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地风暴





  “儿子,你的电话。”    
  是母亲在叫,擦了一把冷汗才下床出门。    
  父亲虽然昨晚醉了,却起得很早,与母亲坐在客厅里看账本。    
  “昨晚上我最少呼了你一百多次,我担心你自杀了呢!就猜到你去公安厅碰了一鼻子灰,连我都不敢见了,现在知道什么叫自卑了吧?懒得在电话里跟你罗嗦,你给我出来,十分钟!要不以后别再见我。”    
  是白晓莎来的,电话变盲音,马赛仍呆呆地放话筒在耳边。    
  马母坐到马父你旁悄声道;“你快有儿媳妇了。他高中的同学,我早就看出苗头了,和你说过的,记不记得了?去年他们一帮同学来家里包饺子,穿裙子的那个?”    
  马父点头:“嗯,有点印象,这小子看来在高中就不学好了。”    
  马母冷笑:“哈,你有脸说儿子,你当年又怎么对我的?”再次压低嗓声,“啊,不好,这小子去了南疆,八成是被人家甩了?怪不得昨晚脸色那么难看。”“叭”一声响,夫妻俩被马赛放电话的声音吓一跳,同时扭头去看。    
  马赛一言不发进了房间。    
  马母叹息道:“唉,够可怜的,前天差点给炸弹炸了,昨天被他爷爷打,今天女朋友又分手……我说老马,你去跟儿子说几句,他要是想不开……”    
  马父喝道:“有什么想不开的?当年我一穷二白,被他爷爷赶出门,带着你和两个孩子,更想不开,还不熬过来了?男子汉大丈夫,要是为一个女人想不开,还说什么前途,南疆也别去了,不如在家帮我卖衣服!”    
  马母道:“喂,你小声点行不行?不安慰他算了,想把他往死里推呀?你跟你老子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马父瞪大眼睛:“我警告你啊,少说我爸的坏话,他是为了我好!再说,我那时还不是因为你……”    
  马母历声打断:“哎,反了你了。我……”    
  门又响了,马赛面无表情地从房间走出,夫妻俩住口,看他换鞋开门走出。    
  “儿子,带钱了没有,早点回来。”马母追到大门边,“这孩子,衣服也不换,怎么穿个短衣短裤去会女朋友,跟他老子一个样儿。好歹家里也是开服装店的呀?”到后来已成自言自语。    
  这一条林荫道,没什么特别,比起乌市其他的林荫道,还显得有点破旧,但在白晓莎眼里,却有不同的意义。只是,过后她非常后悔约马赛到这个地方见面。    
  “还记得吗?”白晓莎靠在林荫道上的一棵树下,“四年前,你去北京读书的头一晚,我们也在这散步,你惹我哭了呢!”    
  马赛点燃一根烟,半晌才说:“你是不是现在想报复,今天也惹我哭一场,不过,我估计很困难。”    
  白晓莎望了马赛一眼,挽他的胳膊主:“别愁眉苦脸的了,我有办法让你留在乌市。”    
  马赛表情麻木地说:“你家在公安系统也有亲戚?”    
  “去!”白晓莎亲呢地推了一把马赛的脑袋,“不过我家在别的系统亲戚不少。哼,都是因为你,昨晚我跟我妈摊牌,她打了几个电话,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但是,有一条,你要先辞职。”    
  “辞职?”马赛大吃一惊,连吸了几口烟。“辞职你说我去北京四年干什么?不如在家帮我爸卖衣服,还能陪着你。”    
  白晓莎说:“谁说你白去北京了?怎么这么死板的,人家就是看中你是公安大学毕业的,才答应得那么爽快。”    
  马赛冷淡地道:“这个单位能带枪吗,是不是也抓坏人,也破案?”    
  白晓莎上下打量马赛,这才发现马赛神态有异,从他的臂弯抽出自己的手说:“听你的口气,好像是下定决心去南疆了,对不对?”    
  马赛不敢看白晓莎的眼睛,缓缓点头道:“是,我的行李已经准备好。昨晚我考虑了一夜,我留在乌市惟一的理由就是你,可我不能不当警察。”    
  白晓莎半响不出声,眼睛泪光盈盈:“你、你……,我好不容易才敢跟我妈说,你倒好,你、你……。”    
  马赛抓住白晓莎的手:“你听我说,我学的就是警察,我要是不当警察那就一文不值,你愿意跟一个一文不值的人……,你听我说完,喂……。”    
  白晓莎甩开马赛的手,跑到路中间拦了一辆的士。马赛追了几步,站在路边看的士离开。    
  天没亮,亚里就起床,走了四趟,还叫来一个宾馆服务员帮忙,才把他采购的东西从房间搬下楼,这一次陈漠军软硬不吃,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援手。搬到楼下轻松多了,亚里吹起口哨,慢慢将东西塞进越野车,东西还剩下一小半时,李东阳和陈漠军才出现在宾馆大门。    
  “局长,这次,你留下不走了吧?”陈大漠还想打听李东阳的调动。    
  李东阳笑道:“这什么话,我家还在南疆呢!”    
  陈漠军也笑:“嘿嘿,我是说,你快搬家了?”    
  李东阳摇头:“你呀,要是确定了我头一个通知你。组织上还没正式决定的事,回去不要瞎议论。”    
  陈漠军叹息道:“唉,看来八九不离十了。你要是调走,最高兴的是恐怕是南疆的分裂分子,我担心他们又猖狂起来。”    
  李东阳正色道:“你这种思想最要不得。南疆就少我一个?你是干什么吃的?南疆公安局是个摆设?南疆的干部群众又是干什么的?”    
  陈漠军涨红脸:“不、不,局长,我、我只是舍不得你调走,才那么说的,我、我……”    
  李东阳拍陈漠军的肩:“别急着告别。难道我舍得离开大家吗?你回去以后有几件事情要抓紧:多里昆的那个案子要彻底破;另外要以这个为突破口,抓出后面挑唆的人,从根儿上扯出来。现在南疆风平浪静,看似天下太平,绝不能掉以轻心。目前,我最担心敌人通过跟我们争夺群众,漫延势力,你考虑一下,想出办法来。”    
  陈漠军为难地:“我一回去就布置,不过,有些事动不动涉及到宗教,涉及到民族,我们、我们手脚放不开……”    
  李东阳点头:“你们先做调查,寻找证据,暂时不要采取行动,等我回去再说。对了,你想要多里昆,先借调吧。”    
  陈漠军大喜道:“那太好了!回去我马上……”一时激动,手脚挥舞起来,不留神亚里经过面前,碰掉他手上的一只小音箱。    
  “喂,陈头,我这音箱很贵的,搞坏了你肯定赔不起。”亚里心疼地捡起音箱。    
  陈漠军气恼地推了他一把:“滚你的,我一辆新车给你拉嫁妆,你还这么多名堂?”    
  亚里笑;“你有没有文化?我是讨老婆,怎么叫嫁妆!局长,你们汉族把这个叫什么?”    
  李东阳也笑:“叫聘礼,或者彩礼!亚里,你真的又要结婚了?”    
  “对了,是彩礼,什么嫁妆?”亚里一脸坏笑,“局长,这一次你绝对放心,我保证不离婚了,咱们人民警察怎么能老是离婚呢?所以呀,为了万无一失,我准备先成家,后结婚。 ”    
  李东阳摇头,陈漠军斥道:“你这叫非法同居,属于执法犯法,更加影响咱们公安形象。”    
  亚里叼上一根烟:“谁说是非法的,婚姻法上没有这条!对不对,局长?”    
  李东阳突然像走神了,没听见亚里的话,眼睛盯着一辆开过来的出租车,一直到三人身边停下,从车上走下马赛。司机也下了车,打开后备箱一件件往外搬行李。    
  马赛上前握李东阳的手:“李局长,我听王处长说局里有车回南疆,还能坐下吗?”    
  李东阳热情地笑说:“能。他们来开会,顺便带新车回去的。路远,怕你坐车受不了,所以没跟你说。”    
  马赛道:“没事,路上我也能帮开一段。一个人走长途太无聊了。”    
  李东阳说:“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局刑侦队长陈漠军,你就算是跟他报到了。亚里,也是你的同事。”    
  陈漠军与马赛握手:“欢迎你,小马,以后别拿自己当外人。你能到我们南疆来,李局长和我都很高兴,想着要在南疆见了,没想到提前了!”    
  亚里也和马赛握手:“一起走好,一个人多闷啊。再说坐飞机太贵,不给报销,坐火车,万一碰上努尔队长那种不洗脚的人,熏都把你熏死。这辆车,嘿……”    
  陈漠军推亚里:“别光顾着吹,人家小马也有行李,快去把你的嫁妆腾开。”    
  “是彩礼!”亚里不服气地叫了一声,才去打开车门整理东西。    
  李东阳与马赛道别:“到了南疆,先休息几天,熟悉一下环境,我开完会回去,再跟你好好聊聊。漠军,你们开车小心点,照顾好马赛,一路顺风!”    
  三人上车,车子驶出宾馆,汇入了车流。    
  这个富丽堂皇的办公室,是伊不拉音邻国的生意伙伴帮他设计的。他有很多生意伙伴,北疆的、南疆的、乌市的,国内的、国外的。他还有许多朋友,维族的、汉族的、哈萨克族的、俄罗斯族的,政界、商界、宗教界,甚至街边的地痞流氓,边境的走私贩子,和他都有过不浅的交情。所以,他一直认为,在北疆这块地盘上,只有他为难别人,不会有谁敢在他太岁头上动土。可是,今天还是来了一个不自量力的家伙。    
  “海达尔?没听说过。”    
  伊不拉音冷漠地扫了来人一眼。有一点他想不明白,来人像回家一样进入他漂亮的办公室。看来要换保安换秘书了。    
  海达尔很自然地从酒柜里抽出一瓶上好的洋酒,动作优雅地给自己和伊不拉音各倒了一杯酒。伊不拉音坐在办公桌后,注视着这个气度不凡、英俊潇洒的年轻人。待到海达尔也在他对面坐下,将来意娓娓道出,他再也忍不住了。    
  “混账!”伊不拉音拍桌而起,“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给我马上走!念在大家都是维族人的份上,我放过你一次,以后再让我看到你,真主也救不了你!”    
  海达尔还是保持他迷人的笑容:“不要生气,伊不拉音经理。”喝了一口酒,掏出两支手枪摆放到桌子上。    
  伊不拉音目瞪口呆,脑袋“嗡嗡”响,跌坐回椅子。    
  海达尔潇洒地取出一支烟叼上,随手抓起桌面上的一支手枪,伊不拉音动作敏捷地一下缩到桌底。“叭嗒”一声扣动板机,枪头冒出一朵蓝色的火苗。    
  伊不拉音听到没有动静,从桌底下露出两只眼睛。    
  海达尔放下手里的枪,抓起另一支,笑说:“这支才是真的。”说完在枪管上套上一个消音筒,抬手将酒柜里的一瓶酒打碎,伊不拉音又一次狼狈地缩进桌下。    
  “很好,伊不拉音经理,你还记得自己是维族人。”海达尔把枪扔回到桌面,身止后仰,双脚也搭上桌面。“不过,听你说话的口气,更像是个民族的败类。看你办公室的摆设,你应该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你可能还读过古兰经,知道安拉是怎么惩罚那些叛变他的人吗?”    
  伊不拉音想哭,颤抖着爬上椅子,手指不停地摸着戒指。    
  海达尔像在自说自话:“斩草除根,赶尽杀绝!那样你也不孤单,你的父母兄弟,老婆孩子都陪着你,一个也不少。”    
  伊不拉音早已失去原先的傲气,不过他还记得他有许多朋友,手在桌上摸了半天,才摸到电话:“我、我要给阿布杜拉会长打电话,他、他说过要保护我的,你、你听说过他的名字吗?他认识很多人的,说不定你的上司还是他的学生呢!”    
  “没错,我听说过他。”海达尔掏出一只手机,“这是他送给我的手机,你要找他的话,用这个手机更方便。”    
  伊不拉音手拿话筒呆呆站着,最后叹息一声重重放回电话:“我、我……我给钱。可是,其他人我不敢保证,他们、他们不会相信我的话的。”    
  “你放心,我会让其他人相信你的。”海达尔像在安抚一个小孩,“伊不拉音经理,以你在北疆商人中的威望,你出面去筹集圣战资金,一定不会令我们失望。”    
  伊不拉音抱着脑袋:“好,好,你、我走吧,以后别到这里来找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海达尔收好手枪站起;“谢谢你,你有十天时间,告辞了,后会有期!”    
  伊不拉音愁眉苦脸,海达尔打开门时,突然抬起头:“你、你等等,我、我……,你要答应我,我只帮你们做一次,别的组织找我,你要负责打发。”    
  门边的海达尔回头笑:“好的,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