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庶女 作者:如小果(潇湘vip2013.10.08正文完结)
大伙坐下吃茶,大太太又说到陈老太太惯常去的寺庙,说哪里的斋饭做得不错,难得来一趟,若不去吃一回倒是一桩憾事。秦氏就略提了提过两日动身去南京,王福跟着徐之谦他们走的时候,已把日子定好,等到了那一两天,王福会来码头上接她们。
大伙少不得挽留,大太太道:“既然你们急着走,择日不如撞日,明儿咱们就出去逛逛。我们淮安,也有那么几处值得瞧一瞧的名刹。”
秦氏欣然答应,明玉就不跟着去了,衍哥年纪小,外头虽不热,却也要坐一两个时辰的马车,明玉也有想去的地方。
隔天一早,大太太、四太太、秦氏带着丫头婆子就出门了,明玉吩咐门上的婆子另套了马车,只带了香桃、落英两个和两个粗使婆子前往青桔的墓地。
如果青桔还活着,今年就虚岁二十了,依着陈家的规矩,她已到了家去配人的岁数。可她没了,只留个一个孤零零长满杂草的坟墓,墓碑上字迹模糊,不仔细根本看,根本认不出来这是谁的墓。
香桃、落英点了香,一边将纸钱撒在坟墓上,一边道:“姑奶奶如今过得很好,青桔姐姐若泉下有知,就安安心心投胎去吧……”
明玉眼眶湿润,明珍说得不错,她心里有恨。她明明那样隐忍,那样安分守己,若不是飞来的横祸,若不是眼看着她就要放弃争取,青桔如何会以死来提醒她不能放弃,要好好活着?因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一把黄土掩埋,说不定还不如青桔。她只能随便葬在乱坟岗上,做个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且是个家族不能容忍的鬼魂。
明玉深吸一口,青桔用自己的命换来她的命,她朝着青桔的墓碑跪了下来。
香桃本来要阻止,想想又算了。也跟着明玉跪了下来,哽咽道:“姑奶奶来看你来了,姑奶奶很好,已有了衍哥,你就放心去吧……”
回去的路上,心情很沉重。香桃道:“奴婢打听到了,后来老太太又给了青桔家人一笔钱,如今他们一家都去苏州做小买卖去了。今儿咱们瞧着青桔的墓,虽长满杂草,到底是修缮过的,可见她家也慢慢好起来了。”
人都死了,坟墓修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明玉靠着车壁,缓缓闭上眼,慢慢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
“你也不小了,太太把你给了我,伴了我这两年。这几日总被别的事缠身,你也不得闲家去看看,不晓得你家里人如何盼着你回去。”
明玉睁开眼看着香桃:“你也家去看看吧,总不能一直跟着我。”
虽然舍不得香桃,可聚散本是人之常情。
香桃微微垂了头,她知道即便她要家去,明玉不要赎身银钱,怕还要送上一份嫁妆。从前跟着四太太,到了一定的岁数是定然要家去,可后来到了明玉身边,她渐渐明白了青桔当时不畏惧死的心情,陪着明玉从低谷一步一步走过来,虽是主仆,却早已情同姊妹。
“姑奶奶也晓得,奴婢的娘早就没了,爹爹身子骨虽不好,哥哥娶了嫂子,嫂子将爹爹照顾的极好。即便奴婢家去,在家里也待不了多少时日。横竖,奴婢心里无挂念,早打算一辈子跟着姑奶奶。”
香桃这样说,明玉倒不觉得意外,耐心道:“你也别急着这么早就决定,我们还要去南京一趟,去京都不晓得什么时候,这之前你慢慢想清楚再说不迟。”
香桃却道:“回来的路上,奴婢就想到姑奶奶定然要与奴婢说这话,奴婢已仔仔细细想过了,姑奶奶若觉得奴婢不好,奴婢自是没法子。”
明玉叹了一声,香桃却笑起来:“便是跟着姑奶奶难道就没出路不成?梅枝的哥哥就能不花钱读书,说不得以后还能考个状元,到时候一家子都跟着体面呢!我的孩子,若能做了小少爷的书童,耳濡目染学得好,以后进士加身,指不定还能给我挣个浩命!”
明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好不害臊,想嫁人就直说罢。”
香桃微微红了脸,见明玉心情好起来,又正色道:“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姑奶奶既然开恩叫奴婢家去,奴婢就家去瞧瞧。只是,姑奶奶也说了叫奴婢自个儿决定,奴婢若要留下,姑奶奶可别再赶奴婢家去了。”
明玉一脸苦恼之色,做出烦恼状:“你若不家去,还要头疼你的终身大事。”
但有些话还是要说:“聚散本来说不清,你哥哥为人不错,嫂子又贤惠,不会亏待你,定会给你认认真真寻一门亲事。就算你家去嫁了人,也说不准哪天咱们就相聚了。”
香桃只垂着头,明玉见她不言语,笑着柔声道:“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这个时代的女子,很少有自个儿做选择的机会,但当初四太太却也给了她这样的机会,虽然选择范围有限,但自己为自己做一回主,才能真正体会到,其实身为女子也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掌握自己的命运。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知道,明珍现在对自己的选择后悔了么?或者,她后悔当初用自己的妹妹来算计么?
其实明玉更明白,明珍做什么都有目的也有原因。
明珍是否后悔大概只有她自个儿晓得,但三太太后悔了。
“本以为能指望上王家,没想到……”三太太将信件搁下,抬头问下面恭恭敬敬立着的婆子,“家里现在如何?”
婆子忙道:“老爷被关押了,两位少爷正在想法子把老爷从牢里弄出来。可家里又没有多余的银钱……”
三太太收了银子,他们就以为没事儿了,没想到新官上任,又翻出那个案子来。
婆子好容易赶来苏州,一口水也来不及吃,听说三太太病了,还以为见不到,幸亏三太太晓得她来了就立马叫她进来。可现在瞧三太太面容憔悴,而本该在京都王家的明珍,却也在苏州住了近一年,王家大爷却留在京都,哪有成亲才两三年功夫,就分居两地的夫妻?
她在外头等通报的时候,又听说了一些事……
“请姨太太快些想法子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三太太这会子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那位新上任的大人,两位少爷也打听了,是王大人提携上来的。”
也就是说,只要王家吭一声,这事儿就跟着迎刃而解。只是,三太太的妹子也透漏给那位大人,亲侄女就是王家的大少奶奶,那位大人却全然不理会。别说婆子这一路上没想通,就是家里的主子也想不通,但现在婆子似乎有些明白了。
“王家哪里指望的上?这事儿我送信去京都,看老爷有没有法子!”
不过是三太太的亲戚,就是三老爷、五爷的事,王家虽出了一些力,三房却也花了不少银钱。她收了妹子的钱,几乎全填了进去。
婆子急道:“还请太太快些,若是迟了,说不定我们老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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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支持,这两天给大家带了的不便,小果深表歉意。
☆、149:权衡
三太太接连点头,吩咐丫头带婆子下去歇歇,就让钱嬷嬷搀扶她起来,批了衣裳坐在西窗下的桌子前,等钱嬷嬷叫人取了笔墨纸砚来,三太太提了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写。
当初她应下妹子的事,一方面迫于情面,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子,是儿女们的姨妈姨父,是她的娘家人。一方面,妹子给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银钱作为周转的费用,三房各方面都要花钱,那个时候三老爷外任期满,恰好到了去留的关键时期,三老爷在京都候缺,花钱的地方更多,若不是她的娘家,就靠着三老爷那点儿微薄的俸禄,和分家时分的那些东西,别说周转糊口都难。
三老爷不管庶务,如何晓得这些?当初又一再嘱托,叫不要应下妹子家的事……
钱嬷嬷见三太太顿了半晌又搁了笔,少不得露出疑惑,低声问了一句。
三太太面容憔悴,肌肤显得蜡黄,特别是在琥珀色的窗帘子衬托下,瞧着更是半点儿也没有正常人的颜色。钱嬷嬷心疼,见三太太不言语,只是蹙眉,踌躇半晌,提议道:“不如等姑奶奶回来了先和姑奶奶商议商议吧?”
明珍若能把这事儿办妥,依靠的还不是王家。可王家连明珍母子的死活都不管了,对自个儿的亲孙子尚且这般,更何况外人?
可就算写了信给三老爷又能怎么样?三老爷好容易在京都谋了个缺,地皮尚且没踩热,虽也有些同科同僚。可若是能依仗的,当初也就不必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王家。
三太太算是明白了,就是他们三房的事,王家也是不愿帮忙的,若不是明珍,指不定三老爷如今还在候缺。本以为结了这门亲事,对他们三房有了助益,却没想到,一点儿作用也无,还让明珍落得……
三太太越想越悔恨。
前头的事钱嬷嬷不一定知道,刚才婆子说话她却听得明白,见三太太很着急的样子,她也暗暗着急,三太太病着,大夫一再嘱托静养……少不得暗自琢磨,试着说道:“到底是七姑奶奶的姨妈家,七姑奶奶就算没在京都,也是住在苏州王家祖宅,她仍旧是王家大少奶奶。让七姑奶奶写封信送去柳州……即便姨太太已给那位大人说了,到底没凭没据。”
三太太心里一动,明珍为了嫁去王家费尽心机,嫁过去后又吃了这许多苦。王家因她生了个不足的孩子,就不待见她,可她到底还是王家大少奶奶,这个身份不会因她身在苏州而非在京都就有所改变。
这事儿若叫三老爷晓得了,少不得要怪她不听劝擅自做主。这么些年,夫妻早已不贴心,而真正能和她贴心的就是自个儿生养的儿女们了。
三太太点了点头,心里总算慢慢平静下。也不要丫头收拾笔墨,安心等明珍从寒山寺回来。
到了晚间,明珍回到府里下了马车就来瞧三太太,三太太问过宪哥的情况,得知好些了,又因不得见,失望地叹了口气。
明珍笑着宽慰:“主持说了,他年纪小,咱们太爱他,他受不住才这样。也是我命不好,让他投胎做了我的儿子,也成了命苦的孩子,不对他好,他自个儿倒好起来。”
钱嬷嬷就道:“人总要吃些苦,宪哥这会子吃苦,以后就是享福了。”
明珍淡淡一笑,昨儿夜里她也歇在寒山寺不曾回来,少不得又细问三太太是否按时吃药,一日三餐吃了什么,吃了多少,自个儿觉得怎么样?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三太太整个身子都热了。在淮安被婆婆陈老太太训斥,全不顾她颜面,罚她在祠堂外头的厢房抄家训。她心里难过,写信去京都找三老爷,三老爷来信反说她的不是。若不是明珍后来派人去找老太太,指不定她现在还在淮安。眼下四太太回来了,瞧着她受罚,暗地里不晓得如何笑话她。两者一比,三太太愈发觉得千好万好不如亲生儿女好。
母女两说了一会子闲话,三太太才提到妹子家的事,没想到明珍想也没想当即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三太太和钱嬷嬷皆愣住,明珍支退其他人,见三太太不可置信地望着自个儿,想了想,笑着握住三太太的手,道:“也不是真正不管姨妈一家,太太也晓得,姨妈家的事到底闹出了几条人命。他们这般有恃无恐的行事作风,若这一次也不吃些苦头,轻而易举就揭过去了,尝到了甜头,自以为再大的事都能帮他们解决了,以后还不晓得会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到了那时候,便是咱们想帮忙,也不见得就能帮得上?”
三太太少不得替娘家人辩解:“哪里就那样厉害,想来也是新官上任要大捞一笔,才翻出旧案……”
明珍道:“这就是了,若说是旧案,早前就结了。结了的案子,翻出来又有什么用?”
三太太有些明白,“你是说,他们又惹了事儿?”
明珍道:“咱们如何晓得?单问婆子,婆子也不定会说实话。可若是之前的事他们得到了训诫,行事就该处处收敛些。哪个地方没有那么几桩说不清的案子?柳州地方那样大,人口那样多,怎么偏偏这一次又是姨妈家?”
这话也有道理,当初新官上任,娘家人就怕那案子被提出来,才趁着明珍出嫁来找她想办法。三太太收了妹子的钱,实则并没有做什么,那件事就不了了之了。那时,王大人已升为吏部侍郎,官员升迁说不得要经他手,那位朝廷命官定然也是晓得了这些消息,才把那案子压了下去。妹子一家见这般轻而易举就解决了,再后来会不会如明珍说的这般,就不一定……
三太太不觉点了点头,这会子再想当初三老爷说的话,她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只是……
“你姨父如今身在牢里,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
明珍见三太太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又道:“应该没事,姨妈一家在柳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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