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香
依依觉得这个年轻人非常眼熟,可是就是说不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再仔细一看,认出了他背上的小提琴盒子,正是他们从曾魁元店里拿出来的那个!
“你是……何风?”依依惊讶的道:“刮了胡子都认不出来了!”说着,她连忙上前让何风进来,道:“老伯伯一直在等你,快进去跟他说说话吧!”
依依让过何风,细心的给他们父子俩掩上房门,坐在门外的长椅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开了。何风慢慢的从里面走出来,站到依依的面前,轻声道:“请帮我叫医生来,谢谢。”
依依一惊,站起来道:“老伯伯怎么了?不舒服吗?”
何风低声道:“我父亲……去世了。”
“啊?”依依一下子眼眶就红了,点头道:“也好,也好,看到你这样来见他,他也该去的安心了。”
何风怔怔的站在走廊上,看着天空,一句话也不说。
依依连忙去叫了医生来。医生赶到后,确认了患者死亡,蒙上白布,记录了死亡时间,开出死亡证明和通知……病房里兵荒马乱,征求过何风的同意后,先在太平间停放一夜,明天直接从医院去火葬场。
医院的护工把遗体推走了。何风始终面对着天空,没有回头。
依依怜悯的看着何风孤独瘦削的背影。她也曾经失去过父亲,知道那种感觉。
忽然,何风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依依,问道:“你的那些朋友们呢?”
依依道:“他们在学校。他们刚才还说晚上来看老伯伯,没想到这么快就……”
“我应该好好谢谢他们。”何风呆呆的说道:“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爸爸得了肺癌。我从小,我爸爸就是这样,他有什么难受、不舒服、不高兴从来都不跟我说。他只是叫我不要分心,好好学琴……”
“……我从小,母亲就去世了。我父亲一个农村男人,又当爹又当娘的带我,也没有再娶。他怕耽误了我,怕委屈了没娘的孩子,就拼命的赚钱,想把最好的东西都买给我。他承包过鱼塘,种过蘑菇,还办过养鸡场,在农村,他算是很会赚钱的。本来他可以生活的很好,可是,就因为我从小喜欢音乐,他倾家荡产的送我去城里最好的学校找最好的老师教我练琴……”
“……我练琴,上音乐附中、上大学、考研究生,一直到二十几岁,都在花我爸爸的血汗钱;后来,我自己能赚钱了,拿了好多国外比赛的奖金,我也没有想过应该给我爸爸买点什么。而我爸爸,我只是偶尔随口提了一次,我想要一把曾魁元大师手工制作的琴,这只是句白日梦一样的玩笑话,他就牢牢的记住了……”
依依静静的听着,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何风才好。
何风慢慢的解下背后的小提琴,抱在怀里,低声道:“我永远都记得,小时候,我在老师家里学琴,一学就是三四个小时。我爸爸就象一个卫兵一样,始终站在老师家的楼梯口等我,有人经过的时候,他就会自豪的指着老师家的门告诉人家,里面拉琴的是我儿子,不错吧……”
“……那时候我还常常嫌他烦。现在,我真的很想再拉琴给他听,可是,他还能听到吗?”
“能的!”依依很肯定的说道:“只要你用心拉,他在天上一定能听的到!”
……
2006年11月9日,星期五,北京晴。
下午两点多,易青正在睡午觉。准备睡醒了和李佩佩他们再去把作品修改一下。
这时宿舍外面有个男生敲门,咚咚咚,山响。
易青睡眼惺忪,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宿舍里导演班的其他几个男生一阵抱怨——
“谁啊?大中午就来讨债!”
易青开门一看,是个表演系的男生。
“谁叫易青,楼下有个女生找!”那个男生一脸的不平衡,道:“靠,我们学院都没见过那么正点的女生!”
易青有点儿醒了,他跑到窗口向下一看,楼下一个人影正仰着头看着他们宿舍的窗户,苗条婀娜,不是依依是谁?
易青赶紧穿起衣服,跑下楼。她今天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易青跑到楼下,冲到依依面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依依嫣然一笑,道:“你看,我把谁带来了?”说完,她身子往旁边一闪。
只见她身后的树下,站着一个斜背琴盒的白衣青年,午后阳光透过稀松的树叶照在他忧郁孤独的脸上,显得他格外落寞。
“何风?”易青认出了他背上的琴盒。
何风慢慢的走过来,看着易青道:“听说你们明天要跟人比赛?能让我看看你们的作品吗?”
易青笑了,道:“当然。”
易青带着何风和依依来到录音房。然后通知李佩佩和罗纲、杨娴儿赶紧来。
何风一坐到录音台前,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都说男人在专心工作的时候最帅,何风此时的样子,让易青想起了武侠小说里的一句话“就象西门吹雪拿起了剑”。
过了一会儿,李佩佩、罗纲、杨娴儿都来了,只有孙茹从家里过来需要点时间。
何风仔细听了一遍,回头道:“对手很强吗?”
李佩佩一脸都是见到偶像后的激动,连忙接过来道:“杉尾坊尚善!日本的杉尾坊尚善!”
何风点了点头,回头过去,把做好的声带上稍微修改了几处地方。然后道:“先这样吧,明天再说。”说着站了起来。
罗纲惊讶的道:“明天?明天就比赛了啊!”
“来得及!”何风淡淡的道:“各位明天见。”
说罢慢慢的走了出去。
李佩佩双手抱在胸口,一脸憧憬的喃喃道:“哇……好酷哦!”
星期六是今年外国电影节的最后一天。往年其他国家电影节的时候,这最后几天一般是最冷清的。
然而今年不同,由于充满悬念的中日电影三场PK大战牵动着许多人的心。
相信对大多数“中日友好人士”来说,今天电影学院录音系输掉才算是大团圆结局,双方平手告终,顾全了日本代表团的面子,也不让中国官员们没面子。
一大早,市外联办的领导就来了院长办公室,说要见见比赛的选手。张院长让自己的秘书给领导端上一杯水,让人去把李佩佩和易青叫来。
易青和李佩佩来到办公室。领导温和的看着他们,虚头八脑的说了一大堆夸奖的废话,然后道:“我来是想问问,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易青看了李佩佩一眼,有点迟疑的道:“准备好了。”
领导点头道:“好啊!我就是想提醒你们,不但要赛出水平来,更重要的是,要赛出中国人的风格来。我们中国自古是礼仪之邦,谦让和敬客是我们民族的美德嘛?”
易青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恶心坏了,他盯着领导的啤酒桶好肚油肚,冷声问道:“您的意思,是想让我们输给日本选手?”
“也不能这样说,”领导笑呵呵的道:“毕竟是文化交流嘛,又不是打仗。关键是展示了我们新时代中国电影人、中国大学生的风貌和才能就行了。不必要那么盛气凌人,非要把客人压服不可嘛!再说了,我们每年跟日本都要搞很多文化交流,让人家太没面子,我们以后的工作也不好开展嘛!”
易青听了,真是怒火填膺,这算是什么道理?顾全日本人的面子,那我们中国人自己的面子呢?难道我们就是不要脸面的?我们就不该受到国际上的尊重?整天说谦让谦让,还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这是什么大国风范,其实何曾有一个国家因为“谦让”而受到尊重?哪有一个敌人肯因为你“谦让”而手下留情?
对付日本这种国家,只有强者才能赢得尊严!
易青深吸了一口气,郎声道:“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决不会为了无聊的理由故意放水,做出有损中国人形象的事。”
领导愕然,难道这个傻小子没有听明白我的话?
张院长在桌子后面看着剔眉瞪目的易青,慢慢的道:“易青,我把丑话给你说在前头,你们几个要是输了这场比赛,我就处分你!”
易青嘴角浮起一个得意的浅笑,大声道:“请院长放心吧!我们去准备了。”
说着,看都没再看大腹便便的领导一样,转身拉起李佩佩就走。
领导就算再颟顸,也不可能听不明白张院长的意思,他尴尬无比的站了起来,想发作又发作不得——电影学院可不比一般院校,算是半个国家机关,很多老师本身就是人大代表,能做这种学校的院长,背后一定是有点官家背景,比如说前任院长谢非老教授,就是毛主席的老师谢觉哉老先生的长子。
真要掐起来,谁领导谁还真说不定呢。
张院长冷笑了一下,随便什么人都能到电影学院的院长办公室指手画脚,那我们还混不混了?当年四人帮手下的红卫兵围攻电影学院的时候,这个学校的人也没丢过份子,何况是现在。
桌上的热水杯上面还飘着袅袅的热气。张院长推开门,秘书他们的的办公室就在对面,张院长冲着秘书道:“下次这种人来,记得用一次性杯子!”
……
易青和李佩佩走出办公楼,直接去录音房。
依依、孙茹、罗纲、杨娴儿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正在听昨天何风改过的样片。
“确实感觉激动了一点,”孙茹皱着眉头道:“可是也没有根本性的进步啊!”
易青站在门口看了看走廊,道:“何风还没有来吗?”
李佩佩非常有信心的道:“他说要来,就一定会来的。而且,何风师兄以前代表我们学校去比赛,还从来没有拿过第二名,我们这次一定赢!”
“那是以前!”杨娴儿接口道:“一个吸了半年毒的人,再天才能怎么样?更何况,就算他现在出现,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李佩佩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也不好说什么。
易青一拍手,道:“别等了,到点了,我们过去吧,行不行就这么着了。”
易青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心里真是无比郁闷。本来输了算平手也就罢了,但是今天被那个领导这么一说,以易青的脾气,真是说什么都不愿意输掉这场比赛!
要是今天输了,没准张院长还会误会自己,那个领导也会得意洋洋的认为是他的话起了作用。
靠!易青一路走,一路捏紧了拳头,明知胜算渺茫,他也决不会回头!
马上就要八点了。
易青他们走进礼堂,他们几个刚一走进去,各高校来参加活动的学生就开始鼓掌。几个星期下来,电影学院学生会的这几个学生跟日本人叫板的事迹已经传开了。青年学生之间这种举动最容易引起大家的好感,易青他们俨然已经成了抗日英雄了。
易青他们向着人群频频点头,一边找地方坐。忽然,李佩佩惊叫道:“你们看那是谁?”
易青闻声望去,只见人群中坐着一个抱着小提琴的男生,长发披肩,背影瘦削。
“何风!”易青急忙走过去,道:“你怎么不去录音房找我们?”
何风抬了一下头,慢慢的道:“我在这里等你们好久了。坐下吧。”
易青叹了口气,招呼依依他们过来坐下了。
孙茹嘟囔着道:“现在来有什么用,看我们怎么输吗?”
依依轻轻的拍了拍孙茹的手,孙茹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了。毕竟何风父亲刚刚去世,时间这么紧,怎么能怪他不帮忙呢?
何风越过易青和依依、孙茹,对着那边的李佩佩道:“把样片拿到后面去吧。一会放片子之前,我们两个一起上去。”
李佩佩满眼放光,点头道:“恩!”能跟偶像并肩作战,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嘛!
礼堂里已经陆续坐满了人。
日本代表团也来了。易青注意到那个杉尾坊尚善非常奇怪,他虽然也做在日本代表团方阵里,但是却和日本留学们坐在一起,对佐藤和其他右翼专家爱搭不理的。
五位评审入席坐好,电影学院领导和佐藤也都就位了。
雅克道:“今天是电影节的最后一天,非常荣幸跟中日两国的精英们度过了一个月的难忘时光。希望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赛,两国年轻的电影人能够给我们带来意外的惊喜,为此次电影节画上圆满的句号。”
说着,雅克示意熄灯,先让日本选手放映自己的参赛作品。
“对不起,请等一下!”
“对不起,请等一下!”杉尾坊尚善突然站起来用英语大声道,然后走上主席台。主席台是在礼堂舞台下面的,背对观众面向银幕,好方便评审一会看作品。
杉尾坊尚善走到佐藤旁边,移过话筒,道:“之前的两场,据说都是中国的朋友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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