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艳后





  卞玉正寻思着向鱼、雁二美人递个信号使个眼色,让她们想法避开李太后,找个机会接受他的指令,偏偏鱼、雁二美人却像吓傻了似的,看都不看他一眼。正值为此心焦如焚之时,就听宫门传来一阵杂沓山响的脚步声。他循声一望,糟糕!只见正阳宫太监总管雷允恭率领一队持械的武功太监,如狼似虎般地闯进宫来。这队武功太监约有六七十人。他们一入宫门便三步一岗地将翠华宫院围了一圈儿,并将宫内的每一个门口都封锁了起来。这个时候才见率队的雷允恭疾步跑向李太后跪禀道:“奴才雷允恭,奉郭皇后、刘美人派遣,特来听候皇太后吩咐!”
  “哀家正等着哩!”李太后舞了舞手里的龙头拐杖,睁大眼睛朝左右的鱼、雁二人瞟了一眼,“汝等先将这两位娘娘送进冷宫思过去吧!”
  “奴才谨遵懿旨!”雷允恭起身转体向站在宫门口的几名太监招下手儿,便有四名武功太监跨进宫门,将鱼、雁二美人押了出去。
  “郭皇后、刘美人她们怎么还没来呀?”李太后待鱼、雁二人离开后,面带疑惑地问雷允恭。
  雷允恭慌忙跪地:“回皇太后:郭皇后、刘美人她们,一并起驾去了圣安殿侍奉皇上去了。”
  这时李太后才幡然醒过味儿——意识到刘娥自昨夜始便将她当作了遮风的墙,挡矛的盾和战胜鱼雁、平定朝议的法宝,自发生“废太子另立”之事后,她一向超然不怎么问政事。而这次,她亲眼看到皇上被折腾成那般模样,难道还要哀家对鱼、雁,对翠华宫表现出平时的那种超脱么?不能!决不能!哀家必须果敢及时出击,正宫禁,立规矩,驱逐两个妖孽!于是,她不禁暗忖道:“看来哀家这个白脸唱独角戏,是要一唱到底了!”思到此,她忽然将龙头拐杖用力一点地:“雷允恭听旨!”
  雷允恭伏地叩首:“奴才听候皇太后吩咐!”
  万安太后拎起拐杖向外一指:“哀家要汝就像篦子篦头发一样,严格搜查翠华宫。将搜查出来的可疑之物统统交付刘美人查收。”说罢,便起驾也去了圣安殿。
  雷允恭伏首跪地一直等到太后的銮驾消失了,这才一个箭步跳到正殿的丹墀之上,亮开嗓门命令道:“翠华宫上下人等听着:奉皇太后懿旨,即刻搜查翠华宫!鱼、雁二美人已暂囿冷宫思过;其余人等一律集合宫院面壁而跪,直至搜查结束!有敢违令者,棒杀勿论!”
  隔日午时三刻,真宗才从昏迷中醒来。在漫长的神志恍惚中,他曾多次听到惶惶急急的一片喊声,想睁开眼睛,自己却连撩下眼皮的力气亦没有,便又混混沌沌睡去。这次,呼唤声终于召回了他离体远游了两天一夜的灵魂。他挣扎着使上下眼皮裂开一点点缝隙,啊!春光好明好亮,明亮得如同突然划破云层飞出的一道闪电,晃得他又将眼睛闭合了起来。然而,就是这刹那间的一睁一合,却赢得了三个女人几乎同时滋生的一阵儿狂喜。她们的喉咙里同时蹦出一个声音:“醒了,醒了!皇上醒了!”伴着这急促的话语,她们各自的眼眶里,又同时浸满了喜不自禁的泪水。
  尽管三个女人发出的是同一个声音,闭着眼睛的真宗还是能分出她们是谁。万安宫李太后是河东太原人,郭皇后则生于胶水莱芜,而刘娥则是在成都生活了十余年的女子。她们各自家乡的烙印,皆在口音上有所显示。就凭她们这熟悉的口音,他能对每个人作出正确的判断。此时,真宗为这三个女人激动的声音所感动,就用出吃奶的力气使酸软乏力的身子微微翻动了一下,又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这时。他终于依次看清了三张淌着泪水的面孔,她们都高兴得什么似的冲他笑呢。他翕动着嘴唇,试图说点什么,却被浓浓的粘液阻塞了喉咙。他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见刘娥已经向虹儿招了招手:“端碗参汤上来!”
  少时,宫女虹儿递过一碗不热不凉的参汤。刘娥将汤碗接到手里尝了尝汤,便一小勺一小勺地往真宗口里送去……
  参汤只用了一半,真宗便摇头不再服用。刘娥放下汤碗又轻唤:“拿一方热面巾过来!”
  雯儿用白瓷盘儿端上了热面巾。刘娥接过热面巾,坐在床头,一手托住真宗的后背,一手很耐心很仔细地擦拭着他眼眶周匝的眵目糊。
  万安宫李太后见真宗开始有了一点精神,便坐在床前的一把椅子上用手帕拭着泪眼说:“皇儿,可吓煞了老身了。皇儿万一有个好歹……”第二句话还未说完,她又淌下了眼泪。
  真宗艰难地笑笑,安慰太后说:“没有那么严重。朕不过是偶感风寒……”
  “还偶感风寒呢?”郭皇后闻言睃了真宗一眼,“皇上都两天两夜不省人事了,险些被两个小妖精……”听到这话,真宗惨白的脸上猛然抽搐了一下。显然,他被郭皇后的责备的话语刺痛了。他不无敌意地注视着郭皇后,责备的话语尚未出口,便被刘娥打断了:“皇上吃碗莲子羹好么?郭皇后早命人备下了。两天不进食了,铁打的身子亦受不住啊!”话未落音,她的手势已经打了过去,只见嫣红和姹紫,一个端羹碗,一个托糖碟,早来到床前。刘娥端起羹碗道:“先尝尝味道。不甜了臣妾再为皇上放点糖。”
  刘娥的热情周到,叫人无法婉拒。真宗虽还没有胃口,还是顺从地张开了口。“鱼、雁二美人年轻气盛……”真宗嘴里吃着莲子羹,心里还挂牵着郭皇后说的“两个小妖精”,便为之打掩护道,“尽管她们一味邀宠,有些出格,心还是蛮诚的。她们想着法儿给朕滋补圣体,愉悦君心,并无大错嘛!”
  刘娥又喂一勺莲子羹,乘机瞟一眼皇太后,那眼神明明白白告诉皇太后:“还是您老人家说话吧!不然,万一郭皇后激怒了皇上,就不好收场了。”皇太后立马领会了刘娥的意思,沉吟片刻对真宗道:“老身有件事儿,正等着向皇上申明呢:昨日凌晨,皇儿已在昏迷之中了,而后宫的禁规又不能不维护;所以,母后便于昨日辰初传下一道懿旨,突击搜查了翠华宫,还暂时拘禁了鱼、雁二美人。”
  啊!真宗闻讯大惊失色,差点叫出声来。他二目怔怔地盯着皇太后,似乎要从这张一向谦和、善良的面容上觅到一个“为什么”。“太后峻法如山,想必已握有罪证了吧?”真宗压抑着胸中的愤懑,斟酌再三,说出话来还是颇有分寸的。
  李太后正色道:“皇宫禁苑,向为圣洁文明之地。作为皇上眷属,守妇德,遵妇道,当为天下先。而鱼、雁二人淫荡无羁,大伤风化,两人联袂淫乱宫廷,蛊惑圣心,耗损君体,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为罪一……”
  “那罪二呢?有罪一必有罪二。太后可否讲出来让朕明白明白?”说这话时,真宗面上流露着的,是那种不以为然的带有不满情绪的讪笑。
  “罪二尚在验查之中。”李太后神色庄重,稍露愠色,“一旦第二项罪名成立,鱼、雁二人当受极刑!”
  真宗闻言心头一震,方才那种不以为然的神情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惶惶不安。皇太后所言的罪一,并非空穴来风,显然是针对前天夜里发生的事儿。就凭“二女同床侍一君”之事就扣上个“大伤风化,淫乱后宫,蛊惑圣心,耗损君体”的罪名,在他看来,似乎太牵强了。况且,朕是心甘情愿的,鱼、雁二人是应召上床的。难道还非要鱼、雁二人来承担这个罪名不可?故此,对于皇太后所言的第一条罪状,他不欲深究细问——既不追究太后之非,又不愿将二美人绳之以法,稀里糊涂就此了结,他认为是再好不过的结局。然而,太后之言一向严谨有据。今日竟说出“罪二成立,鱼、雁当受极刑”的话来,想必鱼、雁二美人确犯了禁宫的律条。如若真的如此,他就只能忍痛割爱了。于是,他肃然道:“太后之言罪二,对朕还是个谜。既然太后正在验查,何不亦令皇儿略知一二?”
  此时,李太后依次瞅了瞅皇后郭怡然和美人刘娥,然后说:“昨晨搜查翠华宫,从鱼、雁二人寝宫里各搜出一包乳白透明的粉状物。据两位太医肉眼识别观察,可能是春药一类。当然,它是不是春药,眼下还没有最后验定。但,假如验定了就是,两个小贱人把春药掺进滋补品里长期供皇上服用,那将是何样的结果?”
  真宗闻言,神经质地打一个寒噤,霎时出了一身虚汗。他幡然醒悟,回忆几个月来的亲身体验,顿如步进了冰窖,遍体生出一层鸡皮疙瘩。有次夜眠睿智慧仙宫,刘娥曾疑他染了阳痿。当时他虽断然加以否定,却未敢举出每次去翠华宫阳物坚挺不衰的事实。现经太后这么一说,他脑际骤然浮现出一个可怕念头:是不是鱼、雁二美人当时就在滋补品里掺进了春药?不然,缘何两腿间的那阳物不论到哪里都是无精打采得像干萝卜头样儿,唯独一去翠华宫,就会坚挺勃起?由此,他思绪远翔,想到了汉宫里的赵飞燕、赵合德,当年赵合德不就是借春药这把钝刀子,将汉成帝置于死地的么?历史越千年,他多么惧怕今日之宋宫会变成当年的汉宫啊!于是,他忧心忡忡地追问:“不知皇太后所验查的结论几时才能出来?”
  皇太后一时无语。她期待地瞅着刘娥洁白俊俏的面容。刘娥瞅瞅太阳投进殿里的日影道:“快了!据大理寺卿蔡齐讲,午末送不来,未初定能送上来。”
  真宗闻言,顿感心力交瘁,忽觉一阵晕眩,便又闭上眼睛。“皇上是否又感不适了?”刘娥发现了真宗的异样,就凑到他耳边悄声问,“要不要太医过来再号号脉象?”
  真宗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一群废物,号又何用?”真宗皱皱眉头轻声说,“就知道说朕阳虚,让朕滋补。好像几千年的中华医学,就此一招儿似的。”
  宫女姹紫端着多半瓷碗汤药进来说:“皇上服药的时光到了。奴婢请问两位娘娘:是由奴婢喂皇上呢,还是两位娘娘亲自动手?”
  郭皇后欲接药碗。刘娥抢去了说:“还是臣妾喂吧,皇后身子骨本来就不壮实,又在床前守候了皇上一个通宵,还是早点儿回宫歇息去吧!”
  真宗睁开眼睛,深情地望着郭皇后:“去吧,熬坏卿的身子,朕亦于心不忍。还有太后,年事已高,也该回宫歇歇了。”
  “再坚持一下吧!”李太后瞟一眼郭皇后,“等皇上服了药,验查有了结果,我们再回宫不迟。”
  刘娥操起汤勺为真宗喂药,刚喂了不到一半,周怀政就进来跪禀说:“大理寺卿蔡齐已至殿门,等候皇上召见!”
  “请!”真宗推开药碗道,“请蔡齐即刻进见!”
  少时,蔡齐报门而入,一看眼前的阵势,一时乱了方寸。他是奉刘美人懿旨,督验红包之中乳白透明粉状物的。眼下,皇上已经清醒过来,太后、皇后、亦均坐在御榻一旁,他真不知该对谁奏明了。
  “验查结论出来了?”真宗吃了莲子羹,又喝下半碗苦汤汤,一下长了不少精神,就耸耸上身,仰靠着床栏问。
  “回皇上话,”蔡齐伏地跪道,“臣奉刘美人懿旨验查疑物,已有结论。”
  “好!”真宗又向上耸耸肩头,“红色纸包之中,到底是何物?”
  蔡齐抬头回道:“经反复验查,乳白色透明粉状物的主要成分是春药。但春药之中还掺有慢性毒药——缓息宁。长服此二药,不仅会使食用者因贪色过度、耗空身子,还会使食用者久蓄剧毒,死于非命。”
  真宗闻言,顿觉浑身冷森森的,禁不住嘴唇哆嗦了一下,伴之而来的却是遍体的虚汗。“卿敢保证此结论无误?”真宗似乎不愿承认这个事实,瞠目问道。
  “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
  真宗听罢,仿若一只跑了气的皮球,身子软塌塌的,从床栏高处滑落下来。他十分清楚,蔡齐的担保意味着什么。它意味鱼、雁二美人将从此消失,亦意味着他这个圣明天子在过美人关时,险些儿丢掉性命。刘娥看他脸色阴沉得忒难看,就斟了一杯他最爱喝的乌龙茶,凑到他耳边说:“用不着生那大的气——两军阵前没有常胜将军,从古到今更没有十全十美的帝王。喝口香茶吧,润润喉咙,驱驱闷气……”
  真宗听了刘娥一番入情入理让人觉得温馨的话语,心里平静了许多,便兀自坐直身板,险些碰掉了刘娥手里的茶杯。“蔡齐听旨!”他冷不丁怒气冲冲地断喝一声。
  蔡齐刚在旁边站定,又忙不迭地跪下来,惶惶然叩头道:“臣蔡齐谨遵圣命。请吾皇吩咐!”
  真宗稍怔一下,言之凿凿地说道:“朕特命汝为专案钦使,全权按查春药事。朕给汝三个月时间,一定要把春药、毒药的来源追查清楚!”
  蔡齐叩首:“遵命!”正要退出,又被刘娥唤了回来。“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