出重围。惊虹的这片土地上,我们还将继续纵横。。。。。。。”
回首苍茫,山林大火熊熊而起,那一片火热红潮,漫卷出擎天热浪,向着四面八方蔓延,红云翻滚,如海洋般汹涌呼啸,令人望而生畏。
浅水清一调马头,高声叫道:“兄弟们,离开的时候到了。这一战,活下来的一方,就是胜利的一方!我们走!”
“走!”所有的士兵同声高叫,他们跃马扬鞭,在重重危境中杀向那自由的天空下。
。。。。。。。。。。。。。。。。。。。。。。。
从梁中流出兵日起,在经历了二十多天的奔忙,赶路,辗转,迂回,追击中,两边人马相互较量,比试各自隐藏,潜伏,算计与反算计的能力,逃逃追追,始终未能打上一场象样的大战,然而战事真正到来的时候,一切却变得那样简单起来。
12月14日,浅水清纵兵杀上燕子岭,梁中流战死。
12月16日,铁血镇回师一击,两路夹攻,一面突破,再加纵火焚山,原本的突出重围行动,一下子变成了配合得天衣无缝的局部反包围战术,惊虹军受此袭击,惶然失措,包围灵风旗之八万大军被火势夹攻伤亡惨重。两路追兵均受火袭,被逼后撤,接天山脉火势燎原,历时三日三夜。
12月19日,天降甘露,火熄。
接天山方圆百里,尽成焦土,再无生命迹象,铁血镇三路合一,成功逃出惊虹军重兵围剿,其后与负责引走右两路围剿军的云字营会合一处,梁中流计划破灭,因其身死,惊虹军群龙无首,号令不统,浅水清领兵趁机劫杀,充分发挥其来去如风的作战优势,将惊虹二十万大军一一分割,包抄,围剿,猎杀,在七天时间里打出十余场胜仗,先后灭敌近万。
无奈之下,霸业城命令所有战士后撤,惊虹第二次围剿大计彻底失败,先后折损总计近三万将士,铁血镇则再一次海阔天空。
至此,自浅水清领军进入惊虹以来,已先后干掉惊虹军十余万之众,声名威震天下,尽管人们依然不看好浅水清,依然不相信他还能逍遥多久,但人们终于开始明白,这只老虎所拥有的疯狂力量实在是叫人敬畏,谁要想灭掉他,就必须先付出足够的代价。
人们如今已经不再赌浅水清什么时候会灭亡,但人们开始赌,在他覆灭前,他到底能捞回多少本钱。至于铁血镇本身,在接连数场大战之后,也已经由最初的两万七千名战士,这剩下两万人了。
已经有七千名战士的生命,永久地停留在这片土地上。
浅水清领虎豹营飞跃一线天之壮举,成为传世神话,此后再无人可重现辉煌,而水中棠的大难不死,也令人称道不已,史书有记,因伤而千杯不醉者,水中棠为古往今来第一人。
二十年后;水中棠每次翻阅史书,看到这一段话,都会呵呵地笑起来。
没有人知道,在那一战里,他和整个铁血镇在鬼门关上到底走过了怎样一个来回。惊虹人的第二次围剿固然是失败了,可浅水清试图利用穿插迂回战术尽歼敌围剿大军,灭其主力,争取足够空间的计划也同告破灭,至于水中棠自己更是典型的福大命大了,因伤得福。
后世无知,称浅水清早就计算得当,将计就计,继斩首行动之后再打出绝妙配合,却不知那纯属是一个巧合。
“那一次,我们是运气,真正的运气,才能逃过一劫!”水中棠肯定道。
而浅水清的说法则是:“大不幸之下的一点小幸运,就算是老天做人,也不能抠门到一至如斯。”
第六部 第三十四章 战俘
走出那片蛮荒丛林,回到富饶的城市周边,再世为人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每个人都有劫后余生之感,所有的后怕在这刻席卷而来,回想那曾经的险境,直让人心惊胆颤。
就差那么一点点,梁中流便可大功告成,每一次回想,都是分外的心悸。
天下战争本就是如此,你算计人,人亦算计你,从无人能保证不落入对方槲中,唯一的问题就是怎样身临险境而能做出最正确的抉择,纵失败,亦可保存最大的战力,纵不利,亦要力挽狂澜。
铁血镇没有失败的资格,浅水清在大梁城的遭遇,绝不允许在惊虹上演,否则一次就可叫他全军尽没,正因此,这种逃脱大难的庆幸感才会如此强烈,相比之下,杀敌数万的成绩反而算不上什么了。
惊虹有太多太多的人,他们杀不完,杀不光,惟有不停地奔跑,保存自己,才能坚持走下去。
路边的溪水很凉,浅水清洗了把脸,冰寒彻骨。
他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一时有些诧异。
两个多月了,来到这片土地上,转眼已近半天,在惊虹的这天土地上也纵横出上千里行程,几乎每天都是在不停地奔波中度过。这些日子里,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胡子已经长满一脸,看上去不再象个文弱书生,却凭添了几分粗豪。
摸摸自己的脸,浅水清想,此刻就算是云霓站在身边,也未必能轻易认出来了吧?
不知她现在情况如何。
碧空晴走过来,想要说什么,浅水清止住了他:“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其实你的决定没有错,我不会怪责你,只可惜,战争从来如此,由人组成的战争,并不总是只走正确道路,有时候会充满意气用事。好在我们活下来了,所以就必再计较过去的事,就把这当成是好好上了一课吧,就如我一样,这一次,我也是被西岭野和梁中流给上了一课。”
他看着碧空晴笑道:“西岭野教会了我一件事,天上不会有馅饼掉下来。”
碧空晴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后面传来大声的说话,却是水中棠:“那可不一定,我说啊,天上还真有馅饼掉下来呢。”
“哦?”浅水清转身回望:“听你的口气,好象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的确是个好消息,西岭野夺权失败后,我和他说过一些话。他告诉我,他实在是被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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