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名女 名妓卷





并之辈可借,芳心暗许,终究下不了决心。最后她为了弥补秦重的损失,打
开箱子取出二十两银子,塞到秦重的手上,对他昨晚的礼貌,昨夜的服待表


示感谢,也劝他千万别再到这种地方来。

这件事情后,秦重仍然挑着油担子到处卖油。此时朱十老的油坊也发
生了巨大的变化。邢权与兰花趁朱十老染病在床,起了歹意,深更半夜,席
卷了柜中的银钱,逃之夭夭。朱十老既恨且悔,想起了当日秦重的好处来,
千方百计把秦重找回去。秦重不计前嫌,仍然父子相称,把他得自花魁娘子
的二十两银子拿出来做本钱,于是油坊的生意重新兴旺起来。朱十老心头快
慰,但身体状况已日益不济,旧疾未愈又添新病,终于药不罔效而寿终正寝。
秦重克尽孝道,颇获邻里称道。由于人手不够,便招揽了一位从汴京逃难的
中年汉子和他的妻子阮氏。这位中年汉子名叫莘善,正是花魁娘子莘瑶琴幼
年走失,后来多方寻找的父亲,这时他与莘瑶琴的母亲一起成了朱家油坊的
伙计,可惜秦重当时并不知道。

再说花魁娘子虽然盛名之下,朝欢暮乐,真是口厌肥甘,身嫌锦绣。
但总有不如意的地方,或是那些男子任情使性,吃醋跳槽,或者自己病中醉
后,半夜三更,没人疼热,就想起那卖油郎的好处来,只恨无缘再会。也是
桃花运尽,合当变更,一年后,生出一个事来。

杭州城中有个吴八公子,父亲吴岳,正做福州太守,这位吴公子刚从
父亲的任所回来,广有金银,平常就爱赌钱吃酒,在妓院间走动。听到花魁
娘子的名声,就多次派人来约,想要嫖她。但花魁娘子听说他气质不好,不
愿接待,吴八公子曾和他的那群闲汉们到过妓院几次,都没有见到花魁娘子。

这天,吴八公子又带了十几个狠仆来接花魁娘子游湖,因为老妈子每
次总说花魁娘子不在,于是就在中堂行凶,打家打伙,一直闹到花魁娘子的
房前。只见房门紧锁,吩咐家人把锁钮断,一脚把房门踢开,见到花魁娘子
正在里面,立命家人左右牵手,从房内直拖出房外来,口中不停地乱嚷乱骂,
老妈子上前劝说,见势头不好,赶紧闭嘴,整个妓院大小仆人躲得一个不见。
吴家狠仆牵着花魁娘子出了大门,不管她弓鞋窄小,朝街上飞跑,吴八公子
在后面跟着,洋洋得意,直到西湖口,把花魁娘子下船去,方才放手。

花魁娘子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对着船头放声大哭,吴八公子愈是威
胁,哭声愈高。

吴八公子自己吃了几杯淡酒,觉得没趣,收拾下船,自己来扯花魁娘
子,花魁娘子抱住桅杆,双脚乱跳,不肯随行。吴八公子大怒,叫狠仆上前
拔去簪珥。花魁娘子便要投水,吴八公子也怕事情闹大,就对她说:“你只
要止住啼哭,我就送你回家。”花魁娘子果然止住了哭声,吴八公子吩咐将
船移到清波门外僻静的地方,将花魁娘子绣鞋脱了,把裹脚布也一齐脱掉,
露出两条玉笋一般的金莲,叫狠仆扶她上岸,骂道:“小贱人!你有本事,
白天就走回去,我却没闲功夫送你了。”花魁娘子自然是寸步难行。

花魁娘子平白受了这样的凌辱,真是百感交集,想到:枉自生得花容
月貌,枉识许多王公贵胄,只因溷迹风尘,任由别人践踏。想到伤心的时候,
真想一死了之。正在万般无奈的时候,突然遇到秦重路过这里,了解了情况
后,亲自把花魁娘子送回去。

事出偶然,这天正好是朱十老的祭日,秦重上坟回来,正好遇到花魁
娘子的尴尬模样,就把她送回妓院,妓院老妈子殷勤留客,好茶好酒,热情
款待。花魁娘子更是对卖油郎重新评价,他的地位在自己心中日益提高,于
是尽展情怀,殷勤侍客,一夜缱绻。

花魁娘子在床上枕边对秦重说:'不管布衣鞔食,她这一辈子跟定秦重。'


卖油郎自然是欢天喜地。

花魁娘子拿出积蓄赎了身,选择了良辰吉时,与卖油郎秦重完婚,轰
动一时,自然也认出了失散多年的父母。

多事文人在后来吟诗说;

春来处处百花新,蜂蝶纷纷竞采春;

堪笑豪家多子弟,风流人及卖油人。

张怡云母女皆风流

元朝灭宋之后,将所有宋室王亲国戚打入底层。男人被罚去劳役,女
人则全部发往教坊,充当乐妓。

这乐妓之中就有一位宋室的公主,叫王莲,丈夫是宋朝的一名武将,
在南来临安沦陷时,自刎身亡。留下妻子玉莲公主和幼女张怡云。

这位王莲公主,自幼精于音律,又有较高的文化修养,入了娼门之后,
人称张四妈。

她自认为陷于风尘是命中注定,只好逆来顺受,随遇而安。

因她是以金枝玉叶的旧公主身份沦落风尘,俗话说:“布烂了骨子在,”
自然身份有所不同,因而来往接纳的都是元朝蒙古族的高级官员,这叫识风
转航向,适应潮流,也是一种生存的适应智能。

这位公主虽然沦入娼门,但她姿容出众,风流媚态,对异性极其诱惑,
因而问津造访者源源不断,然而她对那些造访的宋室降臣,则不屑一顾,纵
然敷衍接待,也总是睛转多云,嘻笑怒骂,弄得这班人面红耳赤而去。由于
她出身皇室,挥金如土,豪饮两三斤山西汾酒,都不在她的话下。

她的幼女,名叫怡云,在母亲的薰陶下,也工于文词,精于音律,谈
笑诙谐。又颇机智,到了十六七岁时,正是妙龄春色,自然超过她的母亲,
成为芳名遐迩燕都名妓。

当时的著名画家赵松雪、商正叔、高房山三人合作,专门为她画了一
幅“怡云图”,画的是一位浪漫天真的少女,斜倚栏杆,脸含微笑,天际正
有一抹微云,庭边有几株红杏,情趣盎然,画已就,要她本人即以此画为题,
诗词或对联均可,为之增色。她略一沉思,写了一首《石榴花》的曲牌:

微云一抹隐山岗,

斜对着这栏杆细思量。

人生有道不寻常,

休想道是画堂别是风光。

那有个知心人满捧杏花酿,

空自里幽怨,嗟伤,

玳筵前那寻着知音郎,

何日里开宴出红妆!

这一新词写就,画家赵松雪不由拍手叫好:“好一个‘何日里开宴出红
妆’,把你的心事一泻无遗,情真意切,怡云姑娘,你要找个知音郎,好!
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替你找个知音郎,文才出众,品貌非凡。哈哈,可


还是个豪饮的酒徒,你可别嫌他爱酒啊!”

张四妈接言道:“大画家,您可别小看了她,她也是能喝酒的啊,只怕
一般人还不是她的对手啊!”

“啊!这样说她也接上你这当妈妈的角了。”

“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家,纵然能喝几盅,又哪能及得男儿汉?”商正叔
显然不大相信。

'好,只要那小子能喝得赢她,我愿倾我积蓄,把她嫁给他。但得有个
条件,要大元朝的显要官员之家,才能为她赎身。”

这院中的鸨母也搭言了:“教坊司也发下话来,心属宋朝宗亲的女子,
要为她赎身的,至少得纹银三千两。”

“三千两啊?我的奶奶!”高房山感到惊讶。

“嗨,人家可不是咱们这揽子穷画家,三千两就三干两,我能代表他,
就这么一言为定!”赵松雪慨然应允。

赵松雪为什么这么慷慨而有把握呢?因有一蒙古族名叫恰木儿忽什
的,是元朝开国名将之后,此人最羡慕汉族文化,尤慕唐代杜甫诗名。奏准
朝廷,以杜效陵取名,官居吏部侍郎,又有文才,更具酒量,爱与文人墨士
结交,最慕汉族女子姿色娟秀,早就想娶一汉人之女为妻,但限于朝廷禁令,
只能纳之为妾,正妻非蒙古族不可。

其实他心里对朝廷这项禁令十分反感,他认为蒙汉应是一家,不应分
出如此界限;但心里反对是心里反对,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得敢怒而不
敢违,纳了一房正妻,可心里仍一心想再找一位汉族美女。

他与赵松雪相交甚契,几次托他为之留心物色。如今赵既见张怡云有
从良之意,兼之她的人品和才学超人,又能喝酒,这堪称“同文共酒又同诗”
了。

这才算真正的人间知己,他决定做好这一媒人,牵好这根红线,让天
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世间真是无巧不成书,赵等恰一出门,正过钟楼街,只见几匹高头骏
马,一队护兵拥着杜效陵而来。杜一见赵等人,即刻下马,拱手笑道:“你
们几位大画家先生从何处而来?”

赵松雪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他的手:“巧,真巧!有缘,这下可真正有
缘,您来得大巧了,我正要去找您哩!”

杜效陵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赵先生,您什么好事这么高兴哪!”

“嗨,我真高兴哪,侍郎大人,你托我的事,成了!”

“成了!好呀!人在哪里?几时前去呢?”

“还等得几时,即时就去,事情凑巧,越快越好,只是令正夫人会不会
开恩允君纳妾?”

“这事无妨,我不惧河东狮吼,况且此事她早已答应了,还说:只要我
有了意中人,她家事一交落得清闲过逍遥日子。”

“哎呀,侍郎大人,你娶得这样的贤妻,是祖宗有德,前世有福哩!好!
好!好!

为你祝贺。”

“侍郎大人,我们的赵先生就没有您这样的雅福哩!哈哈哈。。'高房山
挖苦起赵松雪来。


赵最怕人家笑他惧内,赶紧岔开话题:“侍郎大人,时间要紧,机会难
得,请屏去侍从,同我们一起去。”

于是杜效陵便把护兵打发回府,几个人徒步来到海子山张怡云的住处,
一进门就喊:“怡云!怡云姑娘!你要的意中人我替你找来了!”

张怡云母女闻之喜不自胜,赶快开门迎接,怡云的心里更是激动不已,
她见这位客人,虽然外表之间,仍有一股蒙古族的彪悍之气,但是穿的是汉
人装束,倒也风流潇洒。

赵松雪连忙介绍:“这位是当朝吏部侍郎恰木儿忽什大人,他为崇尚汉
文化奏准朝廷,改名为杜效陵,你看,你正仰慕大唐诗圣杜甫,思而效之,
单这名字就不俗吧!”

张怡云一听,不由得有了几分好感,面泛娇羞腼腆的桃红之色,眉宇
间喜气融融。

“张四妈,您瞧,这客人您满意吧?”

“赵先生您是一双慧眼,带来这样的贵客,令咱蓬筚生辉,俺得好好地
款待和感谢您哩!”张四妈眼笑眉开,特别惬意,赶忙张罗筛茶和端出瓜子
糖果等茶食点心来款待客人。

“怡云,给你找了知音来了,喏,刚才我们在路上正买了一尾鲜活蹦跳
的鲤鱼,就劳你亲自下厨烹调,今日倒要试试你酒量。”赵松雪此刻心怀特
别愉快。

“好吧,只怕我做的南方风味,不合大人的口味呀!”

“不!我最爱吃的是南方佳肴。”

“啊!那赵先生您就帮我陪客人坐,慢些聊,我就暂时不奉陪了!”张怡
云临起身向杜效陵丢了一个亲切的媚眼,提着鱼姗姗向厨房走去。杜效陵对
她一见倾心,迫不及待地也跟着她赶到厨房去,连赵松雪等人的招呼都来不
及打。赵等并不计较,只是掩鼻而笑,这里张四妈也觉好笑:“这也真是个
急色儿,这般性急!”自己留在前厅,陪赵松雪等人叙话。

张怡云一到厨下,撩起衣袖,就麻溜地动手剖鱼,这位杜侍郎两眼迷
迷地看着她一双纤纤玉手,肤色白皙细腻,特别爱人,不由信口歌出《落梅
花》的曲子:

金刀细,锦鲤肥,

更哪堪玉葱纤细。

张怡云一听,信口接吟:

得些醋,咸风味美,

试尝俺这家滋味。

杜侍郎不由称口说:“好,真是文才横溢!来,我先请你喝上一杯酒!”
他走到厨下顺手取过酒瓶来倒酒,怡云望着他嫣然一笑,说:“一杯酒?要
嘛就是一坛。”

她接过酒坛一饮而尽,杜侍郎生性爽快,见她如此豪饮,十分欢悦,
觉得遇了红颜知己。

顷刻之间。几样可口的菜,已经捧了上来,这边张四妈又捧出一大坛
“玉液香”的名酒,笑道:“喝了这坛酒,就算是真正的角色。”

“不!赵大人与商、高二位老师酒量有限,我倒要与杜大人较量较量,
杜大人不是要学杜甫吗?杜甫诗圣是能喝酒的,他的名诗中不是有‘酒债寻
常随处有’和‘乾坤醉眼中’嘛!”


“好,我就奉陪,但也得提个条件。”

“请讲!”

“需我们二人共填一首《水调歌头》,一个字一盅酒。”

“那就请大人先起句吧!”

“不,你是主人,先主后宾,怡云姑娘,该由你先起句为妥。”赵松雪一
旁搭腔。

“好,就由贱妾先起,恕我冒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