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尘埃
已经腐烂,随着这怪物的移动一下一下地抖动着,如同这巨怪身上的体毛。扭曲的肢体中有时还露出一张扭曲的面孔,无数个这样的死气沉沉的画面结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自己在活动的巨大怪物。这完全就是正在活动着的死亡。浓重的尸臭竟然没有引来食尸鹰,所有的生灵都对这个怪物的气息感到本能的害怕。
古怪骇人的外表伴随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尸体的气味结合成诡异恐怖的气氛,足以叫任何人都感到毛骨悚然。即便是早已经见惯了杀戮场面的将军也觉得自己背上有些发冷。他感觉得出来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纳格司神官也通过铁筒看到了这个巨大的怪物,他的脸色开始发青。他连僵尸也只是看过图鉴而已。
“看样子这个怪物暂时并不会对我军有什么危害。我们先把部队撤回去,向魔法学院报告,让他们派遣专职的牧师来对这个怪物查看解析一下再说吧。”将军看见了神官的脸色,帮他下了决定。
但是纳格司神官却勃然大怒起来:“面对敌人临阵退缩算什么军人?”
“连那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胡乱去进攻,这些魔法师都是花费无数心血才培养出来的。如果部队有损伤怎么办?你脑袋里全是一坨一坨的屎么?”将军的怒火终于发了出来,朝神官怒吼。
纳格司神官下意识地畏缩了一下,在生死线上战斗为生的军人的气势绝不是躺在女人堆里的公子哥可以抗衡的。但是神官大人立刻又觉得自己不能被这样的武夫所震撼。为了找回自尊他转身朝自己的副手命令:“传我的命令,以神圣的天主的名义,全体突击把这个邪恶的怪物消灭。”
“站住。”将军的怒吼把这个副手刚刚迈出去的脚步定住了。
“这里我是指挥官,他们全都是我的人。去传令,这是我的命令。”神官鼓起勇气和将军对峙。在部下的心目中终究是命令占了上风,他往山下的部队跑去。
无能为力地看着数百名魔法师策马朝那个怪物冲去。将军朝神官瞪着眼,里面差点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企求这个怪物真的能够一下被解决掉。”
魔法师们策马飞快地接近,尸龙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这些在它看来只是蝼蚁般的小东西,几天前它轻而易举地就把几十个这样的东西烧作了灰尘。
它没有什么思考能力,自身强大的魔法力也让它拒绝一切命令,它现在只是依照着创造它的魔法阵所赋予它的本能,寻觅着大地中魔力的流动朝西北方向走去。
魔法师们冲到了魔法的射程之内。随着其中几个中级魔法师的一声命令,只是一瞬间,尸龙的轮廓就完全淹没在闪光和火焰中,各式各样的攻击魔法在那尸体的躯体上产生碰撞爆炸。火球的爆炸,火焰的灼烧,闪电的白光和霹雳声,冰箭的呼啸和碎裂集中成为了一大片绚丽壮观的魔法展示。这其中的每一次爆炸,每一次闪耀,每一个呼啸都具有足以将一只食人魔击倒的巨大威力。
即使在远处的山头上也可以感觉到这数百名魔法师释放出的惊人魔力。这数百名魔法师集中起来攻击的威力确实非同小可,即便那是一座山也应该会被削平了吧。纳格司神官得意洋洋,仿佛听到了晋升大神官仪式中的奏鸣曲。
一股绿色的波涛突然从这堆绚丽的魔法花火中冲了出来,立刻就以自己雄浑无比的气势把所有的其他闪光声响呼啸淹没其中。
只是几眨眼的功夫,绿色的波涛散尽,荒野恢复宁静,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风吹过以尸龙为中心的一大片黑色焦土发出点轻微的呼啸,焦土上面空荡荡地没有任何东西,刚才那绚丽壮观的魔法场面好象只是个瞬间的幻觉而已。
尸龙的身上连痕迹都没留下。这些尸体中蕴涵着的巨大魔法力和生命能量使它的防护力比经过魔法加工的软甲还要坚韧数十倍,无论是魔法还是物理攻击都不会有什么效果。
足楞了好一会,纳格司神官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头,摇头喊:“怎么会这样……”
将军足有沙锅大的拳头击在了他的脸上,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后他飞出老远。
纳格司神官领军去消灭巨大不死怪物,结果不幸和他带领的部队一起全军尽墨战死沙场。将军已经想好了报告的内容。
对付兽人部队最有力的武器,魔法学院花费无数精力才培养出的人才,就这样几眨眼的时间就消失了。将军混身都在发抖。
看着这一切,站在另一远处山丘上的罗尼斯主教也在微微颤抖。
“我现在很后悔,我真的很后悔……”罗尼斯主教低下了头,用低沉的重音反复着话语,好象一定要这样才能把心情表露出来。“我很后悔帮助制造了这样一个怪物出来。”这被烧死的数百名魔法师都是魔法学院培养出来的,都是他的学生。
“这完全是最没有痛苦的死亡,他们可能连‘死’这个念头都没时间去想就死了。这实在是很完美的死亡方式。老师您用不着为他们伤心。”维德妮娜的肌体不过只是个躯壳而已,她的声音是用空气魔法在喉咙间逼出来的,虽然很难听,但是也带着感情色彩,可以听得出她并没有促狭嘲讽,她是很正经地说着。
罗尼斯转过头来看着她,一双眸子已经完全被愤怒烧了起来。
“老师您也用不着生气。他们死了,那就证明给了其他人知道我们的杰作是完美的。这只是百多条人命而已,有了这个作为警戒就可以免去了成千上万普通士兵的死亡,这不是很划算么?”维德妮娜侃侃而谈。“难道老师因为他们是魔法学院的弟子而心疼吗?我记得老师以前经常教导我的,生命是不分贵贱的。”
“一个巫妖这样的死灵怪物怎么会懂得生命的意义。”罗尼斯主教回过头去长叹。他依然很清楚地记得这个学生二十年前的模样,那是很有生机,很有活力,很美丽的,让每个见到的人都不忍心把她和‘死’这个概念联系起来。
“老师您错了,只要是存在着的就必然可以破坏,也就是必然会死。我只是改变了我生命结构的形式,不再衰老罢了。而且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也正是因为我太害怕死。我害怕时间把我杀死,害怕我自己的生命在我的意志之外流逝,所以我才用了这样的方法来挽留我的生命。”
“邪术造出的怪物而已。”罗尼斯不屑。
“老师您又错了。”维德妮娜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这哪里是邪术?这完全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人类创造出各种技术,冶炼,种植,医药,也就是让自己能够活得更安稳一些,更长久一些,换言之,人类的智慧一直都是在对抗死亡,延续自己的生命而已。而创造出我这样不老的躯体这个技术和那些普通的技术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所谓智慧和技术,都是生命为延续自己而表现的方式。不过我是这个方式更复杂更高级,所以不容易让见识平庸之人接受罢了。”她抬了抬手,露出她那只是裹着皮肤的骨骼。“这是最顶尖的技术所延续的生命,我这个躯体完全就是人类生命力的最高体现。”
罗尼斯皱眉看了看她炫耀在外的破烂骨骼,从皮肤的破洞中看到里面的死灰色。他的这个学生的逻辑推理依然是那么地无懈可击。在二十年前她曾经是公认的百年难得的魔法奇材,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智慧。而最后的结果是她把智慧用在了重新创造出古代失传的仪式把自己变做一个巫妖。不知道是否因为她太聪明了的缘故。
人类一旦啃食了智慧之果就注定不能享受生命之实。罗尼斯突然想到了这个典故。
“为什么你们两个总是要为这些无聊事吵来吵去,过了这二十多年居然都没有一点长进。”山德鲁在旁边听得很不耐烦了,对维德妮娜说:“说点实质性的问题好不好?你造出那个怪物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还要我们来跟着一起看着这个大家伙慢腾腾地挪来挪去?你知道我已经多久没去茶馆吃茶聊天了么?”
“打搅老师的清雅实在是不好意思。作为魔法师,我只是想创造出一个完美的魔法艺术品而已。”维德妮娜淡淡说。“而关注这个艺术品的情况,不也是我们这几个创作者的责任么。”
山德鲁说:“说老实话吧,你为什么把造这个东西的地点选择在这里?别告诉我只是临时做的打算。留在这里看了这些天我也大概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那个大家伙是一直在朝着这高地的中央前进的。”
维德妮娜的上半张脸笑出一个很诡异的笑容。“那是因为我在制造的时候就定下了它的本能。它会沿着地脉流动的方向从这里走到这块高地的中央,把那里的一些垃圾清除掉。这样一个魔法的艺术品自然要发挥出与之相称的作用才行。所以我让它在世界之王到来之前守护这将会成为圣地的土地。因为全新的世界秩序会从这里升起。”
“世界之王?新秩序?”山德鲁很用力地啐了一口唾沫。“你还相信这些虚无飘渺的鬼话?那不过是用来唬公会里那些死脑筋的笨蛋们的。我把书拿走就是免得你们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罗尼斯冷笑道:“他们除了搞这些鬼名堂还能做什么?你难道叫他们去耕田种地找朋友聊天然后有空还关心政治军事国家大事?”
维德妮娜笑笑说:“大事?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何必在意。”她指了指西北方向。“那里的城邦汇聚了各个快要灭绝种族的兽人,用什么自由独立来哄骗他们,又联合了各个国家的商会治理得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想占据这个中央之地交通要道的地理位置而发展壮大。但是爱恩法斯特帝国可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直残杀着的兽人独立起来?周围的国家可真的希望这个高地上建立一个国家?帝国的大军不是已经来了么?而这场战争的胜负又影响着帝国朝中政治的风波起伏。哼,军国大事,政治风云,民族存亡,建国开邦,繁荣富强。这些真是伟大美丽的辞藻啊。足够让那些蝼蚁之辈们为此痴迷亡命,让那些诗人们歌颂的了。可是这些实际上又算得了什么呢?这原本汇聚了这么多风云变幻的中央之地,它立刻就要在我创造的作品下化为灰烬,那些原本要发生的军国大事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你以为你已经是神了吗?”罗尼斯冷哼。
“我不是神,这世上也根本就没有神,我只是已经超越了这些凡人俗世。我看穿了现世的浮华迷影都是泡沫罢了,发生的一切也不过是这整个世界发展中的一些小齿轮而已,而这个世界从存在之初就已经决定了它自己的发展方向。结果也是早已经注定好了的。何必沉迷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呢?”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高昂起来,更显得难听。“我请两位老师留下来观看,就是希望两位老师来亲眼看到我们的作品是如何把那些碍眼的垃圾变成飞灰,以证明一切都和我说的一样。只有我们所做的才是符合这个世界的发展规律的,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山德鲁吐了他的第三次唾沫表示不以为然,说:“有些时候真的很佩服你,居然花这么大的心思和精力在这些无聊事上面。为什么不可以活得简单一点呢?像我,什么都不去想,什么有趣就做什么。连你叫我来做这样一个危险的大家伙我也只是觉得有趣所以才来的。不要总想着做事情要有什么狗屁意义。”
维德妮娜笑出了声。那是如同狼在哭丧的音调。“关于有趣,我还可以告诉告诉两位老师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我把那个同学打入了太阳井中,而且他还受了濒死的重伤。一个练习过真实之冥想的人还受了重伤掉进了正充沛着力量的太阳井中会发生什么事情,相信两位老师会很清楚吧。井水中的波动力量全都会被他吸走,也就是传说中精灵们用来抵抗黑暗的那个仪式被破坏了。而且我知道这个同学还带着那些力量从低语之森中跑了出来。因为两位老师在看见我的那张世界树之叶的时候也没露出惊奇的样子,总不会是低语之森的精灵们来通知你们的吧。”
山德鲁和罗尼斯两人对看了一眼,没说话。
罗尼斯则淡淡地说:“你相信什么是你自己的事,我们也有我们所相信的。大家各自为了自己相信的事物在行事,最后就看到底是谁相信的东西是正确的吧。”
“原本就是如此。”维德妮娜意味深长地说。“不知道那位同学在逃走的时候会不会顺便带上那两片世界树之叶呢?那样传说中精灵们那个不知所谓的仪式就真的不知所谓了。我想他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去那个地方的。我看得出他很强,而且会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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