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龙牙军浅水清,求见申楚才申大人。”
门开了。
。。。。。。。。。。。。。。。。。。。
首先跃入浅水清眼帘的,是一个正双手抚琴的绝色姑娘。
那姑娘两眼若一汪清水碧潭,闪动着明亮的光辉。碧玉凤簪叉在高髻上,荡出一片动人的神彩。
她穿得是京城最有名的彩虹绸做的轻萝衣,手里用的用百年梧桐木制成的凤尾琴,衣着华贵,神态悠然,举手投足间颇有一股大家风范。
此外这桌上还坐了几个人,而居中上首坐的,正是清野城主申楚才。
“你就是在一日夜间攻下南北两关的浅水清?”申楚才今年四十多岁,看上去还算精神,已微微有些发福,此刻他悠闲问道。
“正是。只是北门关一战,全靠鸿帅指挥调度有功,烈帅又及时来援,这才侥幸得胜,下官是万万不敢居功的。”浅水清回答。
邻桌上的几人一听这就是那个近几天在帝国境内传唱不停地浅水清,一时都怔怔地看向他。原以为能在一日夜间拿下南北两关,又血屠南门关的将军,怎么也该是个孔武有力满脸杀气狰狞恐怖的彪形壮汉。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看上文质彬彬的书生。
所有人的心中同时叹起了一句话: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那旁边抚琴的姑娘更是眼都不眨一下地盯在了浅水清身上,美目间充满好奇,显是想不通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和那赫赫有名的天风之狐划上等号。
传说里,浅水清可是功劳与罪孽并重,胆识与豪气同飞的一个顶天汉子。
她心思浮动间,已经盈盈站起,手叉腰间作了个福,委婉说:“乐清音见过将军。”
浅水清微楞:“乐清音?就是苍天城里淮河红牌坊的那位十八妙律难相对,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乐清音乐小姐?”
乐清音的脸微微一红:“将军也听过那个故事?”
浅水清微微一笑:“听一位朋友讲过。”
“昔有苍天才子十八人,在月圆之夜于淮河畔醉酒当歌。大家一时兴起,每人相约以天上圆月和脚下淮河为题,作酒令一支,辅乐以颂,互竞高低。然古语有云:文无第一。十八位名才子各自做出来的酒令词赋,竟是互相指责,难分高下。争执不下中,淮河上飘来的一艘小船里却传来一阵悦耳之音。其音独特,其词新鲜,其嗓音更是优美绝伦。十八位才华横溢的大才子,同时为这音律所迷,为这曲词所动,顿时甘拜下风。事后无论这十八个人怎么劝那船里操琴的姑娘,那姑娘却就是不肯出来相见。相反,她还做了一首十八妙律令的谜语,共有十八句,每一句皆为一个谜面。言称,只要能答出其中一题,众人就可上船。那十八条谜语彻底难倒了那些自以为是的才子们,最终拂袖而去。事后才知道,原来操琴出题的姑娘正是淮河红牌坊的乐清音小姐。在此之后,清音小姐便名扬天下。”
乐清音听对方说出自己生平最得意的一件事情,心中不由得对浅水清大生好感,淡淡道:“将军见识过人,清音领教了。”
众人见浅水清身为武将,见识却颇为广博;到也顿时对他大起好感。
其实这事,还是浅水清从云霓的口中听来的。
那时在草原上,云霓为他轻声吟唱了一曲恶浪河边的“绿水谣”。浅水清记得当时自己夸她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结果是云霓翻着好看的白眼说自己的歌声要算是仙音,那乐清音的琴曲就没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于是,浅水清第一次听到了这关于“十八妙律难相对,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故事。
这会他把这个故事一说,桌上有人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将军身在前线,竟然对风雅之事也颇关心。来来来,先给将军看座,将军远来是客,虽有公务,想必也不用急于一时吧?”
说话的,是坐在申楚才旁边的那个中年儒生。
浅水清也就不客气地和方豹一起坐下。
那儒生看着浅水清说:“浅将军威名天下,见识也广博。既然这样,我就考你一事。既然当年淮河水畔十八才子并未答出任何一个迷题,为何清音小姐还会有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说法?”
浅水清很爽脆地摇头:“不知道。”
申楚才旁边的年轻人却嘿嘿一笑:“其实,当时是有人答出一问的。只是这个家伙故作不知,却在事后悄悄回来,将答案供出,这才终得一见。”他说这话时;眼睛斜瞅那中年儒生;口中不说,眼神却已给出了答案。
中年儒生得意地哈哈大笑,他傲然说:“鄙人闵江川。”很显然,那个答出十八谜题之一的人就是他了。
浅水清微微一呆。闵江川这个名字,他到是听说过。
这个人曾在早年做过一首《天军东征赋》,传唱一时,也算是天风有名的文人,后来投身仕途,却屡第不中,白白蹉跎了一把年纪,最终只能每天流连***场所,作淫词艳赋取悦青楼女子,到也薄有微名。
只是天下虽有才子佳人的说法,好歹你也看看自己年纪啊。胡子都一把了,偏偏还要附弄风雅,自以为是青年才俊。
当初那十八个谜语,这闵江川也不过是猜出一个,就这么洋洋得意,惟恐天下不知。文章未必满腹,做人却已经失败到了极点。尤其是他当时明明猜出了谜语,却故作不知,事后返回,图的是个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能独自一人一亲芳泽?
那个时候他连乐清音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吃独食,可见其为人卑劣。他以白丁身份给浅水清看座,更可见其为人狂妄。对这样一个骄横纵狂的人,浅水清毫无好感,他既然不喜欢这个人,就连那“久仰”两个字都不肯说了。闵江川傲立半天的胸脯,没等到期望中的答复,很是郁闷地又憋了下去。
此刻乐清音手扣琴弦,轻轻拨动了其中一根弦丝,其音铿锵有力,伴随着饶梁的余音,她轻轻说:“浅将军不在前线作战,怎么跑到清野城来了?”
她的声音温润甜美,听得浅水清的心都随之恍惚了一下,犹豫了一会才说道:“两关大战,我卫里死了三百多个弟兄。他们大多是有家的人,家人若是知道噩耗,想必也会非常痛苦。虽说军部有人专送此类文报,但我想来想去,还是亲自为他们每个人另写了封家信,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都是好样的,是真正的勇士。本来我是打算交由驿站转发,偏偏北门关大捷,百事待兴,为了不耽误此事,又逢我奉命前往清野,就想到了请申城主帮忙。希望大人能帮我这个忙,务必要让这些信送到他们每一个的家人手里。”
乐清音微微一楞,想不到这个人传杀人无数的铁血汉子,竟然也有这样充满温情的一面。他竟然亲自手写了三百多封家信给自己死去战士的家人。
这在整个天风帝国,还是第一次听说。
乐清音情不自禁地鞠了一躬:“浅将军爱兵如子,清音佩服。”
浅水清这才把自己带来的三百多封信交给申楚才。“拜托大人了。”
眼看着申楚才收过那些信件,浅水清才说:“刚才的只是私事,这次来找申大人,另外还有公事。”
“请说。”
“烈帅命我回来征调粮草用度,辎重军械,但是军队里不光只需要这些。前些日子两关大捷,军中为了镐赏有功将士,已经将饷银全部发完。要不了几天又是月底,军中无银可发饷,因此还要请大人周济一些。”
申楚才一听是来要钱的,一张脸立刻拉了下来。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三十章 反目(3)
浅水清静静地坐在申楚才的对面,面带微笑。
他在听。
耳畔,是申楚才在絮絮叨叨地诉苦。
他在向浅水清诉说着自己的无奈,诉说自己的种种难处。
管理一个城市,总有着各种各样数不清的麻烦。而这些麻烦中,总有些是非钱不可解决的。刁民们不愿依法纳税,小吏们总想从中取利,前年通水沟下了一场暴雨,房倒屋塌,是他这个城守派人救济百姓,拿出一大笔钱来抚恤大家。去年马匪做乱,又是他组织护民队,趋赶马匪强人,还百姓一个安生。帝国作战,所需军资虽然都是上头拨下来暂存在这里,不需要他出钱,但是一应保管,看守,防火防盗的工作却还都是需要他来做。这些也需要消耗大量的钱财。
他申楚才身为国家官员,尽忠职守,心念百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所以这清野城的府库里,委实是早已空空如也,没有半分银子的。
他说话的声音哀婉,表情诚挚,就差没把眼泪掉下来了。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这人真是绝世的好清官,面临的又是无解的大难题。
到是浅水清听得心中好笑。
这府库清空一词,一般当官的是轻易不敢说出口的。府库是国之重地,是财务储备的重心。这一城的府库要真是空了,那不管你是拿这钱干什么用的。你是救济灾民也好,中饱私囊也罢,国家都得先治你个失职大罪了。
所以那真正把府库耗空的人,是从来不敢说自己的府库是空着的,就算用沙子填,也得把它给填满喽。
申楚才这么说,显然是在找借口了。
“浅将军,帝国目前正处于多线作战的态势,你不是不知道。圣威尔公国的人封锁了圣洁走廊,导致商路断绝,更是令帝国财政雪上加霜。士兵们不打仗要发军饷,打赢了仗更要发赏钱。战死的要有抚恤,活着的还要穿衣吃饭。前线六万大军枕戈待旦,后方军需资源的需求是一波接着一波。可我申楚才又不是那天上的神仙,这钱也不能凭空变出来啊。我要维持日常的供应已是不易,再要我拿钱出来给大家发饷。。。。。。将军,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申楚才苦着脸说。
“申大人,饷银只是暂借。说起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以往大军攻城,但有所下,必有收获。到时只需将攻城所得的一部分拿给大家就可以了。但是南北两关虽是天险,却非城市。没有居民,也更无财货可言。我军虽然拿下了这阻拦大军前进脚步的关隘,在收益上,所得却实在有限。这次攻城,死伤不少,士兵出力甚多,军部好不容易把钱拿出来给大家发了赏,却不得为后面的军饷发愁。苍天城离此山遥水远,要等帝国发钱,怕还要等上些日子。为了不耽误兄弟们的饷银,就只能让我厚着脸皮向大人借一些了。待到来日帝国将钱发了下来,自然会还给大人,还请大人千万帮忙。”
申楚才却连连摇头。
“这是不可能的。浅将军,你就不用说了。”
“申大人,到底为什么不可能?”
申楚才冷冷地看了浅水清一眼,心中冷笑,你懂什么。
这些年来,天风帝国国逢战事,各个地方除了向中央交纳应定款项外,还得交兵纳粮以供使用。然而清野城,却几乎不用交纳。
这与清野城独特的地理环境有关系。
清野城位于苍天城与孤星城的中间地带,同时也处在丰饶草原的边缘。在这个位置上,清野城不可避免地要担负起两个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后勤转运和防止马匪袭扰。
为此,申楚才曾一度上书皇帝,声称负担甚重,请求减免税赋。
考虑到清野城特殊的作用和肩负的重责,皇帝苍野望到的确是同意过一次减赋。
近几年,帝国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国家虽然在打仗,但是百姓的生活过得却还算安康,各地府库也算充盈,惟有申楚才,几乎每年都要上报皇帝,清野城负担太重,马匪猖獗,百姓苦不堪言,府库日益见底。
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功要夸,苦也要夸,清野城每年为大军和当地治安做了多少贡献,那是一定要说出来的,不过最重要的是,交上去的钱越少,他自己捞到的也就越多。
可是现在,天风军却找他借钱来了。
他要是借了,那岂不是打自己巴掌吗?
所以这刻申楚才直接从鼻子里冒凉气:“官场上的事,你不懂。我也不想和你多说。我跟你说没有,那是客气。就算是有,我也不能借。总之浅将军,这该给的,我一样都不会少给。这不该我给的,你也就别指望了。反正帝国饷银早晚会到,无非是让大家多等些日子而已。”
方豹立刻怒了:“申大人,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天风军有拖欠军人军饷的时候?”
申楚才白眼一翻:“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就不能有。”
“你!”方豹唰地站了起来。
浅水清一把拉住方豹:“豹子,别冲动。”
深深看了申楚才一眼,浅水清说:“既然这样,我也不会多作强求。只是大人,我们一路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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