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刺





是地雷的雷区。它的腿,它的鼻子,就是在那一片雷区里被炸掉的!”   
    “然后呢?!”   
    看着这头半蹲在那里,享受着美酒佳肴,和两位第五特殊部队教官温柔抚摸的老军犬,风影楼的声音却在微微发颤。在这么多学员当中,只有他,看到了这头老军犬眼中,那一抹无论再经历多少岁月的洗礼,都不会消除的寂寞与悲伤。   
    就是这样一个眼神,注定它的故事,最终不会是月花满月圆。   
    “然后?”   
    薛宁波低声道:“然后它的主人,亲自把它送到了医院。三天后,它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可是几乎在同时,它的主人在任务结束后返回的途中,被三发机枪子弹打穿了胸口。当时他没有闭上自己的双眼,而他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还没有向它道歉和道谢呢,我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   
    四周静悄悄的。   
    风影楼、雷洪飞他们这批学员,对战争的理解,还仅凭于电视剧范畴。一提起老山前线,他们当中有些人,脑海里甚至还会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在一片残月下,迎着袭袭吹来的晚风,一名身心俱疲的战士,捧着心爱的口琴,吹奏起“小草”这首歌,而其他人就围在他身边静静的聆听。夜风,月光,远方依然在翻滚的硝烟,外加并不算流畅却很优美的曲调,这一切的一切,足以构划出一幅透着血色浪漫与唯美的画面。   
    事实上,上过战场的人都明白,与其带个口琴在那里装B耍酷,还不如多背几发子弹更实在。最重要的是,在一声咳嗽都会让人心惊肉跳的寂暗夜晚,你只要敢吹口琴,班长二话不说,就会一个耳光扇到你的脸上,因为让你这样继续吹下去,不出三十秒钟,敌人的排炮就会直接轰过来!   
    直到这个时候,听着这一段也许并不轰轰烈烈,但,就是因为过于普通而突然变得太过沉重,更留下太多遗憾的故事,雷洪飞他们这批孩子,第一次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战争中的铁与火,什么叫战场上的血与泪!   
    “喂,你干什么?”   
    在雷洪飞下意识的惊呼声中,风影楼竟然走到了这头曾经纵横战场,称得上沙场宿将的军犬面前,他蹲下身体,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白色塑料做成的玩具鹅,扭开下面的盖子,从里面倒出两粒彩色的糖豆,小心翼翼的把它们送到军犬的面前。   
    “我知道你还想着自己的主人,就算他用皮带打了你,你还是在想着他。我在军区大院的时候,曾经听人说过,‘军人在战场上的死亡,就象是蚕蛹蜕变成蝴蝶一样,自然而美丽’,虽然你的主人不会回来了,但是你也应该为他高兴,不是吗?”   
    风影楼现在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猴子献宝,“我请你吃的这种糖豆,专门治心情不好,要九毛八分钱一瓶,我躲着老爸暗地里缠了妈妈好久,她才终于松口给我买的呢!”   
    喂军犬吃糖豆!   
    面对这种绝对诡异事件,邱岳这个已经见识过风影楼“三国名将”风采的同伴,再次忍不住倒翻起白眼,“拜托,你什么时候见过军犬喜欢吃糖豆?还有,你知道不知道,为了防止被敌人下毒,受过严格训练的军犬,只吃主人喂的食物,根本不会乱吃陌生人送到面前的……呃……?!”                       
    第三卷 过河小卒 第五章 鼠朋狗友(下)           
    邱岳的经验之谈到此嘎然而止,在他不敢置信的注视下,那一头年龄少说也有十几岁,在狗这种群体中,绝对算是长寿的军犬,先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风影楼,还有他小心翼翼送到自己面前那两粒其貌不扬,就连气味也普普通通的糖豆,必须说,风影楼那一双犹如天空般纯洁无暇的眼睛在这个时候,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薛宁波更在一边静静点头,示意风影楼是自己人,它犹豫了十几秒钟,最后还是伸出舌头,把两枚糖豆一起卷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你吃了我的糖豆,就不许再这么伤心,更不许再自己难过了。”风影楼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也取出一枚糖豆,奖励性的丢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嗥唔……”   
    在一声凄厉的长嗥声中,那只在战场上咬死过十几号人,滚过雷场,绝对是身经百战的军犬突然一蹦三尺高,如果不是莫天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整个抱进自己的怀里,下意识的压制住它所有行动,说不定它已经对着风影楼这个投毒份子发起了最猛烈进攻。   
    而它的脸色……如果狗也有脸色的话,现在更精彩得有若见鬼。   
    感受着这个老伙计在自己怀里拼命挣扎,身体曲成弓形再猛然崩直,随之传来的一波接着一波几乎无可抗拒的爆炸性力量,感受着它对风影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股再无可掩饰的恨意,莫天脱口问道:“你刚才给它吃了什么?”   
    “糖豆啊!”   
    风影楼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给它吃的,可是最棒的怪味糖,先吃进嘴里的时候,酸得就好像是连喝了二十勺老陈醋,保证连大牙都能一起酸掉!但是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吐掉,要全力忍耐,只要忍住一分钟,很快酸味就会变成甜味,而且是越吃越甜,保证心情也会跟着越来越好。对吧?”   
    风影楼的最后一句话,赫然是在问那头已经慢慢安静下来,看他的眼神和善了很多,嘴里的舌头,还忍不住又咋巴了一下的军犬大叔。   
    风影楼晃了晃手中那只大白鹅,听着糖豆在里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略一思索,又从里面倒出两颗,送到了军犬面前,“看你这么喜欢吃的份上,我就再请你吃两粒好了。”   
    军犬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看它的样子,就连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无论是莫天还是薛宁波,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头面对敌人埋设的雷区都能面无惧色,低着脑袋向里冲的军犬之王,竟然会在面对一个八岁大的小萝卜头时,示弱的向后退!   
    但是它已经没有机会再退了。   
    蹲在它面前的,可是胆子超小,但是脑袋超级灵活,察颜观色的本领,更堪称一绝的风影楼!敏锐的发现面前这条军犬对自己已经再没有什么敌意,更不可能再突然暴起咬上自己一口,风影楼左手一伸,已经抱住了军犬,把自己大半个身子的体重都赖到了对方的身上,然后把其中一粒糖豆丢进了自己的嘴里,把剩下的那一粒,送到了这条年龄可能比自己还要大出七八岁的军犬嘴边,连哄带劝,又塞又灌的道:“来嘛,来嘛,我这种怪味糖豆,又酸又甜的,可好吃啦!我就这半瓶了,你现在不吃,以后就算想吃也没有了!”   
    军犬望着送到自己嘴边的糖豆,犹豫再犹豫,身体被风影楼这块粘皮糖巴拉着,不停晃来晃去,直晃得它头晕眼花,最终还是张开嘴巴,带着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把糖豆卷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几秒钟后……   
    风影楼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好酸哪!”   
    这辈子估计从来没有吃过醋,对酸味绝对缺乏抵抗力的军犬,倒翻着白眼,发出了一声催人泪下的低叹:“嗥唔……”   
    看到这一幕,薛宁波的眉毛早已经弯成了柳叶状,她对莫天道:“黑梭好像很喜欢风影楼啊。”   
    “嗯!”   
    莫天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我每年出去,都会给黑梭带回来一些当地特产,吃了我这么多好肉好酒,黑梭对我的态度也挺多算是交情一般,可是没想到,竟然被风影楼这个混小子,用三粒糖豆就给收买了!”   
    那头被莫天称为“黑梭”的军犬,可能终于是酸尽甘来,满脸的舒坦,把最后的甜味都卷进胃里后,它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突然“汪汪”的连叫了几声。   
    莫天轻轻一挑眉毛,“不会吧,他们两个才见面多久啊,现在已经亲密得要向风影楼介绍自己的朋友了?”   
    “咦,老鼠?!”   
    在学员队伍中,有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所有人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一只灰色的老鼠,以惊人高速窜过校园,一直跑到了风影楼他们面前,然后用熟捻的态度,直接跳到了黑梭身上。   
    这只老鼠竟然不怕人!   
    它就大模大样的站在黑梭身上,一双犹如黑色琥珀般亮得可爱的小眼睛,骨溜溜的转个不停,上下打量着风影楼这个对它而言,太过庞大的家伙。也许动物之间有自己的交流方式,它对着风影楼很快就收起了老鼠惯有的小心翼翼,它半蹲而起,对着风影楼摇晃着自己的小尾巴,而它那双贼眼放光芒的小眼睛,更已经直勾勾的落到了风影手中的那只装糖豆的大白鹅上。   
    最令人拍案叫绝的是,这只不怕人的老鼠身上,竟然还人模鼠样的穿了一件手工粗劣,但百分之百出自人类手笔的小马夹!而且看款式,看布料,如果不是制作者手工太差的话,大概,应该,也许,可能……会是一套军用迷彩服吧?!   
    “大家平时在校园里要是看到这种穿马夹的老鼠,可千万不要动手去打,它们可是龙建辉教官的宝贝。”   
    薛宁波一脸微笑,向面前这群早就看得目瞪口呆的学员们解释道,“这些老鼠,都是龙建辉教官一手训练出来的军鼠。你们别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在很多时候,军鼠的作用要比军犬更大。就拿我们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的校园来说,从外表上来看,几乎和普通学校没有任何区别,更没有军事管制区常见的闭路监视系统,但是只要在校园各个角落,放上这么一批嗅觉比军犬更灵敏,而且更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军鼠,入侵者无论从哪个角落进入校园,都绝对不可能逃过我们的监控。”   
    说到这里,薛宁波转过头对风影楼道:“你不是曾经猜过那些‘挥发棒’的作用嘛,你说是用军犬来闻味道,进行密码破译,实际上这套气味密码,就是龙建辉教官发明出来的,在野外作战时,带上一只军鼠,当然要比带上一只军犬要方便得多。而上演‘小老鼠历险计’时,相信它们也更容易让带着军犬的追兵晕头转向!对了,它们还有一项军犬无法比拟的优势,就是它们更适合在雷区寻找地雷,并通过提前预定的动作,提醒排雷人员注意!”   
    看着眼前穿着一身“绿色迷彩服”的军鼠,风影楼兴奋得两眼发光,但是他总算克制得没有伸手直接把对方抓过来看个究竟,而是顺着这只军鼠的目光,再一次扭开大白鹅底部的盖,从里面倒出一粒怪味糖豆,然后张开嘴,做出一个“你要直接把它含进嘴里,而不是把它啃碎了的”手势。   
    刚把糖豆送到这只小老鼠面前,风影楼想起什么似的,又把手掌缩回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糖豆送进自己的嘴里,“喀吧”一声,把糖豆咬成两半,然后比划了一下,把其中较小的半块,送到了老鼠面前。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对风影楼的吝啬,暗中倒竖起一根大拇指。   
    用两只前爪捧住半颗糖豆,小老鼠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半晌,最终把它送进了自己的嘴里。几秒钟后,这头小小的军犬,突然双腿一软,用最狼狈的动作,直接从黑梭的背上摔下来。   
    但是在这个时候,风影楼却及时以身作责,立刻把剩下的那半枚糖豆丢进了自己的嘴里,用这种方法来稳定军心,硬是让那只小老鼠没有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大约一分钟后,这只小军鼠突然乐不可支的在地打连续打了个几个滚,然后跑到风影楼的脚边,挨挨擦擦的,明显变得亲热起来。   
    “哗啦……”   
    头顶传来一阵翅膀刮动的声响,风影楼还没有来得及抬头,一只鸽子已经毫不客气的直接降落到他的肩膀上。侧过眼珠子,用尽量不会把鸽子吓跑的眼角余光,上下打量着这只胆大包天的鸽子,风影楼道:“教官,这难道又是一只军鸽?”   
    “嗯!”   
    薛宁波点头道:“军鸽是朱建军教官养的宝贝,它们的作用和军鼠相同,在学校里也有警戒的作用,不同的是,军鼠警戒的是地面,而它们这批军鸽,是从高处直接瞭望,更可以通过预先编定的空中飞行轨迹,在第一时间,把警报传送到相关人员面前。”   
    风影楼用力点头,军鸽的作用他究竟有没有听懂,没有人知道,但是很显然,他对这只鸽子突如其来的亲昵,有着绝对聪明的了解。风影楼今天已经是第四回扭开那只大白鹅了,眼睁睁的看着风影楼倒出两粒糖豆,打算喂给鸽子吃,而那只军鸽大概把这种怪味糖豆,当成了玉米粒,毫无防备的伸出脖子,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