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寰 作者:十三生(晋江金牌编辑推荐2013-04-11完结,竞技)





  糟糕,我忘了一提到四哥他就反常了,怎么此时偏偏说出这么句话来呢。
  我若无其事的回答道:“嗯,我们兄妹感情不错,小时候没有人和我玩,只有四哥答理我。你呢,可有妹妹让你疼?”
  骆尘净失掉了惯有的温和,脸僵硬的厉害,看上去活象戴了张蹩脚面具,他冷冷回道:“没有,我没有兄弟姐妹,是家中独子。”
  我一见他失态了,就知道此事不宜再提,于是指指椅子,转移话题道:“骆先生请坐,寒舍简陋,莫嫌怠慢。你这次来秣马,是有公事么?”
  骆尘净落了座,这才回答我的问题:“我是专门为了杜小姐的病来的。”
  我的病?
  昨天他说要帮我打听哪有看香的,今天就有消息了?
  官府办事就是快啊!
  “杜小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精于卜测,说不定能解决掉你的麻烦,即使解决不了,以他的本事,肯定能为你指点一下迷津。”骆尘净说这话的时候,眉头深锁,似乎不怎么愿意提起这个人。
  “卜测?你说的那人离这里远么?若是很远的话,不如先在附近找个会算的卜一卦,我听张山说七丰镇上就有个半仙算的很准。”我见他有些为难,于是委婉的提了个建议。
  骆尘净虽然面有难色,但态度却很坚决:“不用找别人,就找他了,这件事他肯定能解决的。不过杜小姐,我先和你讲好了,这个人不论问你什么,你都不要回答,一切交给我来应对。还有,这次去,不用别人跟着,只能我一个人带着你去。”
  去算卦还这么多的条件?
  那这人的本事肯定是不一般了。
  不说话行,反正我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
  可不带别人,孤男寡女上路,终有不便。
  不过看到骆尘净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我没有说什么废话,点头同意了。
  收拾了几件衣服,带足了银两,嘱咐好张山把树栽上,我跟随着骆尘净上路了。
  骆尘净虽然长相儒雅斯文,好似百无一用的文弱书生,可相处下来才发现,这个人其实很厉害。
  他几乎什么懂,什么都知道,无论我问什么,他都能随口答上来,学识渊博的简直吓人。
  他很会处事,我们所到之处,不管打尖住店,一番相处下来,那些店老板最后都是笑着主动给我优惠。
  这人不光脾气好,性子温柔,还十分的体贴,往往我没有想到的,他都已经安排好了。
  最最主要的是,这人进退有度,不卑不亢,遇到贫苦之人从不低看,遇到富人贵族也毫不逢迎。
  我想若是江夫人看见过他,肯定不敢再夸江一苇是个完美的人了。
  “杜小姐,天色晚了,咱们就在这家店里歇息吧。”骆尘净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在车厢外轻轻叫我。
  我迷迷糊糊的掀开裹在身上的被子,抚抚烧的滚烫的额头,又按按有些疼痛的肚子,然后觉得身上哪哪都疼。
  坐马车其实是件很遭罪的事,若是坐半天一天的也就罢了,若是坐的时候长了,全身的骨头差不多都要颠散了,何况现在天气又这么冷,我虽抱了暖炉,围了厚厚的被子,但只坐在车里不动弹,也是难挡这慢慢入侵的寒冷。
  何况,我已经持续高烧好几个月了,身体早就熬的虚弱不堪。
  我如同梦游般拖着冻僵的身子下车,动作慢的如同一头迟钝的病牛,脚一沾地,只觉得腿是又麻又木,我晃了晃身形,勉强站稳了没有摔倒。
  骆尘净见我艰于行走,伸出胳膊道:“扶着我,走的稳点。”
  我恍惚中还知道自己恐怕要缓一大会儿才能恢复过来,也就没有矫情,伸手去扶他的胳膊。
  未料想胳膊也麻木太过,有些失了准头,我的手一晃,叭一下就打到骆尘净的手上了。
  骆尘净吃惊道:“手这么凉?”
  他又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今天怎么烧这么厉害,是不是很不舒服?以后要是不舒服了就叫我,不要自己挺,咱们要可少赶点路,也要早点投栈。”
  说罢,他长臂一伸,就将我抱了起来,迈开大步,腾腾腾几步就进了客栈。
  虽然是平生第一次被男人抱,可我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一来我已经烧的有些发晕了;二来不知为何,今天肚子很疼,就象有一只匕首在我的小腹那搅来搅去一样,痛的我眼泪好悬没流出来。
  我抿紧了嘴唇,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努力去压迫想要造反的小腹。
  模模糊糊中,只听骆尘净道:“掌柜的,快来两间上房。”
  又走好长一段路,吱呀一声有门被推开,旋及我被放在床上,一床带着皂角味的被子盖在了我的身上,然后一只温热的手摸上了我的手腕。
  我也不知当时是怎么了,在我疼的几乎窒息的时候,我竟然还晕晕糊糊的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回诊脉,他怎么没盖手帕啊?
  身体没有给我太多清醒的机会,我还没有想出个答案,就已经晕睡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人还未睁开眼睛,就觉得身上又痛又沉,动了动手指,竟然重如山岳,动不得半分毫。
  在床上挣扎了好久,才慢慢坐起了身,脑袋微微一晃,直觉得天旋地转。
  静坐良久,这才稍微好了一些。
  向外看了看,天色很阴沉,看不出是什么时辰,只觉得应该是白天。
  想起身下床,一转身子,才发现枕头边上多了点东西,似乎是衬裤。
  洁白细腻的棉布,看上去舒适柔软,崭崭新新,似乎是没有穿过的。
  这不是我的东西啊,是谁的?怎么放在我的枕边了?
  我拿起来拎,哗啦一下,散出了一堆东西。
  这条白衬裤里,还裹了一条粉红色的衬裤,两条亵裤,还有一大叠的草纸。
  这。。。
  哪个女子住店落在这里的?
  我刚想到这里,只觉得□一暖,一股热流冲体而出。。。
  我的天,不会这么巧吧?!
  包袱,我的包袱呢?
  这下可真的要换衬裤了。
  我急忙下床,脚刚踩在地上,只听得外面传来敲门声,骆尘净的声音随即传来:“杜小姐,你醒了吧,该吃药了。”
  啊。。。我的天!
  我又窜回床上,大被刷的一甩,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结结巴巴道:“进。。。进来吧。”
  骆尘净推门而入,手里端了一个瓷碗,里面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趁热喝了吧。”他走到床前将药递给我,然后侧过脸去,似乎在欣赏桌子上那粗陋不堪的茶壶。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一个男子,我尴尬的要死,二话不说就将药接了过来,咕咚咚就喝了一大口。
  “噗。。。咳咳咳。。。嘘嘘嘘。。。”烫死我了,我吐了半口呛了半口,又烫又咳,咳的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骆尘净很及时的将药碗接了过去,又很及时的递过一块手巾:“没事吧?我以为你还没醒,怕过会儿药放凉了,刚熬好我就端过来了。”
  我。。。无语。
  待我不咳了,骆尘净道:“杜小姐,我昨天给你诊了诊脉。”
  我连忙搭话:“怎么样?”
  骆尘净的眼神忽然有些飘忽了,好象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不敢看我的眼睛了,然后他的脸慢慢变红了,白玉般的脸上渐渐的浸出一点点的红润,好看的似乎是慢慢展开的桃花花瓣。
  “你的身体很差,脉嘛。。。”他吞吞吐吐的,似乎有难言之隐一样。
  “怎么?不会是拖不了几天了吧?直说吧,我从不讳疾忌医。”
  骆尘净颇为踌躇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脉很滑。”
  滑脉?
  “不是吧?滑脉应该是怀孕的脉吧?我怎么可能是滑脉呢?”我着实吃了一惊,我还是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怀孕呢?
  骆尘净连忙分辩道:“不是,不是怀孕,唔,那个,那个女子,要,要来天,天葵的脉,也是滑脉,和怀胎初期是一样的。”
  腾,我的脸红成了一块大红布,比骆尘净的脸还要红。
  怪不得他那样为难呢,两个未成婚的男女谈这件事,确实是不太合适。
  骆尘净匆匆说道:“一路上没怎么洗过衣服,你的衣服我让洗衣妇去洗了,枕边帮你准备了点干净的。这药你趁热喝了,喝完了肚子会舒服点。这两天不赶路,你好好歇着吧,我在隔壁房间,有事叫我。。。”
  说罢,他落荒而逃。
  我坐在床上,尴尬的要命,只觉得脸上呼呼的往外喷火,热呀。
  我发了几个月的高烧,从来没有哪天象今天这样把我烧的这么热过。
  脸红了好大一会儿,忽然想起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连忙下床将门闩好——换衣服要紧啊。
  一拿起那崭新的衬裤和亵裤,又想起了骆尘净,一个大男人跑去买这种衣服,还不知道多别扭呢。
  他别不别扭我说不好,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别扭。
  换好衣服,将被褥叠好,趁着温热又将药喝掉了,刚琢磨着要洗手洗脸,就听见骆尘净又在门外说道:“我把热水放外面了,你洗洗脸准备吃饭吧,我有些话和你说,嗯,关于你的病的。”脚步轻响,人马上又离开了。
  我抚抚微红的脸去取热水————这个男人,想的可真周到!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懒蛋一枚,最近在窝里孵蛋,不知所谓的孵。。。。


☆、第 20 章

  孤男寡女上路,我早就已经预料到路上会有尴尬了,特别是我的身体如此虚弱,几乎已经丧失了自理能力。可骆尘净一再坚持,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如他的愿了。
  我也曾读过《女诫》和《烈女传》,自然知道未婚女子不能和男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也不能将贴身的衣物给男人看见,更不能与不是夫君的男人有什么瓜葛,可现在,这些“妇德”,我都已经违背了。我与骆尘净不经意间的亲密,有些太过了。若按《烈女传》上的烈女们来比对,我似乎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以死明志,另一条是嫁给骆尘净。
  死我总觉得犯不上。
  嫁给他么?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都是要嫁人的,嫁给谁都一样,特别是骆尘净还如此的温柔,我不亏的。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有时间,旁敲侧击探探他的口风吧,若他也乐意,那我们就凑成一对吧。
  若他不乐意,等这事了结了,我们就痛快再见。
  嗯,就这样吧。
  等骆尘净送来晚饭的时候,我已经是心平气和了。
  晚饭是热气腾腾的粥,也不知里面放了什么,有药味,还有红枣,尝了口,甜甜软软,十分好吃。
  客栈里肯定不会有这种粥的,肯定是骆尘净自己做的。
  喝完粥,骆尘净将碗送下去,片刻又回来了。
  感动于他的体贴,我轻轻说了声:“谢谢。”
  骆尘净也早已脱去了尴尬,恢复了云淡风清的样子,他微微一笑:“没什么的,你身体不适,这几天好好休养一下。唔,说说你的身体吧,既然是要问病,杜小姐,你我就不要拘谨了,我问什么,还望你能据实回答。”
  我点点头:“骆先生请讲。”
  “杜小姐,你的月事一向不准吧?可是来的迟?短的时候也要隔两三个月,长的时候半年也有吧?”
  啊?
  怎么是问的这方面?
  这么私密的事,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抓起桌上的杯子在手中转来转去,却仍是按他的要求小声回答了他:“嗯。”
  “来月事的时候,腰部又凉又酸,腹如刀搅,可是?”
  “嗯。”
  “平常的时候,也是畏寒怕冷吧?夏天也得盖棉被,天气稍微一凉就觉得后背冒寒气?”
  “是。”
  骆尘净点点头,似乎我的回答印证了他的诊断:“杜小姐,你身体里寒气太盛,特别是宫寒,已经十分严重了,若不及早治疗,以后生育怕会有些困难。”
  啊?这么严重?
  “不会吧。。。”我的月事虽然一向不准,但也不会严重到这地步吧。
  骆尘净的表情很郑重:“你以前肯定没有好好注意过身体,身体寒到这个地步,不是一两天的事。我帮你开副温补的方子,你慢慢调理。 这种病光喝药不行,平日里你还要多加注意。以后尽量少吃凉性的食物和水果,不要喝凉水,也不要贪凉吹风。你睡的是床吧?七丰不比安宁,这里冬天很冷的,还是睡炕好。热炕最能去寒气的,睡热炕比吃药还管用呢。”
  这个骆尘净,还真是很厉害,他说的很对。
  我这身体里有寒气,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从娘亲去世后,我偏安在杜府的小角落里没人管。
  无聊之际,每每坐在庭院里看花开花谢,看日落月升。
  常常在星罗棋布的夜空下,半睡半醒的痴坐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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