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香
“快快快,加速前进,一会儿卖完了!”在易青催促下,众人加快脚步。
只有今天有菜肉包子卖的时候,主食窗口才会排起长龙。
易青他们刚站到队伍的后面,前面的人就喊:“那不是导演系的易青吗?抗日英雄啊!”
“前面来前面来!”
“来我这儿来我这儿,别排了……”
“那怎么行呢?”易青连忙摆手道:“没有这样的道理,都是同学一定要排队的。”
学生们还在推让,厨房里一个大胖师傅,抬着一个大笼屉,码得满满的热包子,热气滚滚的就出来了。找了张空桌子咣一放,瓮声瓮气的对易青道:“来,你们几个,来这儿坐下吃!今天我们大厨房请客,吃完尽管开口要,管够!”
排队的学生噼里啪啦的鼓掌,易青他们只好团团作揖,又去谢谢厨房的大师傅,师傅们一拍案板,笑呵呵的道:“别的我们不会说,替中国人长脸,小伙子是好样儿的!”
易青拿着饭盒去炒菜窗口打平时最喜欢吃的番茄牛肉,里头的那个打菜的小伙计低头眯着看了一眼,拿过易青的饭盒,咣咣两大勺,装满了往窗外一递。
易青一看,嗬!满满一盒,赶上平时三四份了!里面小伙计高声唱菜价:“番茄牛肉半份儿,一块七毛钱了噢……”
易青刷了饭卡回来,杨娴儿他们也买了几个菜,几个饿鬼坐下来,也不顾着烫,左右开弓,抓包子就吃。
杨娴儿一边自己吃得直吹气,一边劝别人少吃点:“喂,你们悠着点儿,易青,晚上你得上我家吃饭,留着点肚子。”
“什么?”易青差点没给包子噎死,好容易反应过来:“又去你家吃饭?”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开什么玩笑,上次折腾了一次还不够,又去?对着那位黑面神的大首长,谁吃得下饭啊?宁可打包两个冷包子晚上啃啃。
杨娴儿一拍桌子,佯怒道:“哎呀!你现在是名人了是不是?这么大牌?必须去!”
易青摇头道:“不去,你老爸太威严,他又不喜欢我。”
杨娴儿道:“哇,你这么大个爷们儿还记仇啊?瞧你小心眼儿那样!人家罗纲还没记你的仇呢!”
易青看了罗纲一眼,想想也是,人家毕竟是长辈。虽然他态度差了点,也有点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意思;但是那天自己在人家家里给罗纲眼色看,而且不问青红皂白,就凭着自己不喜欢日本就让那么大个首长几乎下不来台,也该再去缓和一下关系,毕竟跟杨娴儿和罗纲还要做长久朋友不是。
想到这里,心里就有点动摇。
杨娴儿补充道:“本来也没想请你去,可是我二哥明天走,回香港!他们外部队的,下次回来探亲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是我二哥要你去的,你还能不去送个行。”
“杨仲?”易青连忙道:“好,我去。”
杨娴儿笑道:“这还象话。依依也去吧,去我们家玩玩……”
依依吃得特别秀气的掰着包子,摇头道:“我不去,我回去排练去。”
依依这个人,排练比天大,易青和杨娴儿也就不再劝她。
说好了晚上的事,易青伸手拿包子,一看一会儿工夫去了一大半儿,罗纲已经吃得噎住了。
杨娴儿尖叫道:“罗纲!趁我们说话你吃了多少个了?噎死你得了!”
……
下午,易青送依依回去排练,自己回来跟罗纲、杨娴儿一起去借了学校动画学院的电脑特效工作房的钥匙,先陪着杨娴儿熟悉了一下机器。
杨娴儿一边玩那些电脑色块,一边笑道:“放心吧,小日本这次死定了。就是他们来个国手我也不怕!”
罗纲严肃的道:“不能轻敌!日本电影美术国际上很强的,我以前艺能大学的同学就有很厉害的……”
杨娴儿不满的道:“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
易青一想,会过意来,笑道:“说的对,日本人再厉害,这是在中国。美术这个东西不是脑子好使就行了,还得有器材。我们在这里要人有人,要电脑有电脑;日本人的洗印和电脑特效再好,他们总不能把短片拿回日本做后期吧。”
杨娴儿一拍手道:“就是这样!他们住在酒店里,一时半会儿哪里去找专门的工作室去?就算有中国人肯借给他们,全北京的美术工作室的条件,那家能跟我们电影学院相比?”
罗纲想了想,恍然道:“难怪你答应出赛的时候口气那么满,你你你,太狡猾了吧!”
“哼!”
易青刚想打趣两句,突然耳边听见一声冷笑。他站起来抬头一看,只见杨娴儿这台电脑的正对面的那台机器前,坐着一个带眼镜的女生。
这女生年纪跟杨娴儿他们差不多,长得一副干净秀气的样子,一身的书卷气,笔直的半长发,额前垂着漂亮的刘海;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夏装连衣裙,不过看上去非常洋气。
易青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低头一关电脑,起身走了。
因为是周末,喏大个工作室只有她和易青他们这几个人,不是她冷笑还有谁?
杨娴儿抬头看着她出门的背影,奇怪的道:“这人谁啊?阴阳怪气的!”
“美术系的吧?”易青道:“不然也借不到这里的钥匙。”
“不可能。一般美术系的学生没有老师带,是进不来这里的。能借到钥匙,那是非常牛的学生了,我怎么会没见过?”
三人讨论了一会儿,还是不得要领,也就不再去想,电影学院这么多人,不认识的多了去了。
下午四点多,杨娴儿家里的勤务兵就打杨娴儿的手机,说已经到门口来接了。
因为家太远,杨娴儿平时住宿舍,周末才回家;罗纲自己在电影学院外面租了间一室一厅,不过杨娴儿家里,肯定是有一个罗纲的房间的。
三人出了学校,大门口停了一辆加长的红旗轿车,勤务兵立正站在车旁。易青虽然对车子没研究,但是“红旗”两个字还是认识的。
杨娴儿道:“我爸爸说天冷了,敞蓬车风大,这车是上面派给我爸爸用的。”
说着她上前敲了车窗,笑道:“防弹的。”
三人上了车,一路向京郊开去。
终于进山了。坐轿车就是比较气闷,易青把车窗摇下来向外看去。入秋时节的山景与当时夏天来时又不一样。
渐渐的车子开进住宅区,杨家院子遥遥在望。
“好大的劲儿啊四叔!”
“喝!”
易青老远听见一声吼,吓了一跳。
车子在院子里停下,只见房子前面的软土地上,两个男子大冷天穿着军背心正扭在一起。
杨娴儿和罗纲先下了车,背着手笑呵呵的在一旁观战。杨娴儿大声叫道:“爸爸加油!”
易青正好下车,听杨娴儿这么说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这两个人正是杨首长和杨仲!
杨仲一听见杨娴儿叫,立刻道:“客人来了,分开吧。”
杨首长向后一退,杨仲也作势后退,突然猛得一个跨步进位,单脚勾杨首长下盘,右手横着卡向他喉部,一边大笑道:“四叔你输了!”
笑声未绝,杨首长一把擒住杨仲卡过来的右手,反手一拧叫他使不上劲;膝盖一弓顶着他勾过来的腿,趁他失去平衡用力拽着右手往自己怀里一拉,翻身一个背摔,把一百七八十斤的杨仲直接抡了出去!
杨仲在空中眼看要背部着地,杨首长动作连贯的在他腰上一托,他踉踉跄跄向前踏了几步,总算站定,回过头来不好意思的看着杨首长。
杨首长微见气喘,叉着腰指着杨仲笑道:“你个小崽子,兵不厌诈还是我教你的,跟我耍心眼儿,敢诳你四叔!”
说着,杨首长爽朗的放声大笑,向易青他们走了过来,一边道:“来了啊?快快,家里坐!”
杨仲也不管自己手脏不脏,上来搭着易青的肩膀,道:“你小子也都不找我!”
杨娴儿高兴的跑上去,叫道:“爸爸真棒!”然后去敲杨仲的背,笑道:“摔死你个大骗子。”
杨首长摇头道:“不行啦,老喽!要是打越战那会儿,哼,你小子还想跟我过这么多招?”
易青有点诧异,没想到看上去威严又爱拿架子的杨首长摔交擒拿术这么厉害,这种官不是应该坐在指挥所里高高在上的吗?
一行人进了家门,勤务兵端上温水热毛巾,叔侄两个擦了擦。
杨首长问道:“炊事员,都弄好了吗?”
“报告,可以开饭了,首长!”
“好,请客人上桌吧!”杨首长今天好象特别高兴和热情。
易青拘谨的笑着,跟在他们后面,到了上次来过的饭厅。
大圆桌的正中央,点起了一个炭炉子,架着锅子上白雾腾腾,一股肉香勾得人食欲大增。
桌子上摆着嫩黄瓜、大葱段、糖蒜、香菜和几大盘凉菜,还有一大盘鸡蛋摊大饼。
杨娴儿看着易青,笑道:“我家里有个习惯,有外人来,吃米饭;自己家人吃饭,吃面食。”
易青点了点头,也没想什么意思,等杨首长和杨仲坐了,他也坐下。
杨首长笑着对易青道:“我们北方人的吃法,能吃的惯吗?要不叫炊事员给你做条鱼?”
易青没料到杨首长主动跟自己说话,还这么热情,楞了一下,连忙道:“不不不,不用,我喜欢吃面食,不用麻烦了。”
“好,拿酒来!”
炊事员赶紧拿过来一瓶茅台,然后又端上来几大盘肉。
杨首长道:“一瓶怎么够?先拿三瓶来,杨仲,你也喝。”
杨娴儿先给易青夹了块酱牛肉,道:“这是我爸最喜欢的吃法。一头小牛,炖一锅牛杂青红萝卜汤;牛腿烤着吃,牛筋牛胸做酱肉,最嫩的牛腩炒芦笋。”
杨首长指着易青问杨娴儿道:“他……他叫……这个……”
“易青。”杨娴儿赶紧说。
“对,小易,”杨首长道:“能喝白的吗?”
“爸,你别让人家喝酒……”
“能喝一点儿。”易青这种酒囊饭袋,肉食酒精动物,看到茅台还有跟你客气的?
“好,哈哈哈,”杨首长把一个杯子放在易青面前,道:“就是,还有男人不会喝酒的,那还叫什么爷们儿?”
说着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再给易青倒上。易青看见国家上将给自己倒酒,虽然他对权贵高官没什么感觉,也不禁有点意外。
杨首长端起杯子,道:“小易,我这个做叔叔的,今天先敬你一杯。跟你道个歉,我自我批评一下。上次不该不调查就对你态度不好,这个不对。要不,我先自己罚三杯!”
说着,端起杯子干了,又倒上……真的自己干了三杯。
易青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好赶紧跟着干了一杯。
杨首长放下杯子,指着杨娴儿道:“都怪这个丫头。你知道我们家里她和杨仲这一代,全生的是男的,就她一个丫头。她妈妈去的早,也没个人管她,都叫我跟她几个叔伯给惯坏了。说是不愿意当兵,想学艺术。我想文艺也很好啊,周总理当年不也鼓励年轻人学艺术吗?就让她去了。谁知道自从学了这劳什子艺术以后,整天给我招些不三不四的人……”
“爸,”杨娴儿急了,嚷道:“你又不懂,别瞎说!”
“我怎么不懂!”杨首长拿过一段大葱嚼了一口,继续对易青道:“她交得那些什么朋友啊,什么搞艺术的……那真是,没法儿看。好好的爷们儿,留个女人头发,要不就扎一猪尾巴小辫儿,成天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哎哟……屐个大拖鞋,叼个烟,一手的颜料也不洗,再不然就是耳朵上打个洞,鼻子上打个钉儿,一身晃里晃荡的铁家伙,走到哪儿都跟磨剪子炝菜刀的一样……”
“……你说我们家,这祖代的哪个不是正经人,大夏天穿个军服都得系上领扣儿的,能看得了她那些妖魔鬼怪吗?”
杨娴儿把筷子一扔,看着他爸爸,气又不是,笑又不是。
易青听得目瞪口呆,第一次来以为这位首长官架子十足,目高于顶,惜言如金,没想到竟是这么豪爽这么健谈的一个人。
杨首长道:“那天你来,听说跟她的一帮什么朋友来搞那个什么什么沙龙,听说你也是搞艺术的。我一听就烦了,要不是她说你有办法帮着安排罗纲的事,我根本都不打算让你进门儿。我这辈子,没求过人,更别说走什么后门了,要不是罗纲他爸爸跟我是一个头磕在地上,一夹子子弹两个人掰的兄弟,我才磨不开这个面子呢!所以……呵呵,就对你有点简单粗暴……这个,不太礼貌。”
易青恍然大悟,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情况,自己待人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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