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香
助理赶紧从背包里一堆水果中拿出一个橘子,仔细的剥了,分成一瓣一瓣的,拿个干净的手绢捧了,双手捧给女演员。
这个小明星风情万种的掂起兰花指,一瓣瓣的把橘子吃了,半个橘子吃了十分钟。全剧组的人巴巴的看着她。好容易看她吃了几瓣,忽然停了下来,娇声道:“这个橘子好大哦,人家都吃不完。”说着把橘子递给助理,道:“扔了吧!”
说着慢悠悠的走上浮桥,趴到船上去了。所有的群众演员望眼欲穿,见她终于就位,松了一口气。水下的四个演员,嘴唇都紫了,就盼着赶紧完事上去烤烤火。
“预备,开始!”
“李郎,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娇娇,答应我,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啊?啊!”
大英雄男一号突然杀猪也似的叫起来,满船跳。
原来刚才等得时间太久,船上一块石棉网上道具师特制的燃烧布崩了起来,一块燃烧着的布块飞到一个群众演员腿上,那个演员慌乱中把腿一抖,那块布落到了男演员的背上,烫得丫跳了起来。
执行导演破口大骂道:“你们怎么搞的!道具,你准备的什么破东西!”
道具师赶紧冲上船先把演员身上的火扑了。然后指着肇事的那个群众演员吼道:“你他妈的吃屎用的啊!害我挨骂!烧你两下会死吗?居然还敢往人家身上踢,操你妈的!”
那个易青手下的群众演员连忙点头哈腰赔不是,农村人老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道具师越骂越气,因为这一条重拍,等于他要把所有的道具燃烧布什么的再做一遍
他冲上去一个耳光扇在群众演员身上,再一脚把他踢下水。然后拿过另外一个群众演员手里的道具长枪当头打下去,骂道:“操,给我在下面泡着,敢上来就打死你个狗B养的!”
那个群众演员抱着头,泡在水里一动不动。
周围全组几百个工作人员和演员,没有一个觉得这个道具师做的有什么不对。漠然叉手看着,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易青哪里受得了这种事,别说是他带出来的群众演员,就算是不认识,以易青的脾气也不会袖手旁观!
群众演员就不是人吗?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中国还有法律吗?剧组就可以随便这样伤害群众演员?
易青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后面另外一个群头跟他认识的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叫道:“小兄弟,你干什么?”
易青怒道:“你没看见那个王八蛋在干什么吗?简直不把人当人了,我他妈的要教训教训他,揍死B养的!”
那个群头一把把他推到后头去,道:“你可真是个新手!又不是打你,你急什么?我们这行就是这样的。群众演员做错事当然会被打,有什么希奇,我们都是从农村来的,得罪了剧组的人,没戏开就要饿死!”
其他几个看热闹的群头看着易青哈哈直乐,都觉得这个新来的小伙子真是个菜鸟,什么行情都不懂。
易青指着他道:“我不管什么行情规矩,在我这里就是不行!我带出来的人谁也不能打!你让开!”
“好啊,有种你就去!”那个群头往旁边一让,道:“别说你会被整个道具组的人围殴,就算你打赢了,导演也会把你手下所有的人赶出剧组。拍戏苦,叫人欺负苦,能比得上没戏拍没钱拿饿肚子更苦吗?他们当中有的人还要寄钱回农村呢!你要是去就是把所有人都害了!”
易青一听,攥紧了的拳头慢慢的松了下来,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这戏一直拍到傍晚,终于拍完了。从水里上来的四个人,走路摇摇晃晃,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易青自己掏钱买了四杯热牛奶,在基地的小卖店里用奶粉热水冲了的那种,一杯要卖三块钱,贵得没天理。
易青让人过来拿了牛奶过去给四个人喝,四个农民感动的眼泪都下来了。
易青跟其他群众演员生了堆火,让他们披上晚上盖的被子坐在火堆旁烤烤。
派盒饭了。
群头们吃的是工作人员的盒饭,跟群众演员是不一样的。工作人员的盒饭有鸡腿、大排、卤蛋这些东西;群众演员的盒饭里只是一块红烧大五花肉,然后是一些青菜、土豆。就是这样的饭菜,群众演员一个个吃得眉开眼笑,一天的疲劳全忘了。
易青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心里气闷。
他把自己盒子里的卤蛋和鸡腿分给今天泡在水里最久的两个群众演员。
饭吃到一半,两个群头在那边叫派钱了。易青赶紧跑了过去。
一天的辛劳总算见到收获了。群众演员的酬劳有两种放钱的方式,一种是戏拍完发,这种是包了整个群的。还有一种是打散工,剧组用你一天,当天给你一天的钱。
易青带进来四十六个演员,水下那四个吃苦的都是八十块一天,其他是四十块一天的,这是事先谈好的价钱。应该领回去1920块钱,易青数学虽然不好,这笔帐还是算得清的。
轮到易青拿钱了,制片递过来一叠钞票,易青一接过手就觉得比想象中薄。拿过来一数,只有1200块,还有720块呢?
易青笑着问制片道:“大哥,这数目不对啊!”
制片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不对啊?看不出来你新入行还挺贪的啊!到你手上一人二十五不对吗?你自己拿走五块,给他们一人二十,老林在的时候一直也是这样办的啊!”
说着,他低声道:“要不你自己扣下十块,给他们一人十五就是。他们要是造反,我帮你说去,就说剧组就给这么多,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易青一听,怒气冲天,急道:“我干嘛要扣他们十块钱,说好四十就是四十!他们赚得都是血汗钱、辛苦钱。扣他们的钱,这是人干的事吗?”
那个制片大吃一惊,象看怪物一样看了易青两眼,叫道:“嘿!你小子跟我装傻是不是!你真他妈是个棒槌!咱们这号人不吃演员吃谁去?你以为你另外还有工钱啊,你们群头的钱难道不是从他们身上扣的?跟我这儿装什么好人,充什么清高!操性!钱到我手上,我一人只扣了五块,有种的,你找制片主任说去!他妈的懂不懂规矩啊!”
易青还要争论,那个制片冷笑着走了。易青就要冲上去,后面下午劝他那个群头一把拉住他胳膊,道:“小易,你别惹事行不行!你是真不懂啊还是装不懂啊?这是规矩。这行从来是这样的,监制开出钱来,导演批出钱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这样了,大家都觉得这是应该的!张一谋,陈凯哥,连美国导演到中国来拍戏都得入乡随俗,你跟他别个什么劲儿啊!”
易青呆住了。
那人接着道:“咱们的钱也在里头呢。四十块一天开出来,制片主任扣十块,咱们跟制片一人再扣五块,剩下的二十才是他们的钱;那几个一天八十的,你扣十块下来,给他们四十……这是规矩,铁规矩,懂不懂?你呀,听老哥哥我的话,咱们这就是有良心的了。有的群头,一天只给他们十五块,十块的都有!你要是想多赚哪,刚才他不说了吗,要不你扣十块也行!”
易青道:“不行!我就不服这个不公道,我找制片主任说去!”
几个群头一边点钱,一边讪讪的笑着,象看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看着易青。
那人笑道:“那你就去吧!当心明天全组被赶出去,这行最恨的就是破坏规矩的人了。你以为你还是电影学院的高才生啊?兄弟,你就是一个小群头儿,带着一帮泥腿子的群头儿,搁工地里你就是一包工的。人家制片主任见你?”
几个群头哈哈大笑,拍拍手散了。
易青又气又憋闷,呆呆的叉着腰站在原地,好半天,他才深吸口气,忿忿的走了。
回到宿地,他们住的是基地的招待所,群头两个人一间,群众演员六个人一间,通炕。
易青进了群众演员的房间,把钱分给他们,让他们四个人分一张一百的。
这些憨厚的汉子拿着红彤彤的一百块,兴高采烈。
易青又到女群众演员那边,把钱也分了,农村女人珍而重之的把钱交个年纪大的信得过的大姐,大姐小心翼翼的把钱拿个手帕包了放进贴身的地方,用手压了又压。
易青想起刚才制片和群头的话,再看看这些朴实的人,心里一阵不舒服,他这性格,看不得这个。
易青刚走到走廊上,叫一群群众演员给拦住了,领头的道:“易头儿,咱今天这钱不对啊!”
易青叹了口气道:“拿回来就是这么多,全给你们大家了,他们说……”
“这不对!”为首的一个老汉一听就急了,大声道:“易头儿,你咋能都给俺们咧?这里头有你的钱不是!俺们怎么好都拿走咧,给多咧给多咧,这事闹得!乡亲们,快把易头那份给匀出来!”
后面连声应着,里面一个汉子从大家手上拿过三张一百的,塞在易青手上,热乎乎的。
老汉道:“易头儿,按人头算,一个人扣五块,我们知道规矩。一共该是240块,还有六十块给你买个小酒,只是俺们个意思。你是好人,心里头装着俺们,俺们知道。钱少你莫嫌弃哈,莫嫌弃……”
易青待要想不要,看着他们一个真诚的样子,心里一酸,点头道:“大家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更累的戏要拍。”
易青回到自己的房间,只听见楼下哗啦啦一声响。那是基地在搞基建,整车砖卸在楼下的空地上,旁边一台水泥搅拌机隆隆作响,看来要搞到半夜。
楼下暴土扬尘的,易青赶紧上去把窗户关了。同屋的群头骂道:“操,也就是让群众演员住这种破地方,旁边就是工地,今晚上是别想睡了。咱们也是倒霉,带着这帮死农民,跟着受罪!”
易青没理他,刚才晚饭没吃饱,他想去基地的小卖店买点方便面、火腿肠什么的。
易青下楼到店里买了东西,拎个塑料袋往回走,回来的时候半道上看见一群女群众演员,大婶大妈的跟着下午打人的那个道具师正往这里走。
一行人走到空地上,几个道具助理推过来几辆推车,把车上一些大块泡沫方的圆的,还有些刨花卸了一地;最后提下来两桶道具漆。
易青没见过剧组做道具,好奇的停了下来,站在一边看。
道具师拿过一块大泡沫,提过一桶漆来,用刷子蘸了涂在泡沫上,一边涂一边说:“看清楚了,漆要均匀,涂得要细,边边坎坎的都要涂到了,不能漏一块!”
他涂得特别熟练,转眼一块泡沫涂完了,一看,象是一块大石头。看来过两天会有场攻城之类的戏,要做些擂石滚木之类的道具。
道具师拍拍手,接过助理递过来的一块湿毛巾,擦了擦,道:“看到了没有?照着这个涂,把这些都给我涂完了!还有这些刨花儿,拿灰布裹成小圆球,然后也刷上漆就行。”
看来这些小圆球就是电视上投石车用的弹药了。也用泡沫做怕轻飘飘的投石车投不出去。
几个农村女人上前提过漆桶来,道具助理把刷子和其他东西灰布什么的发给她们。她们就在昏暗的路灯下干了起来。
道具师和几个道具助理站在一边,一边聊天,一边叫人去买了二锅头花生米还有猪头肉什么的,蹲在一边抿着酒,吃吃喝喝,讲个黄段子,哈哈大笑。
易青看见自己组里最老的几个女群众演员也在里面,叹了口气。白天累一天,还要给剧组其他人做事。这些道具,自己的事情不做,支使这些朴实的农村女人干活。
易青正要回去,忽然听见那个道具师指着一个年纪可以做他妈妈的五十几岁样子的农妇道:“你过来!”
这群众演员走过了去,陪个笑脸,一个道具助理大笑道:“你妈B的,你还挺有姿色是不是,笑你妈笑,一笑跟鬼似的,离我远点儿。”
道具师哈哈大笑着,掏出根烟,把打火机往农妇身上一扔,道:“给我点上。”
这女人毕恭毕敬的上来,小心的点上了。
道具师指着她刷得那块,道:“把那块你刷得拿过来我检查检查!”
农妇应了,把东西搬了过来。
道具师站起来看了看,回身一个巴掌扇在农妇脸上,响亮的啪得一声。
所有人都停了手上的活计,向这里看过来。
那个农妇挨了一下重的,一个踉跄,扑地倒了。
道具师指着她大骂道:“我操!你这是刷得你妈B啊!你看看,跟他妈狗煳的一样,叫我明天怎么跟美术交差?妈B的我看你们这种渣子就是欠揍!”
易青在一旁看了,气得眼前金星直冒,囟门都气得鼓起来了,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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