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这个世界,从未有一个将军,一支部队,行事张扬胆大到如此地步。偏偏浅水清就这么做了,而且他还成功了。
对他来说,从他爱上云霓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得罪了这世界最有权势的家族。
既然如此,那么就再得罪更多些也无所谓了。
他只想在自己被更多的仇人撕碎之前,将自己的实力壮大到一个足够的程度。
当然,他给天风皇帝的那封信,也的确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天风军已经在进攻京远城了。
但是拥有抱飞雪亲自坐镇的京远城,又岂是如此容易被人拿下的?偏偏在南北两关大捷后,就只剩下京远城这最后的阻挡天风大军脚步的门槛了。
可以想象,苍野望对京远城是如何的迫不及待!
浅水清给了苍野望一个明确的信号你支持我,我给你你想要的。至于前面什么“所杀之人都是该死之人的话”,全部都是放屁,只是用来遮掩耳目而已。
那些人该不该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京远城。
浅水清的那封信,等于是把自己压在了赌桌之上。
他用今天来赌明天。
这种做法,用浅水清的话解释就叫做:“透支。”
身为世纪来客,他不懂得怎么造玻璃,也不会冶炼钢铁,他所拥有的唯一能超出别人能力的那个部分,就是自己那完全解放不受约束的自由思想。
拥有这种思想的人,他可以看得比别人更远,想得比别人更深。
假如说当初他是在用功劳抵消罪名。那么今天,他就是在用未来的战功来争取现在的特权。
而这份特权本身,就是未来成功的基本保障!
然而,对浅水清来说,他这一生,都几乎没有过一帆风顺的日子。总有些时候,生活充满了波折。
而这次的波折出现时,却显得尤其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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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鸦窝,位于草原东部的一片小山沟里。
村子里一百多号人,几乎人人都是马匪,他们披着良民的外衣,行的却是打家劫舍的勾当。
草原东部,象这样的群落并不在少,但是老鸦窝,却是最特殊的一个。
它是草原马匪们最爱的销脏之地。
今天,在老鸦窝的那幢别院里,数十名身穿黑衣拿着马刀的悍匪正谨慎的把守观望。
三匹快马从远处赶来,带起条条尘烟。
为首的一个,是个满面虬髯的的大汉,在他的身后的两人,其中一个身形瘦削,一张长脸如死人般惨白难看,另一个却是个蒙面人。
三名骑客到了别院旁,一名守卫抱刀鞠躬道:“见过大当家的。”
那虬髯大汉闷哼一声:“恩,他们都到了吗?”
那守卫忙回答:“已经全到了,差不多等了有小半个时辰,有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有几位老大差点闹了起来,还是二当家的劝住了他们,让他们耐心等候。”
虬髯大汉不齿道:“没点耐性怎么做大事?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他身后的那个蒙面人,微微咳嗽了几声,那虬髯大汉忙回身对蒙面人道:“都是一帮粗人,没见过什么大阵仗,还让先生见笑了。”
那蒙面人轻轻笑了几声:“没有关系,我这趟来,不正是帮你们见见大阵仗的吗?”语气里透着傲慢。
那虬髯大汉哈哈一笑:“正是正是,先生此话有理。”
“既然这样,我们先进去吧,让他们久侯,总是不太好。”
“请先生跟我来。”那虬髯大汉恭敬地说。
看着那大汉带着那蒙面人进去,一名守卫忍不住说了一句:“妈的,鬼鬼祟祟的还蒙什么面,一看就是见不得人的货色,还摆什么臭架子。另一个就跟个死人一样,没准也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货色。”
那时蒙面人和那死人脸已经跟着那大汉进入了院中,那守卫说得话,声音又极轻,照理是该听不见才对。可就是这样,那一直没说话的死人脸却轻轻一声冷哼,他回过头来看了那守卫一眼,那守卫只觉得就象是被什么鬼魅附了身体一般,浑身一凉晕迷过去。
他再没能醒过来。
第三部 佑字旗飘扬 第十七章 联合
随着那虬髯汉子走进庭院,七拐八绕,绕了好大一个圈。虬髯大汉一边带路,一边还赔着笑道:“先生勿怪,我这边的机关多了点,每个人要进来,总得多绕那么几圈。”
蒙面人笑了笑,呼出的口气拂动蒙面纱巾:“子山,你觉得柳大大家的这里布置得如何。”
那死人脸不屑道:“一些江湖伎俩,马马虎虎,差强人意吧。只能挡挡飞贼鼠盗之辈,真要用来对付军队,一小队骑兵就能干倒了。”
蒙面人哈哈笑了起来:“你不也是江湖中人吗?怎么还看不起这江湖伎俩。”
死人脸冷冷回答:“我杀人,从不靠这些东西。”
那虬髯汉听得莫名其妙,他也不知道,这长着死人脸的到底是什么人。
江湖上也没听说过这号人啊。
不过听起来,自己这庭院里的精心安排,对方显然是很不屑的。
他有心想试试这死人脸的功夫,奈何前路已到。隔着木门,一个粗大的嗓门正高喊着:“柳彪那个混蛋怎么还没回来?要咱们兄弟等到什么时候?”
虬髯大汉哼了一声:“我已经回来了,怎么,佑字营还没杀过来,你们就先沉不住气了吗?”
提到佑字营这三个字,屋里全都沉默了。
木门打开,屋里六个人。
五男一女。
当先一个粗豪汉子,正是刚才喊话的人,他叫铁千豪,是草原马匪的一支首领。
柳彪微微欠了下身,让出身后的蒙面人,他恭敬地向蒙面人道:“先生,这几位,就是目前草原上最大几支马帮首领了。”
然后他转对眼前的几人说:“这位,就是我千里迢迢请来助阵的寒先生。有他在,佑字营不足为患。”
一个将脚搁在长凳上的壮汉,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喝着闷酒,此刻闷生闷气地说:“什么寒先生,我们兄弟没听说过。柳老大,你把哥几个召到一起,图的不过就是佑字营这些天追着咱们不放,你想团结大家,好一起对付佑字营。你这样做,我们哥几个没意见,也支持你,可是你叫个外人来,算什么意思?别人我不知道什么想法,反正我冷熊是不接受的。”
一个瘦削委琐的中年男子也站了出来,他嘴角两瞥八字胡看上去尤显可笑,这刻也阴兀兀地盯着那蒙面人和那死人脸看了一会,然后才用尖细的嗓音说:“佑字营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是因为他们的将军是浅水清。那可是打下南北两关的大功臣,连皇帝都罩着他。这次他敢横扫草原,听说还有上旨支持他。咱们与其对抗,不如躲藏,等避过了风头再说。毕竟佑字营总是要上前线的,他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徘徊。”
委琐男子的话,引起了好几个人的支持。
“安老大说得没错,和官军对抗,咱们是自讨苦吃。不如先避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就是就是。”
柳彪霍然大怒:“我放你们的屁!佑字营现在手里一千多个少爷,他们的父老乡长哪家哪户不是这一带的地头蛇?咱们有什么行动能瞒得过他们?老鸦窝要想销赃,靠得是什么?最终还不是得卖给那帮商人?可现在他们全成了佑字营的眼线了!他们的儿子在佑字营手里,佑字营想知道谁的消息,有谁敢不说?妈的,你们以为老鸦窝就安全吗?没准下一刻,佑字营的兵就已经杀到这,干大家一个鸡犬不留了!”
“那就躲入山里去,天下这么大,哪不能躲?”说话的是柳彪的二当家的韩成。
“放屁放弃,全是放屁!你们能躲到什么时候?你们怎么知道佑字营什么时候走?他们抓一个月,我们也躲一个月吗?难不成兄弟们还得跟着饿一个月肚子!”柳彪气得大骂。
他们这帮人全是马匪,论起烧杀掳掠,以强凌弱,个个都是好手。可真要是碰上了硬茬子,第一个想法就是躲和跑。
柳彪提出要和佑字营对抗,大部分人那是想都不敢想。
别说打不过,就算真打过了,也怕帝国日后的报复啊。
只是片刻间,一群马匪首脑已经吵成了一团,反而把带来的两个外人给搁在了一边没人问了。
这个喊我们人多势众,只要联合起来必定能赢。那个说沙场征战非比寻常,匪帮永远没可能正面战胜正规军。也有人叫嚣拼死也要宰了浅水清,其他人便一起起哄,那你去打个头阵让我们瞧瞧效果如何。
那蒙面人看他们吵得热闹,吃吃冷笑,也不插话,只是低低对身边的死人脸道:“一群无能鼠辈,难怪被佑字营打成这副惨样了。”
他话语声虽低,还是被几个耳目灵光的匪帮首脑听见了。
那叫铁千豪的匪帮首领,脾气最是暴躁。他一摔酒碗,撸着胳膊大叫:“你他妈说谁呢?谁是无能鼠辈!”
所有匪帮首领一起火火地看那蒙面人,大有一言不和立刻都手的意向。
就连柳彪都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不过他毕竟还是这里最冷静的人,向那蒙面人抱了抱拳说:“先生,我们这些人,生性就是这样的脾气,有什么事,都喜欢撂出来见个真章。有不同的意见,也都是吵架吵出来的结果,这点还请先生海涵。先生若有指教,尽可道出,我保证只要你说得有道理,我们这帮兄弟,都会听先生的。”
几个匪首一起哼哼着看那蒙面人,大有你要是说得没道理,便先撕了你的意思。
那一刻,蒙面人抬眼看天,似乎全不在意这话语间的威胁。他看着顶上天花板,看了好一会,才悠悠说道:“世上麻烦,皆有源头。不知其源头何在,妄谈解决,倏为可笑。请问诸位,你们中可有谁想过,到底是为什么,佑字营要如此拿天下马贼豪强开刀?又是为什么,连皇帝陛下也会支持浅水清的行动呢?”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有水平,所有人都为之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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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蒙面人依旧蒙面,却坐在了会议桌的上首,背后,是那个轻易不肯说话的死人脸子山。
马匪劫货杀人时,素来也喜欢蒙面,但是对这种在会议场合依然蒙面故作高深的人,却是极度反感的。
没人喜欢和自己不知底的人做交流,尤其是在决定如此重大事件的情况下。
但是柳彪却为蒙面人做了保。柳老大在马匪群中也算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大家也还算能勉强接受,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这个蒙面人说出来的话,太令人惊心了。
他说:“佑字营杀马匪,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练兵。”
“所以,佑字营不怕你们反抗,只怕你们反抗得不够激烈。不怕你们逃跑,只怕你们投降。他们不要降虏,只要战斗。所以纵使你们躲到天涯海角,佑字营也绝不会放过你们!而皇帝之所以会支持他们,也无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浅水清用京远城,来换你们的命。”
这话令所有人心寒,在他们明白了佑字营这一举动背后的真正含义之后,兴起的一股无望的颓丧。
这天杀的佑字营,竟然将马匪当做了练兵的靶子!
只是。。。。这个蒙面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如此了解佑字营甚至皇帝的情况?
但不管怎样,匪众们听到这个答案,整个后背却都凉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们就更无法与其相抗了。”有人如此说,引起一片附议。
叹息着摇头,蒙面人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动着,弹出极富韵律的节奏,他缓缓地说:“我以为我说出了原因,大家或许会明白许多事情。没想到啊。。。。。。”
那委琐的中年男子安老大吊着白眼看蒙面人:“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你们竟然看不透这背后隐藏的胜机,却为佑字营那表面的强大所吓倒。”蒙面人不屑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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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面人的话,带着强烈的自信。所有的匪首面面相觑。还是柳彪得意地拱拳道:“还是先生把话挑明了跟大家说吧,我们都是粗人,不懂那里面的弯弯饶。浅水清兵强马壮,又有皇帝支持,到底何来胜机,还要请先生指教。”
蒙面人意味深长地说:“难道你们就没想过他们为什么要练兵吗?”
有人大叫起来:“因为他的兵都是新兵!”
蒙面人满意的点头。
佑字营既然是用马匪来练兵的,那就意味着佑字营本身多新兵。否则,他们根本不必如此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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