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尘埃
罗尼斯主教呵呵一笑说:“听说在某些国度里面泡茶可是项艺术。能够在这方面也弄到博大精深,想必是个很悠闲的国家。”他在阿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说。“好了,说说你怎么拿到那片世界树之叶的吧。说得具体一点,我相信这一定会是一个精彩的故事。”他带着笑意和期待看着,好象真的只是在等着听一个好故事。
罗尼斯主教那双像很久没睡好觉的眼睛乍一看似乎很朦胧,但是一旦与之双目交汇,就会发现在那双眼睛深远处闪着两盏烛火,不大的光亮却有着灼人的神采。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感觉就很难用敷衍的态度去对付。
阿萨从遇见红袍人开始,把所遭遇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当然他把自己如何劫持那个钦差大臣和地方官的要点改动省略了。至于精灵长老克兰对他说的那番话却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而且对精灵们的古板呆滞也不屑一顾,认为那根本就是他们自己一相情愿的胡说八道而已,所以就连自己也忘得差不多了。只是简略地说精灵们因为他们奇怪古老的什么传说和规矩所以不许他出森林而已。
而罗尼斯主教也没对这个在意,他好象对关于红袍人的事情很感兴趣,还不时地询问每一个细节。他表情微带着笑意,偶尔笑意更深地点点头,偶尔带着点苦笑的味道深深地呼吸一下。那张瘦削得有些过分的脸上表情很生动,但不知是他身份给人造成的错觉还是他原本就有那样的气质,无论是平和还是笑容都不会给人以想去亲近的感觉,仿佛有种不可分辨的威严在其中。
听完了阿萨的讲述,他收回了目光,自己看着对面的书架出神,好象要把刚才所听到的在自己脑中重新整理归纳一遍。阿萨不敢打断,只是在旁看着他。
终于罗尼斯主教收回了眼光,问阿萨:“你听说过死灵公会吗?”
阿萨点点头。几乎没有人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是处于大陆最南方的一个叫笛雅的山谷中由信奉死亡的黑魔法师们组成协会,传说他们食人肉,饮鲜血,操纵僵尸和鬼魂,几乎是恐怖的代名词。
“你刚才所说的那个在低语之森遇见的魔法师就是死灵公会的人。”
阿萨点点头,他一早也大概猜到了。
“山德鲁也是死灵公会的人,至少很早以前是。”
“啊?”阿萨很吃惊他实在很难把那个和自己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每天还会上街去闲逛的老头和传说吃人肉喝人血的恐怖怪物联系在一起。实在是没想到,也完全想不到。
“长久以来因为他们之间缺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首领,所以逐渐成为一个比较松散的魔法师组织,也有完全和他们脱离了关系的,比如山德鲁就是那样。但是其中一直有一小拨极端的人立志让黑暗和死亡覆盖着世界。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在暗中活动,在帝国内部不断地蛊惑人心,建立异教组织,分化和动摇人民的信仰。这种破坏才是最危险的。信仰一旦崩溃,整个国家也都会跟着一起失控。历史上因为信仰的疯狂而导致的战乱和惨剧多不胜数。”
“你知道你借给姆拉克公爵女儿的那本书是什么东西吗?”罗尼斯主教突然就把话题拉到了阿萨担心的问题上。
“不知道。”阿萨发现自己有些心虚,像一个做了错事等待大人来审判的小孩。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完全被罗尼斯主教的深入人心的平淡威严完全折服了。
“那是死灵公会创始人阿基巴德留下的笔记。上面用古文字记载了他所知的各种魔法方面的事。更为关键的是上面也记载了一篇据说是他为了死灵公会的首领而创造的黑暗冥想术。”
阿萨吞了口唾沫,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罗尼斯主教没注意。
“所幸的是数百年间都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练成这种冥想。敢于去练习的人大多都练到一半的时候就会被心中黑暗的魔法力反噬而死。在二十年前山德鲁把这本书偷了出来。我原本对山德鲁建议把它销毁,但山德鲁却很固执地说那是一本很伟大的著作,我也不好勉强他,所以就留了下来。山德鲁对我说他收藏在一个很隐秘很安全的地方,所以我也不担心,只是没想到被你找到了,而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把它借了出去……我很担心那个你口中所说的黑暗魔法师去拿取世界树之叶的事情,如果他是想用其中的生命力来中和冥想中黑暗魔法的反噬,而这东西又重新落在了他们的手上,那结果可能就是真的会造就出一个死灵之王,那时候不只是帝国,连整个世界都会有被黑暗吞噬的危险。”
这次阿萨没有默念关我屁事。这个东西牵扯到自身,而且也关系到主教大人和山德鲁。他很敬重主教大人,也不想挨山德鲁的臭骂,更何况这事情确实是他自己引起的。
“但是我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这本书,我怀疑王都内已经有不少死灵公会的耳目,甚至也许还有不少身居高位的人也已经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如果一旦他们知道这本书的去向,很有可能会比我们捷足先登。所以现在……我只有拜托你帮这个忙了。请你去把那本书拿回来……或者……你干脆就把它销毁吧。”
“我知道你是个很能干的年轻人。”罗尼斯主教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拜托了。”
“是。我一定拿回来。”阿萨站起来用很坚决语气答应。他讨厌任何人命令自己,但是却对恳求难以抗拒,何况这是主教大人的请求。
罗尼斯看着阿萨微笑着点了点头,突然他怔了一下,好象在阿萨的脸上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物。这个惊奇只是个转瞬即逝的波动,他立刻又恢复了那种平淡自若的神情和语气问:“年轻人,你是哪里出生的人?”
“卡伦多盆地,就是那个帝国西南的矿区。”阿萨并没怎么注意到主教大人细微的神情波动。
“哦。”罗尼斯主教微笑着点了点头,依然是那么神态自如。
姆拉克公爵看着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景,深呼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铁筒。
这是条一头粗一头细的长长的圆柱形铁筒,两端各镶有一块玻璃。这是个非常奇妙的东西,大概是某个矮人工匠的发明。和他们所有的发明一样,其中并没有负着任何的魔法,但是当把眼睛往小的那端里面看的时候却可以把很远地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他现在正站在魔法学院远处的一幢高大建筑物顶部阁楼的窗户旁边。这里正好可以用这个奇怪的东西很清楚地从窗户中看见主教大人书房里面的情形。
公爵现在对王都里面所有有权有势的人的喜好,性格,习惯都很清楚,只有主教大人他却一无所知。
主教大人似乎没什么爱好,性格也不突出,也没什么特别的生活习惯。于是根本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甚至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就根本没办法去投其所好,更没办法去对付。而主教大人即使从没什么政治立场,也不明显地偏向谁,但却一直是这整个王都权力圈中很举足轻重的一个环节。
听说主教大人有一个特殊的私人房间,于是公爵足足花了可以买下一个小镇的钱去从一个矮人宝物贩子手里买到了这个奇妙的铁筒。然后花了几天的时间在城里面寻找一个可以发挥它作用的地方。
现在公爵宁愿花上一半的家产去买上一个可以听到远处说话的道具。
可惜并没有这样的东西。既然没有,那就只有想象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才足以见了主教大人不下跪?居然还和主教大人平起平坐?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主教大人给他倒茶?那样亲密地拍他的肩?
实在是想不到。公爵吸了一口凉气。
第二篇 人间世 第三章 手段
阿萨怀中揣着罗尼斯主教刚才交给他的任命文书往公爵府走去。
虽然还是穿着山德鲁给他的那件脏兮兮的袍子,但是他现在已经是主教大人亲自授权的巡查官了。
当然,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官员,帝国的官吏制度中没有这个位置。说得直接点,他只能算是教会方面由主教大人派去各地巡查工作的一个神职人员而已。
但是如果要说得形象点,那他就是主教大人的钦差大臣,他有权利在他所到的地方指挥所有教会方面的事务。罗尼斯主教大概并没有想过让他真的去指挥什么教会的事务,也看得出他完全没有这个兴趣,只是希望这个官衔的威慑作用能在他在地方上行动的时候多些方便。
这样一个职位有什么样的好处呢。阿萨想着。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有一个什么样的地位要去指挥什么人,从来就没想到过自己会走上宦途会有权利。这不是那种不敢指望所以才不去想,而像牛羊看见狗大啃骨头一样根本没兴趣,别人再怎么垂涎三尺在自己来说那确实就是废物一个。当罗尼斯主教说要授予他的时候,他很想说自己其实根本不相信什么神更不想做什么神职人员,但终究是不敢说出口。
但是既然已经有了这样一个权力,也就要去考虑一下这个带来的好坏。即便那只是教会的一个神职,在实际运用中大概还是会很有权势的。
想来吃饭是不用愁了的吧,如果到了地方的市镇上可以去教会混饭吃,不用再像在艾里一样饿着躺在酒馆里。想了半天,阿萨只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大概这东西也不算是完全的废物。
现在就去公爵府把克莉斯的行踪打听清楚,然后就立刻出发。也不知道那死女人跑什么天远地远的地方去了,如果太远那可不好办,现在可没地方再借旅费了。刚才也忘记向主教大人陈述一下这经济上的困难,总不可能现在又要回去要钱。想到主教大人那信任的眼神和态度,阿萨立刻觉得就算是自己用爬的也要爬到克莉斯那里去把书拿回来。
难道去找公爵大人借?怎么开口呢?这次可没什么东西再去抵押了……胡思乱想中阿萨又走回了公爵府。
公爵府连下人都很有点公爵大人的那种处变不惊喜怒不外露的深沉气质。虽然刚才看到了阿萨被主教大人的马车接走,但是并没有被这种待遇所隐含的意义吓到,仍然要他在门口等候一下。
公爵大人亲自出来迎接的。当然脸上仍然只是很纯粹的微笑,无论是再有观察力还是再没有观察力的人也绝不会觉得其中有丝毫的杂质。
阿萨并没有很着急地立刻询问关于克莉斯的问题。主教大人说了,这件事情必须处理得很自然,不能够露出丝毫的痕迹。不能够开口就问,要在闲聊中随口提起的样子,然后装作突然醒悟,说自己有件东西被克莉斯拿走了那是件现在要用着的东西必须要尽快地拿回来……他在心中酝酿着自己并不拿手的演技。
“小懿应该好些了吧?”阿萨拿这个话题开头。
“还是没有清醒过来,但是脸色已经好得很多了,看起来好象只是普通的睡着了而已。我想还是让她自己休息的好,该醒的时候他自然会醒。你要去看看她吗?”
“不,算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沉默了片刻,阿萨发现自己的语言在应对人的时候实在是捉襟见肘。他有点着急了。
公爵现在已经可以肯定,阿萨确实不是具有什么神秘的幕后身份了。
身为官场中高手的高手,交际应酬的大师,公爵对每个人说话的方式,气质,每个细微动作所表现出来的意义,所代表这个人的生活环境,受过的教育,心情,甚至能力和性格都可以分辨得清清楚楚,就像老屠夫一眼就可以把刀下牲口的血脉要害尽收掌握中一样。这是每一个在自己的行道中把技巧磨练成艺术的行家里手的独到眼光。
这个年轻人的行为举止确实如同他前两个月前判断的一样,是没有经历过权势和规矩磨练的毛糙。主教大人对他应该只是私人方面的关系。这更好,利益上的关系会随着利益上的变化而变化,只有私人的感情才是长足牢靠的。争取不到主教大人,那么争取一个和主教大人很喜爱的人也是很大的收获。最为关键的是这个年轻人手上一直捏着一个对自己很有威胁的消息,虽然两个月前也已经处理过了,但是如果再把他变成自己这边的人,那就太完美了。
“年轻人,跟我到书房里去聊一下好吗?”公爵应对人的手段就是他的独门艺术,丝毫不着急表露出自己的真正意图,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自然而然。他刚才就让克劳维斯离开公爵府了,只有在两个人单独相对的时候才方便联络感情。
“好。”阿萨忙不迭地点头。
来到了公爵的书房。阿萨对满屋的书架和书很有点吃惊,进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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