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王
说是本事,也只是好听的说法。他们武艺粗浅,根本不指望能以此阻敌,多是以当山贼时摸索出的适合在山道密林中用的耍赖战法应付。追兵追得近时,前头若有树枝挡路,便趁经过时将树枝向前扳住然后猛地放开,令树枝强力向追兵弹回,没有树枝,便用脚将脚下的砂土草叶一并向追兵面目蹬去,手段之多变下流,倒也令追兵颇为忌惮,渐渐落远了。
班内特正喜后头追兵渐少,前头一黑,一个手握巨锤的大汉突地从前路上跳将出来,挡住了他们。原来他见这两人滑溜无比,阻敌方法毫无武人风范,防不胜防,便乾脆从另一条路抄到了他们前头。
此时见终於拦下了他们,大汉得意地狞笑起来,而被他拦住的两人则吓得脸都白了。
大汉的巨锤如暴雨般不断向他们闢头盖脑地砸下。如此近的距离,他们再没有投机取巧的余地,只好拔出剑来抵挡。虽是以二敌一,但凭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会大汉巨锤的敌手?可以想像,只消他们的剑碰到巨锤,就算不立时被砸断,也会被格飞到半空去。两人不敢力敌,只是一路逃一路闪躲。
两人都是毫无武者尊严的角色,危急之际,大汉的胯下也照钻不误,惹得大汉火气渐起,巨锤攻得更是凌厉,两人被逼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眼看再撑不了多久了。
大汉觑准班内特立足未稳时一锤擂来,班内特只得以剑格挡。锤剑一交,可怜一柄长剑立时被砸成了扭曲的铁尺。班内特虎口剧痛,手一松,“铁尺”便掉落在地,大汉的第二锤又毫不停顿地向他飞快挥来。
他无法用剑格挡,只得向后猛一仰身,大汉雷霆万钧的一锤便以毫厘之差险险掠过他额际。冷汗还来不及流出来,巨锤转个圈又兜了回来,班内特摇晃着后退两步,腰身再仰得低些才避过巨锤。
一旁基尔夫见他危急,一剑劈向大汉逼他收回锤子自救。
班内特才直回腰,还不及喘气,却又见巨锤向自己轰了过来。原来大汉一锤就把基尔夫的剑砸飞,又攻了过来。他只得再度后退仰身避过锤头。身体仰得太过急一时收不住,他一边后退一边向后倒了下去。
此时,他听基尔夫一声惊呼,不顾大汉飞扑过来拉自己。正觉奇怪,便感到脚下一空,登时吓得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他一直后退,不知不觉竟已退到了一个极陡的山坡边缘,这一倒便要摔下山去了!基尔夫虽飞身来救,不过他力气太弱,反而被一起拖下。两人搂作一团,骨碌碌地直滚下山崖去了。
大汉在崖边看了一阵,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看个仔细,终是觉得太过陡峭而作罢。反正那两个小子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大概只是正好碰上的山民猎户,不需要太过在意吧!
班内特和基尔夫实在很好运,长剑一早已经丢了,便不致被自己的兵刃误伤,而一路滚下山去,也没撞上什么树木山石之类。
不知滚了多久,地势渐平,他们越滚越慢,终於停了下来。
翻滚了这么久,虽然身上只添了些割伤、划伤,脑袋还是被转得晕头晕脑的。两人互相搀扶着,过了好一阵子才摇摇晃晃地站直身。
班内特向周围转来转去看了半天,终於可以确定已经没有追兵,高兴地跳了起来:“万岁,那些傢伙终於不见了!我们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二哥?那个好像是……”
听到基尔夫的话声,他转头向他看的方向看去。
东面不远的地方,壮美的莹白色的城池在金黄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美得彷彿是天神居住的境地……只是那股豪华富丽得有些臭屁的调调,好像有些眼熟?
“我们好像到地头了?”
这一摔,竟然直接摔到伦达芮尔城下!
班内特只觉得从遇上那伙强盗起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谬透顶的恶梦。忍不住回望一路滚下来的那座山头,但见大片郁郁苍苍的草叶林木笼罩了整个山头,看不清内里究竟隐藏了什么。
基尔夫见他神色,知他在想什么,也道:“那些凶神恶煞的傢伙到底是什么来头,撞上他们可真倒楣!不过这样还能逃出命来,也不知道到底该算好运还是坏运?”
逃命时两人心神不定,便想当然地认定他们是强盗,现在安定下来就觉得不对了。那些汉子个个强悍精壮,行动间整齐协调,和一般乌合之众的盗匪乱砍乱杀的打法不大一样。
既然不是强盗,他们为什么看到自己两人就要灭口?他们守在这邻近伦达芮尔的密林中,难道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吗?
他们一边向城前走去,一边胡乱猜测了一阵,都没个结果,最后班内特做了结论。
“不管他们是什么来头,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人就是了!管他们的!
只要我们不再撞上这些傢伙就好!”
摸摸腰带里的钱币还都在,他放心笑道:“现在先好好想想进城的法子吧!”
虽然和上次一样倒楣,被强盗在后头好一阵子追砍,不过这次的钱都保住了,可说是大有长进。是个好兆头!看向前方的城,他觉得这次一定能成功!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城前。见守卫盘查果然如听说的森严,自己定然是进不去的,两人便缩到路边商量。
“这城墙这么高,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趁夜里翻进去……”性子粗些的班内特转起了蛮干的主意,基尔夫忙劝阻道:“可是二哥你看墙头也有很多卫兵啊,上去稳死的!”
“那挖个地道通到城里好了!”
“那得多久啊!恐怕没等我们挖好,大哥自己就先出来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也说个办法啊!”班内特有些急了。
基尔夫搔了半天脑袋,迟疑道:“我想……人都爱财。我们编个理由,然后私下找门卫通融一下,让他们偷放我们进去,说不定能成?”
“看不出你还真能想啊,好办法!就这么办!”班内特高兴地一拍他的肩膀,将瘦弱的基尔夫打了个趔趄。
两人编排好说辞后便守在可以看见城门动静的僻静角落,俟人少时快步跑向城门。
“停下!你们是干什么的?”
被守卫拦下后,基尔夫向守卫哀求道:“这位大哥,我们家老大跟着人在这里当差。今天我们家给人拉车运货时马匹突然发了疯,车子翻了,把我们几个都摔了下来。爸爸伤得很重,我们是来找大哥回去见他最后一面的!”
两人都做出一脸惶急相,配上摔下山时的满头满身的伤痕和因为奔跑冒出的满头汗水,倒也蛮像那么一回事。
他越说神情越激动,拉起了一个卫兵的手恳求道:“请两位大哥帮帮忙放我们进去吧!”暗中却将装着打工挣来的钱的小袋塞到他手中。
卫兵一怔,掂掂手中份量不轻,和另一个卫兵交换了一下眼色,原先的一脸冷淡出现了些许动摇。
当然卫兵是把袋里的铜币当银币了,不然凭那两人打的零工挣的那点钱哪里够收买人?
基尔夫和班内特见他们意动,表演得愈加卖力,硬挤出两泡眼泪。
泪眼迷濛中,他们忽略了卫兵神色突然发生了变化。
城门内他们的队长带着一队卫兵,向城门走来。卫兵虽有心发点横财也不敢在队长面前明目张胆地做啊!不由暗骂这两个乡巴佬迟不来早不来,怎么偏偏在交接班时过来?
心里又舍不得放弃这送到手边的“银币”,索性将钱袋一把纳入怀中,跟一同当值的卫兵使个眼色。对方会意,和他一起将班内特和基尔夫两人推远,喝道:“去去去!现在禁止入城!”
班内特和基尔夫见他们收了钱却态度大变,都傻眼了。班内特怒道:“可你不是收……”
不等他说出收受贿赂之事,卫兵大声截断了他的话。“可是什么!
快走开,别挡住路了!再啰嗦就对你们不客气!”说着便拿剑在他们面前晃荡威吓。
班内特心中暗骂:“他妈的!当兵的倒比我们山贼还横!老子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些天挣来的血汗钱,就这么抢了去!”
心中虽是忿恨,不过今天在山里已经被人追砍半天,实在不想再尝到这滋味。眼看城门后又转出一列士兵,料想官兵都是一伙,对方声势更增,也只得灰溜溜地去了。
“二哥,怎么办?”一边往回走,基尔夫一边哭丧着脸道,“还是进不了城,而且连钱都没了,回去的路上连吃的都买不了……都是我出的馊主意……”
班内特拍拍同伴的肩膀,勉强笑道:“怕什么?做事情总是会有些难关,就算失败了千百次,是男子汉的话也不可以垂头丧气!只要有坚强的决心和毅力,我们总有一天会成功!困难只是暂时的……”
话虽这么说,不过他自己也不禁觉得泄气。“唉……我们先回去,慢慢再想办法吧……”
“二哥……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有种我们还会失败上千百次的预感啊……”
“闭嘴!”
虽是艳阳高照,在这落魄的两人眼中看来却是一片愁云惨雾。两人淒凉疲惫的身影渐行渐远……
至於冒着风险抢了他们钱袋的卫兵回去一看,发现鼓鼓囊囊的袋子里全是铜币,根本就不值多少钱,气得跳脚不已,大骂乡下人果然又小气又狡猾。
失望而返的班内特和基尔夫并不晓得,其实在他们背转身离去后没一刻钟,他们所追寻的人便来到了城门口,他们只以这片刻之差擦肩而过。
艾里犹自记得昨天对安妮塔的承诺。估算着今晚拍卖会散后,她被哈林拉夫那老头带走就再见不到面了,便打算赶在今天带些野花野草给她。想不到在城里走了一圈,这妖精之榭到哪里都是堂皇富丽,到处都修得跟公园似的,种满了名花异草,竟是寻不到半根野草,只得出城到城外摘花。
“大人要出城么?”卫兵老远就发现了艾里和他身边的萝纱,热情招呼道。
昨日回去后,艾里将事情始末告诉了萝纱,也说了遇见安妮塔的事。萝纱服侍过她一段时日,一直挂念着那痴情柔弱的女子被哈林拉夫带走后究竟过得怎样,便吵着要和他一起去看她。艾里也不反对。他正觉得自己一个男人去摘些花花草草的,有些不好意思,乐得拿她当幌子。
“是啊,老在城里闷得慌,出去透透气。”
艾里随便应道,守卫便殷勤地打开了城门,没有半分留难。他们对班内特之流的小人物是毫不客气,而艾里前些日子晚宴上一战扬名,重武的士兵中早将他传得神乎其神,因而他们见了艾里都是敬服有加,让他在城中过得颇为风光。那场决斗带来的这种好处,倒是挺方便的。
在城外,艾里和萝纱採了满把的狗尾巴草和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没有多待便返回城中。见萝纱抱了满捧的花回来,守卫笑得暧昧。知他们定是误会了自己和萝纱的关系,艾里只得苦笑着纳闷自己哪点会像恋童癖,却也不好分辩。
回到城中,两人直奔哈林拉夫的府邸。昨日临别时,哈林拉夫曾力邀艾里今日到他住处做客,被艾里婉言谢绝,现在他们却偷偷摸摸地从后门潜入哈林拉夫的住处。
二人算准这时候哈林拉夫应该在清点钱物,为参加晚上的拍卖会做准备,大概不会叫安妮塔陪着,果然在后院见到她独倚窗边,怔怔地在想着什么。防着被哈林拉夫的随侍发现,他们藏身后院树丛中隐蔽处,捡起一颗小小石子扔到她面前。她一惊回神,从石头飞来处见到两人身影,便行若无事地装作散步走过来。
萝纱看她容颜清丽减了几分,面上笑容也是轻轻浅浅,似乎随时会消失,便知她到这儿后过得并不快乐。
萝纱心中不禁为她难过,却得作出欢喜之色以免触动她伤心。安妮塔重见萝纱,也颇为欢喜。两人拉着手说了一阵子话,艾里便把带来的花草拿出来给她。
安妮塔一怔才伸手接过,也忘了向艾里道谢,垂首痴痴望着怀中的野花。
野花若是置於花瓶,便难以再有动人之处,此时它们在她怀中迳自挺立摇曳,仍保持着扎根大地时的顽强姿态。
“还是还它们自在的好。”安妮塔低声道,轻轻将它们放在地上。
她后退一步,不管会否弄污衣裙直接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
此时起了一阵风。野花叶睫虽纤细却柔韧,不会轻易为风儿所折,小小的花朵在风中轻轻颤动,看来虽不若一旁的庭花美丽富贵,却自有一股傲然自在的感觉。
安妮塔全神贯注地看着,似乎将灵魂也寄放在一朵野花之上,感受任风吹拂的自由感觉。艾里看她眼中神色,说不清是向往还是伤怀,又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片刻后,她终於笑了出来:“?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