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鸳 作者:影留香(起点vip2013.5.22完结,宫斗,宅斗)






    月色如霜,洒落在阶前,仿佛给世间穿上了一身纱衣,让一切都带了些朦朦胧胧的美。

    晴鸢缓缓停下了脚步,眼光落在月光下一只孤零零的飞蛾身上。按说到了这个季节,已经不会有飞蛾出来活动了,但不知为何这里却仍然有这么一只,在月光下跌跌撞撞,然后似乎发现了灯笼里的光芒,便摇摇晃晃地飞了过来。

    她不禁有一丝愣怔。

    虽然幽居在深宅之内,但托胤禛的福,他从不在她面前保留什么所谓的秘密,朝堂上的事、他自己的事,经常都会跟她说起,因此她对于朝堂上发生的一切还是非常清楚的。

    她知道胤禩身上发生的事情,突然觉得这只孤零零的扑火的飞蛾竟然跟胤禩那么的相似。她曾经婉转提醒过胤禩,然而他却只听了一半,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急切的心情。她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有些惋惜,他的这番动作,怕是弄巧成拙、自毁前途了胤禛他们不了解为何康熙会偏袒胤礽、怒斥胤禩,因为他们被崇拜父亲的天性蒙蔽了双眼,怕是从未想过康熙毕竟也是个人,也会有自己的恐惧和顾忌。

    他并不是特意偏袒胤礽,只是他对胤礽最为熟悉。胤礽的一切都是他教的,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控制住胤礽,这样在他还能动、还能管事的这些年里,有胤礽这样一个听话、可以控制的太子,才不会直接危及到他的皇位,对他的统治造成威胁。

    胤禩并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以至于得到朝廷中许多大臣的期许与赞同,这在康熙看来,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不过是区区一个皇子,身边团结了那许多大臣,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而有了那些大臣的支持,胤禩究竟能发展壮大到一个什么程度?

    康熙忌惮了,所以绝不能让胤禩成为太子。他还没成太子呢,就有这么多人支持,如果真的成了太子,名正言顺可以继承皇位之后,是不是就该逼自己这个父亲退位让贤了?

    康熙是个明君,对人心琢磨得很是透彻,但越是因为如此就越是划地自限,把自己的思维局限于一种假设之中。他一边期待着能够父慈子孝,尽享天伦,一方面却又不吝于用最坏的猜测来防备自己的孩子们,力图巩固自己的统治,这样矛盾的心情自然会表现在矛盾的举止上,令一众大臣们和儿子们都无所适从。

    就连胤禛也没能看透的康熙的心思,胤禩自然更加的看不透。但胤禛好运的是有个晴鸢在身边,拥有郭佳玉的记忆的她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加深刻地理解康熙的一言一行,她是站在巨人的肩上来看待如今的朝局。她不敢保证郭佳玉记忆中的看法就一定是正确的,也不敢保证那记忆中发生的一切就一定会发生,但她却可以告诉胤禛她的“猜测”,给胤禛提供一定的参考,帮助他得出相对正确的结论。

    而胤禛也确实对晴鸢十分的信任,这种信任甚至还在自己的父母之上,所以晴鸢对他说的一切他都会认真考虑,并据此作出恰当的分析和判断,这才能够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中险险站稳脚跟,而不至于被风浪击垮。

    但胤禩对晴鸢并没有胤禛这样的信任。所以他对晴鸢的话是半信半疑,这才导致了今天的这场祸事,无故被康熙所忌。

    想到从此以后,胤禩怕是会成为康熙第一忌惮的对象,甚至多方限制打压,晴鸢的心头就仿佛被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闷闷地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她却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了,因为她毕竟是胤禛的福晋。胤禩是胤禛的对手,她这次婉转对他做出提醒实际上已经犯了大忌,这种事情不可能再做第二次。而胤禩自己所做的决定必须自己来承担后果,今后不论发生什么都是他必须经历的磨难,她已经偿还了他的情,今后再不适合跟他有任何接触。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不禁有十分的复杂,沉沉叹了口气。

    “主子……您怎么了?”漪欢见她停下脚步,呆呆地注视着前方,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我们走吧。”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似乎要将这些纷杂的念头全都赶出脑海,淡淡地说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 亲情恩情收费章节(12点第三百四十二章 亲情恩情朝局之事,瞬息万变;帝王之心,最是难测。

    不过一两个月的工夫,朝堂之上的风向就完全转变了。

    原先最不被人所看好的废太子胤礽,又一次进入了众人的视野。几个大臣联名上书的要求恢复太子之位的折子被康熙帝留中不发,所谓没有表示就是最好的表示,这下许多迷迷糊糊、保持中立的人也渐渐回过了味来。

    胤禛、胤祥和胤祯兄弟自是不遗余力地在康熙面前为胤礽说好话,这天胤禛方才从养心殿出来,便被秦海派来的人领到了永和宫。

    “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他对等在屋里的德妃行礼道。

    德妃笑着让他起来,拉了他的手在一旁坐下,细细打量了他一番,道:“果然跟晴鸢说的一样,你呀,怎也不知好好照顾照顾自己?你那些侧福晋、格格们都是怎么伺候人的?这么重要的时刻也不懂好好儿替你分忧,果真除了晴鸢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偏生她这会儿又怀了身孕,否则本宫哪儿还需要为你担心?”

    胤禛被她说得面上讪讪的,忙岔开话题道:“额娘您见过晴鸢了?”说着眼神禁不住四下逡巡起来。

    德妃看着他,顿时忍俊不禁,也绷不住脸来教训人了,“噗嗤”一声笑道:“别看了,你媳妇儿早走了。她是有身子的人,还能想到进宫来给本宫这老太婆请安,已经很难得了,本宫又怎么忍心让她累着?”

    胤禛又是讪讪一笑,暗地里松了口气。

    德妃拉着他,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些日子听说你都在皇上面前替老2求情?究竟怎么回事?”

    胤禛顿时明白过来,说什么晴鸢进宫来给她请安,实际上是她担心所以把晴鸢给叫进来的吧?不由顿时满是无奈。

    他们乃是母子,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来问他呢?偏偏要折腾晴鸢。她已经七个月的身子了,这么来回奔波可算个什么事儿?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心中不停埋怨着,他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是顺着德妃的话道:“额娘,不必担心,儿子这也是顺水推舟罢了。皇阿玛撤了二哥的太子之位也不过是一时激愤罢了,父子之间还能有什么仇怨不成?他本就想要恢复二哥的太子之位,我不过是给皇阿玛一个台阶下罢了。”

    德妃轻轻叹了口气,眉眼中有着不甘,却还是说道:“你倒是看得通透,要不是晴鸢对我痛陈利害,我差点便犯了错误。皇上的心思最是难懂,难得你能够抢先一步发现不妥,这样咱们也算是占了先机,就算……那个位子不可得,多少还是能捞到点儿好处。只可笑有些人上串下跳,忙碌了半天,却只是痴人说梦、徒劳无功罢了。”

    说完,她不禁冷冷一笑。

    胤禛却是一愣。

    他早在晴鸢的撮合下与德妃冰释前嫌,但却从未想过自己的母亲竟然也转动着那样的念头,竟想着要把自己推上太子之位,不由心中一暖,缓声说道:“额娘,来日方长,咱们倒是不必急在一时的。”他更加压低了声音,小得只有他和德妃两人能够听到,缓缓说道,“这次事情本就不可为,只要皇阿玛一天还未对他完全失望,我们就做什么都没用。但那人的性子您也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彻底失了圣宠,到时候,谁平日能在皇阿玛心中留下好印象,谁就能站稳先机。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到,儿子与二哥兄弟情深,皇阿玛平日最看重我们兄弟和睦,因此这次对儿子来说倒也算是件好事。只要平日这样一点一滴的积累,等到将来事发的时候,就是水滴石穿、水到渠成。”

    德妃欣慰地点了点头,像小时候那般摸了摸他的头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本宫很是开心呢只是即便要做大事,也别忘了自个儿的身子,没事少去那些人屋里,多去看看晴鸢。她如今怀着身孕,最是情绪不稳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让她觉得孤独寂寞,而且就算她怀着身孕,伺候起你来也比别人都细心几分,我也不必担心你会亏待了自己。”

    胤禛向来知道她最喜欢的就是晴鸢,闻言笑道:“额娘放心,儿子知道的。”

    母子俩又说了些话,胤禛便从永和宫里出来。想到方才德妃的话,他心中一动,便向着宫外走去,打算回家去看看晴鸢。然而没走两步,却突然被一个小太监拦住了去路。

    “何事?”他皱了皱眉头,问道。

    那小太监躬身道:“禀四贝勒,方才皇上传旨,让二阿哥单独进宫,这会儿正关起门来跟二阿哥谈话呢”

    胤禛心中一震,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去吧。”

    小太监躬身退下,他犹豫了一会儿,仍旧继续向前走去,却不是回家,而是直奔胤祥的府邸而去。

    却说晴鸢回到家中,下了马车,挺着大肚子便觉得腰酸背痛。想到今儿个德妃把自己叫进宫去,为的就是胤禛的事情,不由苦笑了一声。

    毕竟母子就是母子,无论如何总是先为着自己的儿子着想的,媳妇什么的都要排在后面,也不想想自己挺着这么个大肚子究竟方不方便行动。不过人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也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若是立场交换,自己的额娘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吧?这么一想,心中便也就释怀了。

    她扶着秋玲的手往里走,刚走到中庭的时候,突然有个嬷嬷脸色苍白、踉踉跄跄着跑了过来,“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惶然说道:“不……不好了,嫡福晋,耿格格……耿格格她……”

    晴鸢心中一跳,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问道:“耿格格怎么了?”

    那嬷嬷颤抖着,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如实说道:“回嫡福晋的话,耿格格流产了”

    “什么?”晴鸢的眉头顿时皱成了“川”字,面色沉肃,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早上的时候不还好好儿的么?”

    一边说,她一边转换了方向,向着耿氏的院子走去。

    那嬷嬷不敢怠慢,急忙跟在晴鸢身后,一五一十向她说起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耿氏自从去过花园散步之后,便隔三差五总要出来走走。她身为格格,居住的院子甚是狭小,平日里活动不开,而孕妇也需要适量的运动才好生产,因此晴鸢倒也不曾约束了她。平日里她出来走动都没什么事,偏生今儿个就出了问题,却原来是地上的霜冻惹的祸。

    如今虽然还没有到凝水成冰的严寒天气,但早晚颇为寒冷,早上便有霜冻出现,一般太阳出来后就会逐渐消散。然而今儿个天气阴冷,耿氏又出来得早了些,地上的霜冻虽然化开,却还积着水。她不知怎的便一脚踏了上去,顿时脚下一滑,就这么重重摔倒在地上,下身立刻便见了血。其时恰巧晴鸢不在,李氏就做主去请了太医过来,然而太医过来之后,却已经为时过晚,耿氏肚子里已经成型的胎儿就这么没了。

    “据太医的说法,耿格格肚子里怀的是个小阿哥呢”嬷嬷末了,轻声咕哝了一句。

    晴鸢的脚步倏地一顿,回过头来,冷冷地看了那嬷嬷一眼。

    那嬷嬷只觉得仿如一阵寒风吹过,凉飕飕直飘进了自个儿的心窝里,顿时遍体生寒,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只瑟缩地跟在晴鸢身后。

    好端端的耿氏为什么会摔跤?虽说晚上有霜冻,可耿氏又怎会在霜冻未解的情况下走出去?她那人一向是个小心翼翼的性子,从怀孕到现在都不曾给任何人可乘之机,这会儿却突然这么粗心大意,可能么?

    晴鸢一边走一边淡淡地想着,眼中闪过一丝讥嘲。

    男孩儿又如何?难道是个男孩儿就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吗?未免太小看她了那嬷嬷特意提了这么一句,是希望自己网开一面,不要太过较真吗?

    “她”还真以为是自己的“恩人”了呢一路想着,她来到耿氏的院子。这会儿这小小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都是各个主子带来的下人,看见晴鸢远远走来,早已自觉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通道来,尽管把自己逼到墙角也没人敢多站出来一步。晴鸢的眼神从她们惶恐的脸上飘过,不由好笑——看她们的表情,别说贴过来了,怕是想干脆就此消失比较好吧?

    也不管那些丫鬟婆子们的脆弱心思,她笔直走进屋里,便看见李氏、年氏等人都聚在一起,沉默不语。见她来了,急忙纷纷上前见礼。

    李氏在最前头,双膝跪下,羞惭地说道:“嫡福晋,是妾身无用,您才出去这么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