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66-历史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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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的余烬:诗人邵洵美的一生奶油老虎与两点声明

    办杂志,搞出版,社交,写诗,给人的感觉好像邵洵美有着用不完的时间、精力和金钱。事实上他也一直靠金钱支持着这所有的努力。结果是他用光了他所有的资产,战争还没结束就差不多变成了一个穷人。这时候他想起早年一个算命的说他四十岁后会有大财运的话,真是命运无情的嘲讽。    
    解放了,他自愿向新的人民政府上缴了他的印刷厂和所有的印刷工人(时代印刷厂的机器全部由北京新华印刷厂收购)。然后他来到北京,先是住在东交民巷的中国旅行社,后来在景山东大街租了一处幽静的平房住下。他现在的身份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一个编外翻译,稿酬每月二百元,可先预付。据说这差使还是夏衍举荐的。当年邵洵美曾接济过夏衍。大约是1928年他办“金屋书店”的时候,有个朋友对他说,有个叫沈端先的,是你的同乡浙江人,刚从日本回来,生活无着,你是不是可以给他出版一本书,接济一下。邵洵美接下沈端先翻译的日本作家厨川白村的《北美游记》后,即拿出五百元付给了沈。沈端先,就是后来的夏衍。在北京,邵洵美受到了旧日一些知交的热情接待,本想多住些时日,但北方干冷的气候使他的哮喘病发作,不得不返回了上海。朋友贾植芳记述了邵洵美南归后不久出现在南京路一次酒宴上的样子,“身材高大,一张白润的脸上,长长的大鼻子尤其引人注目”。那天他穿的是一件古铜色又宽又长的中式丝绸旧棉袄,敞着领口,须发蓬乱着,神情却又是泰然的。    
    那段时间的四川中路上出现过一家时代书局,印行过一些早期马克思主义的著作,如考茨基、希法亭等人的书,大半属于第二国际的人物,受到党的意识形态领导的批评,这家短命的书局很快就消失了。有传言说书局的出资老板就是邵洵美。    
    这么磕磕绊绊着到了1958年,邵洵美的麻烦又来了。先是隔三差五被叫去问话,审查,后来干脆就拘在了狱里。战乱时他在屯溪的三五个月的停留成了“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要他讲清在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有没有为军统工作。还有他在欧洲时和张道藩、谢寿康(曾任国民政府驻梵蒂冈大使)结为把兄弟的事,也都一并抖了出来。这些问题不说清,他就免不了潜伏特务的嫌疑,把牢底坐穿也不能回家。    
    城里刮起了集体化的风,让居民吃公共食堂。邵洵美全家被勒令从淮海中路的住房搬出,房子被征作了居民委员会的公共食堂。    
    房屋被征用了,家里的东西也要全部出清。邵夫人只好清理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分散寄存到亲戚朋友家。一家人也作了鸟兽散,女佣解雇回乡,儿子和女儿住在工作单位或者学校里。邵夫人只好回娘家和母亲住在一起。后来“上级有关部门”给她落实了一处旧房,至多15平米的样子。她和子女们又飞回到了这个鸽子笼大的地方。    
    没有了佣妇,家务事只好邵夫人自己动手了。她虽然从小娇惯,却从来就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受得住富贵,也禁得住苦寒。大冷的冬天上街买菜,脸和手上长出了一个个暗红的冻疮,生炉子煮饭、炒菜,被烟熏得涕泪直流。她越来越成为一个做家务活的行家里手了。人间的烟火磨损了她的容颜,也使她变得壮实。有谁会想到小弄堂里这年过半百的妇人,会是昔日里钟鸣鼎食的尚书家的孙女、富豪家的千金呢?    
    因为不允许家人探监,邵洵美一点也不知道家中的变故。十多年前屯溪被拘,他没有为军统方面做过一件事,因此心里坦荡,谈吐也沉着。他的这种态度,使得狱里的那些老犯人还当他是大有来历的上海滩“大亨”一类的人物,对之很是企敬,还暗地里护着他。是以狱中也没吃多少大苦,用他后来的话说,——倒比外面来得好,生活有规律,还经常学习,讲时事政策,不大受苦头……    
    但肚子还是要饿上一饿的。进入1960年代,迎头就是好几个饥年,全国人民都在饿肚子,一个在押人犯不饿死就算好的了。开饭哨声一响,犯人们把领来的一份饭菜倒在自己的搪瓷缸子里,以一种庄严和神圣的表情开吃。吃到一半,都舍不得吃了,把搪瓷缸子包在棉被里捂严实,等饿得不行了再拿出来吃。邵洵美哪里经过如此经济的吃法,几乎每餐饭都是一下子吃光,刮光,一边吃还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我实在熬勿牢了”。人在饥饿状态下对食物的想象力总是格外发达,他讲述的往昔的豪奢生活总是让狱友们艳羡不已。他说——国际饭店建起来前,西藏路上的“一品香”是全上海最大的西菜馆和西式旅馆,他是“一品香”的常客,每年他过生日,都要放在“一品香”。因为他肖虎,生日前一天他就会订做一只像真老虎一样大的奶油老虎。到了生日那天,这只奶油老虎摆放在一只玻璃橱里,橱的四周全是一闪一闪的红绿灯泡……    
    饥饿,潮湿,哮喘,无休止的外调和故作的冷落,出狱的希望却还是渺茫着,他的耐心被一天天耗尽,甚至生怕自己不能活着走出去。一天,他找到狱友贾植芳,郑重其事地托付后事:“贾兄,你比我年轻,身体又好,总有一天会出去。我平生有两件事心里放不下,你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写篇东西,替我说几句话,那样我死也瞑目了。这第一件是,1933年,萧伯纳来上海访问,我作为世界笔会的中国秘书,负责接待工作,萧伯纳不吃荤,所以,以世界笔会中国支会的名义,在功德林摆了一桌素菜,共计花了46块银元,是我出钱垫付的。那天来吃宴的有蔡元培、鲁迅、杨杏佛,还有我和林语堂先生。但当时上海的大小报纸的新闻中都没有我的名字,这使我一直耿耿于怀啊,希望你有机会的话为我声明一下,以纠正记载上的失误。还有一件事,我的文章,是写得不好,但实实在在都是我自己写的,鲁迅先生写文章说我是捐班,是花钱雇人写的,这实在实在是天大的误会。我敬佩鲁迅先生,但对他轻信流言又感到遗憾,这点也拜托你代为说明一下为好……”    
    但据倪墨炎先生近年考证,萧伯纳来上海时,是宋庆龄由杨杏佛和她的秘书陪同驱车到新关码头(今延安路外滩码头),再乘轮船到吴淞口迎接,然后直接到宋庆龄家里的。陪同宴饮的,除了几个国外记者,几乎全是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的核心成员,根本就没有出现邵洵美的影子。    
    据鲁迅记载,在宋宅和萧伯纳一起吃饭的,连鲁迅和萧伯纳在内共7人。1933年2月17日《鲁迅日记》载:    
    午后汽车赍蔡先生信来,即乘车赴宋庆龄夫人宅午餐,同席为萧伯纳、斯沫特列女士、杨杏佛、林语堂、蔡先生、孙夫人,共七人,饭毕照相二枚。同萧、蔡、林、杨往笔社,约二十分后复回孙宅。绍介木村毅君于萧。傍晚归。    
    斯沫特列后通译史沫特莱,是美国著名女记者。木村毅是日本《改造》月刊记者,是内山完造介绍给鲁迅,要鲁迅带他采访萧伯纳的。从鲁迅日记可知,入席者还拍了照。这张照片后来发表的地方很多,十六卷本《鲁迅全集》第5卷中有,各种鲁迅照片集和近年出版的宋庆龄照片集中都有,也是7人,没有邵洵美。日记所记,也排斥了晚上邵洵美请客的可能性:鲁迅“傍晚归”,萧伯纳也在傍晚离开上海踏上了去北平的行程。    
    那天下午两点,在一个叫世界学院的大洋房里召开的欢迎会上,邵洵美代表世界笔会中国支会向萧伯纳赠送脸谱和戏装等礼物,是有在场的鲁迅、张谷若等的记录文字为证的,至于“功德林”请吃一事却是他囹圄中回忆往事时的“记忆移植”。是邵洵美故意往自己脸上贴金吗?还是记忆力的衰退使过去的人与事在大脑里出现了叠影?是耶非耶,历史总是这样吊诡。    
    等到出狱和家人团聚,已到了1962年的仲春。邵洵美的头发全白了,严重的哮喘让他体力虚弱行走艰难。但当他捧着盖着大红印章的证明他不是特务的一张纸,他还是想跪下来。唉,什么时候起膝头变得如此软弱?


新月的余烬:诗人邵洵美的一生去往神仙的宫殿

    楼下的院子里有棵法国梧桐,4月开花,9月就木叶飘飞。日子在一天天地流淌。出狱后的邵洵美变得不太爱说话,经常一个人躲在小楼朝北的那间小屋里。有时译书,有时什么也不做,就是静静地坐着。    
    长子祖丞是时代中学的英语教师,因受牵连下放农村劳动了三年刚回来,离了婚,单位又没房子,睡的是家里的地板(唯一的一张床让给了父亲)。女儿如愿嫁了一个医生,迁往了南京,不久就有了身孕。为了照顾即将出生的外孙,过了年,夫人也暂住到南京女婿家去了。    
    妻子不在身边,邵洵美的生活陷入了极度的混乱和困顿。那个时期的一封家信中他这样叹苦:“今日已二十三日,这二十三日中,东凑西补,度日维艰。所谓东凑西补,即是寅吃卯粮。小美的十元饭钱用光了,房钱也预先借用了,旧报纸也卖光了,一件旧大衣卖了八元钱。报纸不订了。牛奶也停了。……烟也戒了。尚有两包工字牌,扫除清爽便结束……”    
    一次,徐志摩的遗孀陆小曼来上海看他,他想好好招待这位故友的妻子,却囊中羞涩,不得不把一枚吴昌硕亲刻的“姚江邵氏图书珍藏”白色寿山石印章低价出售,换来了十元的酒菜钱。落魄至此,也真让人唏嘘!    
    邵洵美很快就病倒了。春寒天气最难将息,他被喘咳折磨着,只能躺在床上,窝在被褥里,一开口就咳嗽不停。陈茵眉得知消息,只身一人来到上海照料他。    
    1967年冬天,邵洵美的老病又犯了,这一次哮喘得更厉害。可的松、强的松之类的药物因服用太久已不起什么作用,说话时,不得不手里捏着一个橡皮筒一样的东西,连按带动,向口里喷送空气,以帮助呼吸。如果我们没有记错,他的伯父,也是害这病死的。本来这种病只要易地疗养,一到冬天就去南方温暖的地方,还有望治愈。可现今的邵洵美,再也不是一掷千金的少爷,只能挨得一日是一日了。趁他病情略有好转时,家人建议去余姚乡下静养,他拒绝了。他生在上海,长在上海,这座城市已经与他血肉相连,就像他从前在一篇《感伤的旅行》的文章中所说:“此地有我的老家,有我的新居。它是一部我的历史,它会对你说我自小是多么可爱,长大了是多么顽皮,成了人怀藏着多少的奢望。没有它,我对自己的过去会没有查考。”    
    过了春节,邵洵美休克了一次。调治了三个月,见有好转,就出了院。这一日,天微雨,他出院回家后写下了一首小诗:    
    天堂有路随便走,地狱日夜不关门。    
    小别居然非永诀,回家已是隔世人。    
    他相信,自己已经看到过死神的面孔,它并不可怕,只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一片无以捉摸的白色,像雾,像无数道墙外的另一个世界,他甚至已经非常真切地看到了这另一个世界里的旧日朋友。    
    陈茵眉回江苏溧阳乡下忙她的农活去了,现在是夫人从南京回来服侍。他变得特别怀念旧时的光景,常常念叨那些死去或者活着的旧友的名字。有一个晚上,他让夫人烧了一桌好菜,说要等待徐志摩和陆小曼。善良的夫人陪着他等了大半宿,并记下了他的四句诗:    
    有酒亦有菜,今日早关门。    
    夜半虚前席,新鬼多故人。    
    夫人说他的这些诗作太伤感,他也真诚地检讨开了,把这些看作“毒草的标本”:    
    我这种东西写它做什么?对人对己全没有好处。“文艺是为工农兵的,为工农兵写作,为工农兵所利用的。”毛主席的最高指示不是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吗?毛主席所写的诗词,哪一首不合乎这个标准?而我写的东西,哪一篇经得起考验?我的东西,只能起一种作用,便是说,留作一种资料,说明我国历史上曾经有过这样一种东西,它反映着某些人的思想,一种资产阶级个人主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