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夜凤凰
“嗟!”一声轻啸般的喝声就在碗面出现裂纹的瞬间从韩远山口齿间迸出,带着无穷的煞气和威猛。
几乎在发出喝声的同时,韩远山忽然涨起的血红色法袍上猛的红光一闪,他那双瞬间就变换了无数法诀的双手便重重的拍在了法坛之上。
“蓬!”
就在这一声巨响中,法坛上除了那碗符水碗之外的其他物品全都猛地弹离桌面,只有那碗布满了无数细碎裂纹的青花瓷烧成的符水碗,这一次却像被强力胶沾在了法坛上一般,纹丝不动,只有碗里浸了符纸灰的清水,却在逐渐荡漾开的波纹里,逐渐逐渐地变成了血红,血红的颜色。
就像一碗刚刚接出来的人血。
※※※
与此同时,韩家寨之外三十里的一座小山山腰的背光处,一个身穿降头师法衣,胸前挂着一大串骨质项链的粗壮中年人,就在韩远山双掌拍实在法坛之上的同时,猛然凄厉的嘶吼了起来,随着他凄厉到不能听闻的惨叫,大股大股的鲜血喷泉一样的从他身上突如其来的裂口中射出,转眼间便已经染红了他面前粗粗用树枝搭就的法坛。
凄厉而又惨烈的嚎叫和全身四面射出的鲜血在中年降头师一阵紧过一阵地全身拍打中迅速停住了,就这短短眨眼的功夫,他黝黑的面孔已经变得象纸一样的苍白,曾经厉光闪烁的双眸此刻看上去也显得既衰弱又迷离,全身的法衣更是被自己的鲜血染成了猩红的血衣,面前的法坛也因为刚才的拍打和忙乱被撞的不成了样子。
勉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脸色苍白若死的降头师抬头遥遥望向韩家寨的方向,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这次算你狠!他日等我练成飞头降再来,屠尽这里所有的生灵,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恶狠狠的说完这些话,正要掉头而去的降头师忽然又停住颇现蹒跚的脚步,低声厉喝到:“谁躲在那里?滚出来!”
尽管口气凶狠,可他的声音听上去实在中气不足。
“无量寿佛!”
随着一声低低的道号,一个俗家打扮的中年人从不远处的山角阴影里拐了出来。
※※※
“小方过来,把这碗符水给他灌下去去。”
拍完法坛后,又闭目凝神默然静立了半晌的韩远山忽然睁开微带倦意的双眼,淡淡对正在关心的望着自己的方榕说道。
此时,罗发荣直挺挺的躺在土炕上,他从韩远山双掌拍在法坛上之后,便已经停止了抽搐和挣扎,就连脸身上的肤色也回复了正常,只有全身的冰冷依旧。
“韩老,我,”接过符水碗,方榕双眼饱含感情的刚想说话,就被脸上显出明显倦色的韩远山摆手打断了:“灌完符水后带他回房间休息,明天中午大概就会醒了。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说到这里,韩远山停了一下,又抬头冲着正在替罗发荣切脉的吴冷泉说道:“冷泉,等下你给他开几副药,我估计他醒来后需要补补才行。你也去休息吧,我叫韩二在东厢那边给你准备了房子,明天一早我这边还有两个病人需要你看看。”
说完话,韩远山也不管他们两个想说什么,就那么一矮身,盘膝坐到了法坛之后的地上,闭上了眼睛。
定定的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已经闭上了眼睛的老人,方榕也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怕他如果再看下去,自己的眼泪就会忍不住流出来。
他也知道,老人真的不需要他说什么道谢的话,当年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半晌之后,回复平静的方榕轻手轻脚的把喝了符水的罗发荣抱了出去。
第四章 疗伤
“啊!”惊叫着,罗发荣猛地从深沉的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半坐在炕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良久之后,神魂归位的他这才发觉自己此刻身在并不陌生的韩家寨客房里,并没有被噩梦中那些可怖的东西纠缠,撕碎。也才真的明白周围的天色并不是怎么也挣扎不脱的漆黑暗夜,而是阳光普照的白日。
“天啊!”
双手无力的遮上自己的脸面,呻吟出口的瞬间,总算松了一口气的罗发荣这才真实的感觉到了透过纸窗,照在自己身上的阳光暖意,也才发觉此刻自己虚弱无力的身上满是粘糊糊的冷汗。
“罗先生你这么快就醒了?”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耳畔传来门响的声音,随着一股分外清新的空气涌入,韩二那带着浓浓惊喜之情的厚重声音回响在了简陋的客房里。
“韩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放下自己的手,有些愣怔的盯着韩二有些模糊的笑脸,罗发荣本能的问出了他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
“现在是早上十点。罗先生你忘了?昨天的这时候咱们逃回了寨子,后来你中的降头发作昏过去了,老太爷开坛破降救了你,然后你一直睡到现在,你都忘了?”
有些好奇的拿目光不停巡视着罗发荣此刻还有点潮红的脸,韩二刻意放缓了的声音听在罗发荣的耳朵里多少有点缥缈和遥远。
“降头?”随着这个在他心里留下浓浓暗影的名词从韩二的嘴里迸出,顿时,就像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狠狠的在他还有些昏沉的脑海里砍出了一刀,一下子便把所有被暂时封印的可怖记忆全都放了出来。
“啊!”一声宛若掉进必死陷阱的野兽一般,罗发荣重新双手抱头,哀嚎着重重的仰面倒在炕上。
电光火石的瞬间,种种一切的过往就如泛滥的怒潮一般涌入了他的大脑,可怕到令他瞬间又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呀,罗先生,你怎么了?身体还不舒服?你忍忍,我去叫老太爷他们。”一看到罗发荣又躺倒了,被吓了一跳的韩二转身就要出门。
“韩二你等等,我没事!”也不过眨眼的功夫,猛然在心中想起了些事情的罗发荣忽然安静了一些,嘶哑着嗓门叫住了一脚已经迈出房门的韩二,也直到这时,罗发荣才再也明显不过的感觉到了自己体力的严重衰弱和全身筋肉,关节以及五脏六腑内撕裂般的隐痛。
“罗先生你真的没事?”闻声停步,扭头回望的韩二狐疑的打量着再次被满头满脸的虚汗所布满的罗发荣苍白的脸,很是不确定的问道。
“我真的没事,刚才只是又想起了那天的遭遇,一时间不能接受而已。”吃力的抹着头脸脖项之间滚滚而出的大把冷汗,罗发荣在自己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脸。
“那你躺下说话,躺下说话。老太爷吩咐过,你要多休息几天才能完全恢复。”朴实的黑脸上闪过一抹真诚的笑容,韩二两步抢到了炕头,把罗发荣搀扶着睡倒在炕上。
“韩二,我身上的降头真的被破掉了?”眼前微微有些发黑的罗发荣躺倒了以后,略微的喘息着,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
“那当然,老太爷都开坛了,那鬼东西还有什么破不了的?
不过说起来,那东西也真的很是邪门,罗先生你还记得今天早上你吐出来和拉出来的那些恶心东西么?”说到这里,想起了那些东西的韩二浑身一激灵,声音也放低了许多。
“今天早上?“心里这才完全松了口气的罗发荣有些迷惑的望向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韩二,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呵,是我胡涂了,早上罗先生你还在昏迷之中,当然不会记得那些事情了。算了,不说那些恶心东西了,提起来都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罗先生你等着,我去给你端药。”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韩二返身出了房门。
“我到底吐出来了些什么?怎么他一提起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那么古怪了。咦,我怎么会光着身子?”
直到这时,罗发荣才惊讶的发现自己从醒来后,竟然一直都没发觉自己居然是赤条条光着身子躺在被窝里,酸软的身子之上,居然连裤头都没有穿。
这怎么可以?
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的罗发荣赶紧坐起身来四处寻找自己的衣服,还好看到原本该放在自己行李箱里一套衣服此刻正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左手边的炕头。心里一喜,顿时忘记了身上伤痛的他立即飞快的取过来穿了起来。
“罗先生来喝药。”彷佛早就知道他在换衣服一般,就在他刚刚穿好最后那件短袖衫的同时,含笑的韩二端着一碗黑糊糊的中药走了进来。
“谢谢!我怎么会这样?”双手把药碗送过去的同时,罗发荣借着伸手擦拭嘴角药汁的掩饰,含混的问道。
“那是方老板昨晚帮你擦身子的时候给你脱掉的,昨天方老板陪了你一夜,今天早上九点多我来的时候才被老太爷叫了过去。”或许是他也知道罗发荣此时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韩二收碗的时候刻意的低着头,轻声说道。
“小方!那他现在那里?韩二你告诉没告诉他,他在城里的书店已经被封了?”罗发荣心里一阵激动,忽然又想起了昨天在聊城看到的那件事。
昨天清晨,连夜奔逃进聊城的他们原本并不想去惊动小蒋,可是因为吴冷泉药急着替中了降头的他再仔细检查一番,所以在韩二和罗发荣的示意下,出租车停到了三泰书店的门口。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只不过一两天的功夫,迎接他们的竟然是书店紧闭的铝合金卷闸门和门上那两道盖着数枚猩红公章的封条。
吃惊之下,慌张的韩二跑过去打听情况,这才知道前一天发生在书店的所有事和后续的传言。
据说,躺在医院里的小蒋和小林此时已经被警方监控了起来,一等她们伤势稍好,便要对她们实行刑事拘留。而且,传言还说,那天被打的那个几个检查人员的单位也已经放出风来,这一两天,就要对被查封和吊销营业执照了的书店进行公开拍卖,拍卖的钱就用来支付受伤人员的医疗费用,同时,警方也似乎正在到处寻找店主方榕,扬言要追究他贩黄售黄的刑事责任。
总之,形势十分恶劣。
和惊讶不信的韩二不同,久历人世的罗发荣一听到这消息,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件可大可小,性质颇为严重的事情。说小,处理得当的话,交点罚款,摆几桌酒席请那些管事的大人们消费消费就可以安然无事,回头照样稳稳当当的开你的书店,做你的小老板。
说大,那么封店,罚款,没收财产,直至把你扔进大狱,整的你一败涂地,都是很轻易的事情。说白了,一切的一切,就要看你在官方的处理决定还没公布之前,有没及时的表达出你解决问题的诚意。这种事情,一旦你行动晚了,那就一切玩完,再也推翻不了。起码,当时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当时他自己身中降头,被自己心中种种可怖的推断弄得头大如斗,六神无主的话,罗发荣当时便会以方榕委托人的身份立即在聊城展开活动。尽管他对聊城并不熟悉,但是根据他的经验,只要钱花出去了,事情绝对能够顺利办成。
可是当时他心乱如麻,实在顾不上这些,再者,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也确实不允许他抽身去处理这些,所以他们只能带着满怀的郁闷和不安悄悄的离开了那里。
可现在当他听到自己所种的降头不但解了,而且小方还那么辛苦的守护了自己一夜时,这些被暂时忘记了的事情一下子便都回想了起来。
要不是方榕,自己还能这么安稳的躺在这边么?罗发荣尽管被人成为罗剥皮,但事实上,他还并不算是个十分势力,不讲情义的小人。
“呀!昨天一着急,把这是给忘了,真是的,你瞧我这榆木脑袋,一脑子的浆糊啊,该打!”被提醒了的韩二脸色一变,狠狠的伸手敲打着自己的脑壳,语气中一片愧疚。
“那还等什么,走,赶紧去告诉他啊,这件事拖不得,你也真是的。”心里一急,嘴里毫不客气的埋怨着,罗发荣挣扎着便想下地。
“都怨我,都怨我,一急什么都给忘了。可是现在,可是现在方老板正和老太爷一起,陪着吴老在给西厢里那两位治伤,恐怕打扰不得。”红着脸,歉疚的低下自己的头,韩二低声嘟囔道。
“这可怎么办才好?希望他能尽快出来,这件事越早知道越好,真是,急死人了。”一听韩二提起西厢的那两人,本已经挣扎着准备下地的罗发荣当时就一屁股坐倒在炕上,知道现在想告诉方榕,怕是不太可能了。
自从被方榕拜托着去请那个独眼老人开始,罗发荣一路之上已经多次明里暗里的向韩二打听过西厢里需要治疗的那两个神秘人物到底是谁了,可结果还是和向韩二打听老太爷详情的结果一样,韩二只是憨憨的冲着自己笑,一句相关的言语都没有。再加上他想起和方榕打听的时候,方榕的也是一副你不用知道的表情,让他在心中暗暗不爽的同时,也明白西厢那两个对方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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