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尘埃
,让大神官惶恐了一下,但是下一句感叹立刻又让他欣喜了一下。“不过也难怪,罗尼斯主教大概真的是有点老了……”
面前这位大人物居然也有和自己相同的感叹,库斯伯特感慨莫名,连连点头。那可是直接侍奉教皇陛下的高贵人物啊。
“虽然罗尼斯主教大人确实是卓越非凡的,但是你也看见了,他有时候会发点老年人特有的固执脾气。让教会很为难。”阿德拉主教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也在想,或者年纪这么大的他或许退休会比较好……”
“我看罗尼斯主教大人的身体很好,十年之内都不会主动退休吧。”库斯伯特不禁也叹了口气。对于已经坐上红衣主教这种位置的人来说,“退休”都只是个挂在那里却永远不会用到的装饰品,绝大多数都希望把那个位置坐到死。
阿德拉主教又叹息了一下,颇有深意地看了库斯伯特一眼。“如果他退休之后,能够让大神官这样能够识大体,处处为教会着想的人来续任位置,我们就轻松多了。”
库斯伯特大神官先是惊愕,然后是不知所措,然后又是惶恐又是受宠若惊。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把哪种表情表达出来,一张丑脸涨得通红。
送走了阿德拉主教之后,库斯伯特的心情仍然是不能够平服。在他苦修时间占了多数的这辈子中,都没有过这样激动这样古怪的心情。胸中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在左冲右突,好想跳起来拳打脚踢,又想大声呐喊。但是不行,他是一个应该严肃,严格,稳重的神职人员,而且还是大神官。但是这心中的冲动………
哎。他想,这个时候有个知心的朋友就好了……
不过说起朋友。大神官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虽然他也算认识很久了,但是直到前几天在因为一些机遇下才突然熟悉,亲切起来。这位大人现在仕途得意,并且开始关心教会和魔法学院的事情来了。
虽然相交甚短,但是在这几天的接触中他发现这位大人虽然身居高位,但是是那么地善解人意,那么地亲切。从那送给自己的几件小礼物就可以知道。而和他一起谈话则完全是种享受,如沐春风,似饮圣水。
大神官按捺不住,走出魔法学院的大门朝公爵府走去。
兰色光芒闪过,阿德拉主教从传送魔法阵中走出。面前是一片景色如画。高大的阔叶梧桐已被秋色染黄了鬓角,多了些沧桑之意,但是那一地的青草又是那样生意昂然。旁边是一个溪流汇聚的大池,几只这里才特有的珍禽在里面游荡着。池边的石雕和座椅都是绝对有资格进入任何一家博物馆的艺术品。夕阳的阳光从山间的缝隙中把温暖和光明送进来。
这里实在是太美了,至少比教廷那死板呆滞的苍白建筑美上千倍。
有一个正在梧桐树下对着夕阳看书同伴看见了他,合上书走了过来,问:“怎么样了?还顺利么?”
“完全符合我们伟大的导演和编剧的意思。如果山特老师这次要求推选代理会长,我绝对投他一票。表示对他敏锐的观人之术和编导能力的钦佩。”
“那当然,他是艺术家么。”同伴也笑了。“这次你也跟着他去艺术了一次,请问有何感想?”
“感想?就是希望他不要食言。把那幅‘第十三株向日葵’的真迹给我。”
这里还有这样幽默,风趣,优雅,高尚的同伴。更比教会中那些面目可憎言语无味的白痴老头子们好一万倍了。
他实在是太喜欢这里了。阿德拉开心地笑了。
第三篇 光与暗 第二章 离歌
阿萨从床下把刀拿了出来。上面已经满是灰尘了。这把凝聚了父亲的心血和祝福,代表了自己梦想的武器已经在床下躺了很久了。罗尼斯主教叫他不能佩带这把即使从造型上来说也是全不适合神官身份的刀。因为刀是标准的下层士兵和流氓们的武器,粗暴的砍砍杀杀的俗物。
把刀负在背上,那熟悉的重量透过身上亚麻布衣服的粗糙感觉在皮肤上摩擦。一身冒险者们最常用的衣物装备,还有盐,蜂蜜和药草这些在野外生存必备的小东西也都在怀中仔细地揣着。现在的状态一如他在卡伦多出走的那个晚上,只是心情已经完全不同。
那时是很单纯的激动和兴奋,现在却不知道是什么了。仿佛有点灰心丧气,好象又有点奇怪的解脱感。
从里面的小屋出来,看看周围,看看那正那着一只死人的手站在那里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古怪老头,想到大概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居然对这满是尸体和器官的奇怪地方有种舍不得的感觉。
走到山德鲁的面前,他叹了口气。半拥抱地拍了拍山德鲁的肩膀,说:“再见了,死老头。有空的话我会想你的。”
哪知道山德鲁却好象被刺了一刀的兔子一样猛地跳开,拍了拍被他抱过的地方,瞪着他说:“你这家伙这么恶心干什么?脑袋出毛病了?”
“嘿,只是临走在即,和你打个招呼而已。”阿萨讪讪把手收回来。
“走?到哪儿去?”
“我也不知道,大概一边躲着通缉一边周游全世界吧。”
“罗尼斯给你安排的那些事你不做了?”山德鲁一翻白眼看着他。
“不做了。我做不来。”
“下决心被抓的时候就去维德尼娜那里?”
阿萨苦笑一下:“找死么?前几天差点被两个死灵法师干掉了。听一个叫什么艾登大师的家伙说,除了维德尼娜外所有的死灵法师都想宰了我。真不知道我那位巫妖同学是怎么搞的。”
“艾登那家伙……”山德鲁怔了怔。“这群混蛋原来已经……也不知道维德尼娜会怎么样……算了,这些早就不关我的事了。随他们折腾吧。”叹了口气,又看向阿萨。“那这样你都还敢出去乱跑?活腻了吗?”
阿萨双手一摊,说:“反正我是不想继续在罗尼斯主教手下做什么狗屁大事了。我有我想要去做的事。”
“就算被教会通缉,被精灵通缉也不在乎?”山德鲁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气沉沉。“被公会追杀呢?不怕吗?这世上除了罗尼斯他们大概还稍微有点顾忌外。即使是一个帝国皇帝,在他们眼里也和只鸡没什么区别。想杀就杀。你这样娘娘腔的小子,不怕吗?”
“怕啊。死谁不怕?”阿萨苦笑,又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但是我更知道我要做什么,不做什么。要杀就来杀吧。我不见得比个皇帝容易杀。”
山德鲁歪着头,直楞楞地看着他,那双眼睛继续发出似死非死的色泽。忽然一点头:“原来已经不是娘娘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个男人了。”又抬头问:“不过你难道不怕我现在就把你这个想逃跑的家伙抓起来送给罗尼斯吗?你知道我们是朋友的。”他手一摊,大义凛然。“而我这样重义气的人,肯定是要为朋友多多着想的。”
“糟糕。我忘记了。”阿萨猛然醒悟,一拍头。又皱眉看向山德鲁。“不过你这么重义气,也应该不会出卖我吧?”
山德鲁眼睛一瞪,气势汹汹地说:“你这家伙就是我手下一个搬尸体的苦力,有个屁的资格和我说什么义气?”他转身走进里屋翻腾一阵,拿出两件东西来丢给阿萨。“中途逃工工钱就不给了。不过看在你工作也算努力的份上,这里有两件我没用的东西,给你吧。说不定会让你活久一点。”
阿萨接过,是一本书和另一个软软的东西。他把书随手翻开一页,看到上面赫然写着“驱役骷髅和僵尸的原理分析”。他惊奇地看着山德鲁,问:“这是……”
“这是我这些年无聊,自己写下的一本关于死灵魔法的书。原本没想过要给别人的看的,看你这家伙人也算老实,送你做纪念了。”
“可是……这可是死灵魔法啊……”阿萨有点犹豫。
“保得了你的命的就是好魔法。”山德鲁一口唾沫吐了出来。“呸,你这混蛋知不知道好歹,我好心好意送你个纪念你还挑三拣四,你不要就还我。”
“要,我当然要了。”阿萨连忙把书收进怀里。确实,不管什么魔法能够有用就是好魔法。在黑暗冥想术的作用下,死灵魔法现在好象是他唯一可以修炼的一系魔法了。他现在依然记得很清楚,在和艾登大师遭遇的时候是如何被对方漫天飞舞然后闪电雷球下雨般地打得他满地乱跑。以后自己如果还是只依靠那最低级的烂火球,随身再带一百张世界树之叶都不够用。
阿萨再看了看另外那个东西,软软的一块肉皮,上面好象融化的蜡凝成的一团扭曲的五官,居然是自己在刚到王都的时候躲避公爵所用的那张面具。自从公爵解除了对自己的通缉后这东西就忘记扔在哪里了,想不到是山德鲁收了起来。
“你这死老头,这个好东西你居然不早点给我。”如果说那本死灵魔法的书只是让他惊喜了一下的话,这个东西简直就是让他欣喜若狂了。带上了这个东西,只要山德鲁老头不说,除了主教大人姆拉克公爵有限的几人之外,有谁能认出自己来。而自己一直忘了这个最重要的东西,早想起来就让山德鲁给自己早就可以跑了。
“我这些东西可是不给娘娘腔的。”山德鲁淡淡说。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向阿萨伸了伸手。“对了,把你背上的那把砍柴的家伙给我看看。”
阿萨解下刀交到山德鲁手上,这老头看了看,伸出枯瘦苍白的手指在刀身上一弹,居然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恩。果然不错,是全用卡伦多精矿打造的好东西。但是看样子好象只是单纯的一个好铁匠打造而没经过其他加工,是么?”
“恩,是我父亲。”阿萨回答。
“你父亲?”山德鲁点点头,提着刀走进里屋,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后拿着个小瓶子出来,自言自语地说:“今天才发现你这把刀是这么好的东西,有个魔法实验我一直想做做看了。你不介意吧。”
“喂……”阿萨有点顾虑。“你别把它弄坏了啊。”
山德鲁没吭声,只是用刀把石台上扫出一片空地,咬破指头,用自己的血在石台上绘画出了一个不大的魔法阵,把刀放在了中央。然后他把小瓶拧开,一股带点血腥味的魔法波动散发出来。
阿萨看到里面小瓶里面好象是两颗动物的獠牙,皱眉问:“那是什么?”
“一只吸血鬼伯爵的牙齿。这玩意可来得不容易啊。杀那怪物把我头都杀痛了。”山德鲁喃喃回答。然后他把两颗牙齿放在了刀身上,然后用一只手指摁住,嘴里开始咕哝着低声的咒文。
整个魔法阵开始散发微光。阿萨可以依稀感觉得出来无比庞大的魔法力正在魔法阵内凝结,振动。但是却几乎没有散发出魔法阵内那不大的一片空间。随着山德鲁咒语的诵念,那三尺见方的半圆空间内的魔力越来越浓烈,山德鲁手指摁住的那两颗牙齿居然开始在慢慢地在变软,融化。
牙齿蕴涵的血腥味弥漫满了大屋里的每一处空间,把原本占据在这里的尸臭都完全掩盖了。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阿萨能够隐约听见一阵阵尖利凄楚的号叫。这声音亦真亦幻,却让他心旌动摇,好象是直接回荡在人的脑海和灵魂中。
魔法阵中的魔法力越来越强烈了,那小小的一块空间里像是被挤压进了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吸血鬼的两颗牙齿已经彻底融化成了一片白色的液体在刀身上流淌。虽然实际上是听不见的,但是阿萨感觉那不知发自哪里的号叫似乎要把整座大屋都摧垮了。他惊惧莫名地看着山德鲁,却发现这个随时都老神在在的老头已是满头冷汗,胡须和乱发中的脸色白得透明。
但是阿萨却不敢随意出声,这种情况打断施法已经不是刀会不会出问题的问题了。
终于,那凄厉的叫喊声迅速地减弱了。刀身上那片牙齿融化而成的白色液体也像遇到了海绵的水,居然渗进了刀身里去。
“拿手来。”山德鲁沉声一喝。但是阿萨都还没反应,就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山德鲁的手上。山德鲁原本摁住牙齿的手指一收,轻轻拈住了阿萨食指中央的一小片肉。一阵钻心的痛传来,这片肉已经离他而去。
溅出的鲜血落在刀身上居然发出了嗤的一声响,如同滴在烧红了的铁板上留下一道深色的印记。那奇怪的号叫声也彻底消失了。魔法阵内的魔力同时灌入了刀身。
山德鲁一个踉跄,阿萨连忙伸手扶住了他。他伸手擦了擦汗,叹息一声:“真的是老了呢……”
喘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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