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 – 二月河
艉艿停挠牡叵翊釉洞Υ矗缘糜智逦忠跎范G胤祥都打了个寒颤。胤祥说道:“他这次夺嫡,闹得人仰马翻灰头土脸,有什么好高兴的?要是我,说不定就自杀了”猛地想起高福儿被马掀翻的样子,胤祥竟不自个格儿格儿笑个不住。
胤禛看一眼胤祥,说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八阿哥超越了三个阿哥,这次进封亲王,和我一样!九阿哥十四阿哥也都升了贝勒,得大于失凿然不谬。前些日子我看他似乎有点颓唐,阿灵阿甚或服藤黄自尽,这几日我看又是一番光景。就是此刻,八王府还不知在谈些什么呢!”
“实在这才见得深了一层。”邬思道苍白的脸泛上一丝血色,“夺嫡不成,打了八爷这一闷棍,他像是懵懂了一阵子,如今早已清醒过来,没当上太子,只有心里更叫劲儿,如今他是亲王,开府建牙,更有力量与太子抗衡了”胤禛淡然一笑,说道:“先生,也不要过于危言。无论怎样,太子毕竟重登宝座,难道还重来一次不成?”邬思道阴沉沉地盯着窗格子,说道:“当然是这样。据我看,太子宝位比从前倾斜得多了!”
刚刚胤礽复位,邬思道就下这样的断语,胤禛胤祥不禁都抽了一口冷气,谁也没吱声。
“皇上复太子位,乃是出于不得已。”邬思道冷冰冰说道,“废太子前,他压根没想到会起这么大的波澜,更没想到八爷的势力遍布朝野,呼吸之间可以撼动大局——亘古至今,几曾有过这么惊心骇目的事?为防止宫变,万岁只好重新复立二爷,用他来压八爷、压三爷、压四爷,镇住阿哥们的争雄之心。”
胤禛吃惊地站了起来:“压我?为什么压我?我不明白你的话!”邬思道仰起脸,笑道:“四爷自认是太子党?你若不是太子党,当然和三爷八爷一个样,不过比不上八爷显眼就是了。”胤禛的脸色缓了下来,他终于从邬思道这句话中,寻到了自己这些心情郁郁寡欢的原由:原来太子被废,保太子是为保自己;压根说自己根本不愿太子重新复位!这个心理埋得这样深,自问都不敢承认,却被邬思道一语道破!好半天,胤禛方颓然落座,说道:“你说的是——为什么不呢?——我是皇上的儿子,亲王,国家屏藩,社稷干城。我哪个党也不是!”
“真正的太子党已经瓦解。”邬思道叹道:“王掞、陈嘉猷、朱天保这些人其实都是正人,是万岁安排在太子跟前,规劝太子不要结党的。所以都没有受重处。四爷十三爷,您瞧着吧,太子登位,还要结党。因为不结党无法与八爷抗衡,他要结党,仍要招万岁疑心——你们打算入他这个‘党’不入?”
胤禛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入。我就这个性子,他现在是半个君,我尽半臣之礼,他登了极,我尽全臣之忠。”胤祥高兴地说:“对了!我就是这么想,四哥做的这叫孤臣,我就入四爷个‘孤臣党’!”
邬思道不禁一笑,他知道胤禛最厌的就是这个“党”字,见他满脸不自在,因道:“十三爷,您错了。朋党害国蠹民,既是‘孤’臣,就不该有党,君子群而不党,这是四爷的本心。就是你,我从来也没看你是‘四爷党”。你若不是任侠仗义,一心为朝廷办事,四爷早和你生分了”说得胤祥红了脸,一欠身说:“我失言了,先生说的是胤禛喟然说道:“邬先生这话真是知心之言。我若结党,凭什么结不来一个‘四爷党’?八阿哥那点子手段,哪一样瞒过我了?我办这么多年差,位高权重,要笼络人,比他们方便十倍!”
这话掺着假,却也是事实,胤禛不但没有“党”,稍稍过心一点的朝臣也是没有的,他的力量在于他自己的人格和威权上。但胤祥又不同,京师中下品文武官员他结识了一大批,都是在办差交往中相与的,稍一招呼,临时就能拉起一个谁比不了的大党。这些,胤禛胤祥自己也意识不到,邬思道却都算计得清清楚楚,但此刻不能说破。沉默了一阵,邬思道问道:“十三爷,昨儿八爷府的笔帖式来四爷府找你,我们闲聊了一阵,他说找你要刑部的狱案档——难道那些案卷底稿还在你手里不成?”
“不但刑部,就是户部档案,我也都封着。”胤祥笑道,“没有我的手谕,别的阿哥一个柜子都开不了!”胤禛惊讶地问道:“户部是你独立办差,这么着也罢了。刑部是八阿哥为主,吏员怎么能听你的?”胤祥道:“八哥没办过差,他知道个屁!我分管着档案,他要哪一份,我叫人查哪一份给他,用完还退我。四哥知道,我爱和下头人打交道,吏目们都听我的,有他妈的那么个把,背了我去八哥那献殷勤儿,我拿鞭子抽了他还得撵出去——谁不要饭碗脑袋呢?”说罢抿嘴儿笑。
邬思道一眼不眨地打量着胤祥,问道:“那都是些死档,你把着不松手,是为了什么?”胤祥嬉皮笑脸说道:“先生,你的心计我早就服了。你要问什么,我这会子就能说。死档能变活档,活档我想叫它死,它也就死了。”
“你们这打的什么哑谜?”胤禛笑道:“我听着如堕五里雾中。”胤祥跷足而坐,说道:“这有什么难解的?比如说,只要我高兴,这会子就能兴风作浪,叫八哥他们如坐针毡!”
邬思道猛地一倾身子,眼睛猫似的放着绿幽幽的光,低沉沙哑地说道:“十三爷真是个角色!那条大鱼是谁?”
“任伯安!”
“何以见得?”
“刑部宰白鸭,任伯安一人经办,历年共是三十七条人命。用银子五十多万,有的来项不明,有的来自八爷的庄子。只有一笔是从户部挪借,四万一千两,如今还有一千两的帐没有平,刑部档里有两千两没有平。我不封档,条子早就抽了——八哥急着要档案,不定就是存着这块心病呢!”
胤禛心下不禁骇然,他再没想到,这个嘻天哈地的弟弟有这么深的心机!正要说话,却见坎儿带着十三贝勒府的管家贾平进来,便咽住了。胤祥因问道:“什么事?”
“紫姑吩咐奴才请十三爷回去。”贾平给众人行了礼,说道,“廉亲王府的新太监头何公公来了,在府里等着爷呢!”
“没说什么事?”
“小的也不大清楚,像是请爷写什么启封手谕……”
“你先去,给我换一乘暖轿。我今儿身子有点发烧。”
胤祥待贾平出去,起身伸了个懒腰,回头笑道:“来了吧?
他急我不急!启封条子那么容易写的?”胤禛目光霍地一跳,问道:“你怎么办?”邬思道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道:“十三爷,一字真经:“拖!”
“十三爷真乃无双国士!”待胤祥漫步踱出去,邬思道拊掌而笑,说道,“当日他进刑部,我送他一句话,‘学学萧何入咸阳’,想不到做得如此漂亮!”
胤禛心中陡地袭上一阵不安,阴沉着脸在房中缓缓踱着,良久,问道:“这件事不小,要不要密报太子?”
“十三爷费了多少精神啊”邬思道闷声说道:“四爷要”拱手送人?”
“狗儿呢?”胤禛突然朝外喊了一声,“进来!”狗儿正在廊下调鹰,忙进来笑道:“四爷。”
胤禛又踱了两步,忽然自失地一笑,说道:“皇上赐我的两枝乌铳,你把镶宝石的那枝从库里取出来送十三爷府——他上回还夸这枝鸟铳来着——还有那把倭刀,一并送去。慢着,要是他跟前有人,你就说他忘到我这里的,明白?”
“扎!明白!”
胤祥回到府中才知道,胤禟也来了,正坐着看自己案上的字画。见胤祥进来,何柱儿便忙迎上来请安。胤祥一头进书房,口中笑骂道:“贾平这狗才,只说何柱儿来了。早知九哥也屈驾来我这寒舍,就该连四哥也叫来,我们一处吃几杯!”
“老十三这字写得越发出神了!”胤禟笑道:“多咱有功夫给我也写一张——我来时何柱儿先来了,我们是碰上的。”胤祥心里打着主意,一笑作答,他原想装病,谅何柱儿也没胆量跟自己闹翻,胤禟一来,这法子是不中用了,因笑道:“九哥,四哥府里的邬思道,我原想他一个残疾人,长留在雍和宫做什么?后来才知道,他曲儿写得极妙,专门给四哥写曲子的。面上瞧四哥,那真是道学,耳不旁听目不邪视,谁知他的小妾年氏,哎呀呀,唱得真是,啧啧……怎么说呢?端的歌能裂石,舞似天魔!最会享福的,我看竟是四哥!我们竟都是些傻子……”
胤禟不禁看了何柱儿一眼,今天来要启封条的手谕,就怕何柱儿弄不过胤祥,他才亲自赶来,原想胤祥必定要说句“九哥难得一来”,或“什么风吹得九哥来了”之类的话,却不料胤祥绝口不问来意,一进门就眉飞色舞说什么曲子——又不好扫了他的兴致,只好耐着性子搭讪,说道:“那是!十三弟十四弟精明外露,四哥是内秀,心里伶俐着呢!”
“就是!”胤祥越发来了兴致,命何柱儿坐了杌子上,叫紫姑拿来两上手炉。给胤禟一个,自己怀里放一个。索性长篇大论,说道:“我竟是个井底之蛙,今儿在四哥那算爬出井沿看了看!那年氏不但姿容绝世,口齿便捷,就才学二字,也叫咱们这些须眉汉子愧不自胜!因在席间说起诗韵,我说我最头疼近体诗,该平不能仄,该仄不能平,一个失粘,读起来拗口不说,如何丢得起这个人?你猜年氏怎么说?”他看了看皱着眉头静听的胤禟道:“她说十三爷你错了。诗中尽有平仄两用的。陆放翁‘烧灰除菜蝗’,‘蝗’字就用的仄声;‘莫折红芳树,但知尽意看’,‘但’字却作的平声;李山甫‘黄祖不怜鹦鹉客,志公偏赏麒麟儿’,‘麒’字偏是仄声!韩愈《岳阳楼》诗‘宇宙隘而妨’,‘妨’字居然读作‘访’,白居易《和令狐相公诗》‘仁风扇道路,阴雨膏阁阎’,‘扇’字又是他娘的平声!李商隐《石城诗》‘簟冰将飘枕,帘烘不隐钩’,自注‘冰,去声’……”
胤祥口似悬河滔滔不绝,信口捏造着“年氏小妾”渊博的学识,几乎把邬思道闲谈论诗听来的抖落殆尽。何柱儿是一窍不通,半句话也插不进来,胤禟心里发急,一个劲掏表看时辰,好容易胤祥说得两嘴白沫,要喝茶,便道:“也亏了十三弟好记心——我今个……”
“今个你可不能走,何柱儿也留下!”胤祥心里暗笑,一口打断了胤禟的话,“昨晚我读《金缕杂记》,里头着实有些绝妙好辞。九哥你知道,我是不养戏班子的,就抄了几首拿给阿兰和乔姐,叫她们练习,可可儿今儿你们就来了,这就是缘法,你有这个耳福!”招手儿叫过紫姑,说道:“九爷难得来咱们这里一回,我真高兴!你叫他们弄一桌小菜,清淡些儿,叫阿兰和乔姐儿过来,给爷们助助兴,加着何柱儿也沾个兴儿!”
常傅紫姑是跟从胤祥最早的通房大丫头,因胤祥未娶福晋,十三贝勒府的家政就由她主持,最是寡言罕语、忠诚厚重的一个女了,她一直搓着手帕在一旁侍候,似乎有点什么心事。听胤祥吩咐,忙答应一声去了。胤禟无声透了一口气,笑道:“想不到十三弟还有这份情肠!不过我和何柱儿来,可是有公事呀!”
“不耽误你们的公事。”胤祥笑嘻嘻的。看着人们抬进席面,一边拽着胤禟坐了上首,叫何柱儿打横相陪。斟着酒说道:“小晌午了,就是八哥有事,也得后晌再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呢?唉……美人香草,皆忠臣孝子之寓言啊!——九哥,满饮此杯。何柱儿你自斟自饮——宋广平心如铁石,曾赋梅花;韩潮州谏迎佛骨,风力铮然,‘银烛未销金钗欲醉’何等温柔?即范文正‘先忧后乐’,而《碧云天》一阙,也说什么‘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我就烦你和三哥四哥八哥这一条,终日板着脸,就似你们独秉了天地正气,占尽了孔孟之道似的……”
阿兰和乔姐已经进来,后头还跟着五六个小丫头,有的怀筝,有的抱竽,正诧异地审量着胤祥。胤祥平素快人快语,豪爽不羁,却没有这么多的话,今儿怎么这样饶舌?正发呆时,胤祥轻轻拍了拍掌,于是丝竹齐鸣、管弦高奏,两个人都是汉装,一色葱绿水泻长裙,随乐而舞,真个翩若惊鸿。阿兰唱道:
路几重?幽涧涟漪愁波涌,荆树摇曳有惊风!丝蔓藤缠山鬼歌,莫信芳草满心径。王孙欲归须早行,休待炎日下地平……”声甫落,乔姐儿凌波舞步,度曲引吭,雾迷蒙!遮住云山第几重?空山子规枉啼月,书剑孤客倦单行。衣满花露须忘情,谁撞暮鼓与晨钟?青梅不解春归意,奈是王孙酒未醒
“如何?”胤祥酒酣耳热,鼓掌大笑,说道:“这词儿写得妙极??是吧?”
“实在是好”胤禟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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