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香
“……所以后来也就有了长篇中国电影市场分析《乔治报告》,乔治这篇报告里第一次提出了中国电影人的理论研究水平世界第一的论断,并鼓励好莱坞把中国作为廉价的美国电影人才后源地,而对进入中国市场要审慎再审慎。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基于这个报告,美国每年派很多大学生来中国学电影,并且把中国的基础技术人才成批的挖走。”
易青听到这里,心里忽然一动,他终于明白了孙老爷子刚才的感叹——
“……世上的善恶美丑也就很难说了”——可不是吗?两次保卫了中国电影命脉的,居然是他们这些年轻学子最看不起的繁琐机制和形同盗窃的盗版影碟。如果历史不是如此,也许今天中国年轻人中哈日崇美的就不是少数而是主流了,那真是太可怕了。
孙老爷子苦笑道:“我们都知道廉洁开放的机制,健全的知识产权保护系统,是一个民族文化产业发展的关键,你们年轻人也整天抱怨,为什么别人国家那么容易就解决了的问题,中国永远也解决不了……个中的难处,又有谁知道呢?”
说到这里,孙老爷子突然道:“你们知道中国电影业最大的悲哀是什么?最大的罪人又是谁?”
易青和孙茹一起看着老爷子,孙老爷子缓缓的伸出一个手指头,指了指自己!
看着孙老爷子,忽然感到一种历史的沧桑感。
英雄迟暮,壮士白头,一个中国电影呕心沥血了一生的老艺术家,到头来竟发现自己和自己代表的某种规则成了阻碍中国电影业前进的绊脚石,怎不令他唏嘘良多……
第三集 第二十八章 打碎铁板
孙老爷子叹道:“有的选择的话,谁又希望是用这种方式赢得苟延残喘的机会;身为中国电影人,谁不希望自己国家的电影,和自己民族的文化雄踞傲视于世界之林……这一天我是看不到了,但是只要你们努力,你们是可以看到的,而且也一定要看到!”
易青笑道:“老师您别这么说啊,您还年轻着呢,我们都陪着您长命百岁。”
孙老爷子摇头道:“不活那么长咯!太累了。别说我没有那么久的命,就是有,我也不想留在这世上碍你们的事……老了的,旧了的,阻碍历史进步的,就该主动退出历史舞台,给年轻人让路。”
说着,老爷子把手里的烟头重重的掐进烟灰缸里,拂了拂腿上的烟灰,道:“这块铁板一样的落后机制和行政手段相结合的模式,客观上好像是挡住了一时外国文化对民族文化的侵蚀,但是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当时对盗版的放任,已经造成了今天中国电影两厢狼狈的局面,美国人早早的退却了,可是商业利益受到了损失,却不影响美国价值通过盗版在中国下一代民众中传播;而盗版的发达,更大大损害了本民族知识产权的健康发展。再说这些层层审查的行政制度,使得中国电影死气沉沉,创作者们迫于审查压力只敢拍几种固定类型的电影,受众小、创作范围窄的问题已经几乎让中国电影发展不下去了。”
“……任何一种制度、一种模式都有一个适用于某个时期的‘保质期’;一些东西在当时也许是有益地,是能推动历史发展的,但是发展到一定阶段。它就会反过来阻碍历史的进步。”孙老爷子道:“我们这些人现在就已经到了应该消失、应该退出舞台的时候了!中国电影不再需要一个行业首脑,不现需要一个精神象征了;中国电影应该迎来一个由少数精英分子引导的,以基层观众需求为第一创作方向的,百花齐放、万马奔腾地轰轰烈烈的辉煌时代!”
易青和孙茹看着孙老爷子激动的样子,不知怎么地,忽然觉得有点心酸。这孙老爷子怎么了。怎么会在今天说这些话。
老人显然没注意到他们心疼的眼神,继续动情的说道:“但是,这个机制、这个铁板里的人。是不会甘心退出历史舞台的。因为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而且这个圈子里带给他们的利益实在太巨大了,我想大多数人都不可能拒绝这种巨大利益的诱惑……”
“……所以,我迫切地希望我退出之后的空白,是由一个有魄力、有理想,又不为富贵荣华、权欲美女所动地年青人来继承——这个人就是你,易青!”
易青没有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只是心里沉甸甸的。
孙老爷子道:“这就是我没有选择孔儒而选择你的原因。论能力。论潜质,孔儒都不在你之下。他的才华足以成为一个很有前途、很会赚钱、很能拿奖的电影导演。但是,他怎么、狭隘、占有欲太强。如果现在这块铁板还处在能保护中国电影,能推动中国电影进步的情况,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你而选择孔儒;便是我现在需要一个像你这样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美色权欲皆不能迷惑其心志,内心崇尚自己快乐的年轻人站出来,利用我留给你地财力、物力、人力隐身于这块铁板之中左右逢源,腾挪经营,最终打碎这块顽固的铁板,教日月换一番新天!”
……
在回去的出租车上。易青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夜色,有点晕晕忽忽的感觉。
“打碎铁板……”易青傻呆呆的复述着这句话,觉得像做梦一样。
他本来不过是一个为了逃避数学高考而报考艺术类院校地大男生而已。
曾经,他一生最大的志愿就是可以不靠父母自己找一份优越的白领工作养家糊口,过上小资一点的生活。
他的理想无非是希望口袋里有两个钱,除了能吃饭之外。周末能去高档餐厅来个法式牛排全套,或者海鲜火锅自助;吃完再到酒吧里喝个两杯,找个豪放娇娃一夜情什么的;将来存钱买个三居室,找个小家碧玉的纯情老婆;结婚以后攒点票子,买个房子,生个孩子……
最多最多,奢望一下中年时能有点余钱让自己孤身环游世界,说不定半路上还遇上一个金发美女来个“廊桥遗梦”……
这样的人生,易青从小已经勾画过无数次了。可是自从踏进电影学院,认识了孙老爷子之后,他的人生轨迹竟不可遏止和无可拒绝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无形的命运之生,一步步的把他推上了一个风急浪涌的宿命中去。
居然有人冀望他来改日月换新天,还要他跟整个落后的中国电影业旧有机制PK。奶奶的,介个玩笑开滴忒大咧!
易青在车上自嘲的笑了笑——孙老师啊,但愿你可不是所托非人,俺可没答应你什么。
车窗外,北京2009年的春天就要到来了……
……
“过年了过年了……”
“新年好!新年好!”
“喂!捧场捧场,谢谢谢谢,到时候早点到!”
旧历腊月二十九这天,电影学院的其他科系年级的学生早已放假,而这天却是电影学院导演系和表演系大三的学生毕业话剧大戏巡演的最后一天。
没有参加排戏的易青和孙茹专门给同学们做了一个月地后勤,当然也没少忙《两个人的奥运》上映的事。
汇演结束的这天,易青和孙茹笑容满面,一身崭新的唐装站在电影学院小剧场的门口。挨个给从门里出来地观众发自己的首映礼电影门票。
这些观众可不是普通的观众。
电影学院地各年级各科系巡演,一般的规矩是排出来以后先在各校巡回演出,然后邀请社会各界不同的观众阶层来看。最后这天的这场,邀请的全是文化界的人士,有各个大学的教授级人马、作协影协画协的知识分子、电影学院本校地学生干部和老师,还有北京IT业的一些精英人士……
易青地电影。定在农历正月初八上映,正是过农历年后的第一个周末。真是黄金不换的好日子,吴司远先生不愧是制片发行界的大牛人。
易青和孙茹从韩山平那里拿到北京本地各院线的首映电影票三百张。除了剧组部分负责人和比较重要的伙伴们拿去一百多张以外,还有给依依她们留下一部分以外;易青和孙茹全部在这天发出去。
“谢谢谢谢,我们自己的电影,不好意思,请多指教……”
“哎呀,吴老师,听说您升副教授了,哦?什么?不是您。那你升了什么?什么?生了个女儿?恭喜恭喜,请您看电影。到时早点到啊,多提意见,谢谢谢谢……”
“哇,这不是刘老师吗?听说您也升那个什么……是升了教授还是生小孩啊……哎呀总之新年新气象一定有升啦,您赏脸,到时候来看看……”
两人正在人群里忙的晕头转向,忽然听到一个银铃般地声音笑道:“喂,卖票的!现在怀疑你们怀黄牛票,跟我派出所走一趟吧!”
易青愕然转过头去。眼前忽然一亮,一个朝思暮想的人俏生生的站在自己身后,巧笑嫣然,亭亭玉立……
“依依!”易青声音发颤了,要不是周围人实在太多,他简直要冲上去把依依举起来转一个大圈。
“依依……”孙茹也回头看到了她。立刻高兴的眼泪都出来了,所谓姐妹情深有时候真能超过男女情爱,尤其是在学校读书的闺中密友,有些可以成为一生地伙伴。
孙茹冲上去紧紧的抱住依依,两个人都流着喜泪抱着对方摇摇晃晃的叫着对方的名字。
“易大导演,别来无恙吧?”一把成熟老练的多的,又不失悦耳女声,易青不用看就知道主人是谁。
“宁姐,辛苦了,刚到吧?”易青笑着走上前去和宁倩华握手,道:“昨天我跟依依通电话,你们还在香港呢。”
宁倩华笑道:“是啊,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我们刚从法国回到香港,王家伟的庆功酒鱼翅席都没吃,依依就闹着马上要回来,大概和你们分开太久了,实在想坏了吧。”
“易……易青!”依依有点羞涩的站在易表面前,分开太久了,虽然天天打电话,也是天天想,一见了面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易青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大影后,不准备准备开春去戛纳,才几天时间又跑回来干嘛?”
依依笑道:“我听说你们的电影要上映了,不让我演女主角,还不让我参加首映礼啊!”
易青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乒乓一声响,北面的太平庄桥上市政府的礼花开始放了,一个七彩流星窜得老高,五色斑斓的亮光炸开来,一下映着依依红扑扑的笑面格外灿烂美丽。
过年了,过年了!
第三集 第二十九章 掌声响起来
千里之外的南方省会城市F市。
易青的爸爸还在打着呼噜,忽然觉得身上一凉……南方的冬天是没有暖气的,被子外刺骨的寒冷冻的老易哇呀一声叫了起来,回过头一边抢被子一边对着老婆叫道:“你干吗呢你!看把我冻出个好歹来!”
易妈妈着急的拍着他,一边道:“少睡会儿吧,去机场了,赶紧起来换衣服了,快快快,你这小老头,误了儿子的事看我跟你没完!”
“什么?迟了吗?几点了?”老易翻身抓起床头柜上的闹钟,定睛一看,惨叫了一声嚎道:“易青他妈,你行行好成不成!下午一点的飞机,现在才不到早上七点啊!您是不是神经了?”
“你别跟我废话!”易妈妈气呼呼的道:“你这老东西一向是起个大早赶晚集!真不知道你这个爸爸是怎么当的,儿子当回导演容易吗?要是看不上他明天的首映礼,我……我、我……我不跟你过了我告诉你!”
“天哪!我要睡觉!”老易叫道:“就你疼儿子,儿子不是我的,没我的份儿。老娘们儿不讲理……”
……
早上八点。
“易青妈,咱们去两天就回来了,你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都是给青青的,回来的时候就轻了。”
“这是什么呀?硬梆梆的。妈呀,连茶叶都有。”
“儿子在那儿喝不上茶。北方哪有好茶呀?他就爱喝个香片……”
“苍天哪!北京是首都啊,你以为卢旺达啊?行啦。别往里塞啦,北京什么东西都有,儿子现在赚钱啦。他会懂得买的……哎哟,连新袜子都带五双,北京没有卖袜子地吗?”
“你不知道,这个牌子暖和跟脚。还……”
易妈妈下了楼,一路上见到邻居就停下来,春风满面,等着人家问她——
“哎哟,易太太,您这是上哪儿啊?一大早这大包小包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您不知道。我儿子做导演啦,电影导演!”易妈妈把电影导演四个字说的特别重:“明天他的电影首映礼。哦。就是第一天放。这孩子呀,太孝顺了,我是不想去地,太麻烦,大过年的。可他非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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