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王
被淹没在喧嚣声浪中的圣剑士挣扎着想说明真相。“等一下!其实我,我不是……喂!安静一下,听我说完行吗?”
周围的人们见圣剑士像是生气了,开始静了些。艾里趁机解释道:“其实昨晚我并没有做什么高尚的事!只不过是因为迷路了没法离开,才会和那么多杀手打起来!”
人群一时寂静无声。
艾里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冒出另一种紧张。因为这下他要应付的大概不是民众的热情,而是他们的唾弃了。
“圣剑士大人真是谦虚啊!”
然而随着人群中某人恍然大悟的一声喊叫,所有人又恢复了原先的热情,神色中更增添了一份对英雄高尚品格的钦服敬仰。
“为善而不愿居功,果然是真正圣洁之剑士啊!”一个老头捋着花白鬍子摇头晃脑的讚歎。
“不管圣剑士您怎么说,您保住我一家的恩德我是绝对不会忘的!”
一个年轻女孩娇嗔道:“呵呵,您很不会说谎哦!圣剑士怎么可能会迷路嘛!”
“……”艾里翻起了白眼。“我没辙了。”
再度响起的人声比先前还更加热闹,他只有一双耳,哪里听得过来?只好在冷汗淋漓的脸上挂出合乎“圣剑士”身份的笑容,装腔作势地嗯啊有声应付着,等待大家自己平静下来。
“对了,我们一直都还没问过圣剑士的真正姓名啊!”
那白鬍子老人问出这句话后,人群很快安静下来,等待艾里的回答。
如果是往日,他必是打个哈哈,瞎诌胡混过去,回头照样当回悠闲自在的流浪汉艾里。然而,今日他的想法已经不同以往。略一沉吟,他昂然道:“我是艾里。”
他知道从自己亲口说出这个名字起,默默无闻、全无背景的流浪汉艾里便不复存在了。经由这些平民之口,“圣剑士艾里”之名,将很快传播开来。而他对此已有所准备。
“那您今后有什么打算吗?还会留在黎卢吧?”
“不。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打算走了。”
闻言,人们露出不舍之色,却也并不意外。眼下黎卢大势已定,不会再发生给平民带来危险的争斗,圣剑士离开这里到更需要他力量的地方去,也是自然的事。
“我是要离开了。但我想,过不了太久,你们大概就会听到有关我的消息了吧!”
艾里的笑容在自信之外,似乎还隐藏着别的意义。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刻,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豪迈之气。
走回三王子所居别宫,还没到前门,艾里远远便见往日车马冷落的别宫前,今日竟是冠盖云集。
进了门,被昨晚的战斗损坏的宫庭来不及整修,依旧是满目疮痍,景色实在不怎么样。然而破落寒酸的庭院内,现在却很不相称地挤满了许多华服盛装的大臣贵族们。
见到艾里,认得他是弗里德瑞克王子麾下得力部属,这些向来高高在上的贵族们纷纷主动向艾里致意寒暄。
艾里知道若在往日,一个没背景、没地位的流浪汉怎么可能有这等荣幸?这些都是在王子们的争斗中站错了队或是摇摆不定的人,现在见三王子获得了王位,便赶着过来示好效忠。在外人看来,自己是三王子手下要人,他们才会对自己这般礼遇。
正在应付这些人,忽听得宫内传来声音,他转头看去,原来是弗里德瑞克送一位来访大臣到门外。等候了大半天,终於见着王子本人,围着艾里套近乎的贵族们纷纷离开他,和庭院中其他官员一起向三王子围了过去。
这些贵族尚要顾及尊严脸面,弗里德瑞克还不致陷入如艾里先前在桥下一般的境遇。不过隐藏在他们华丽优雅言辞下的热切,相比那些平民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平民们传达的是对帮助了他们的英雄的敬意和感谢,而他们则是急於确定今后是否能继续维持过去的地位和优渥生活。
更有不少手握重权的大臣殷切地想凭藉他们颇有艳名的女儿与即将继位的新王结为姻亲,以此来建立在新权力中心的坚固地位。被弗里德瑞克送出来的大臣也是其中一位。
对於这些人的提议,弗里德瑞克只是以王位虚设已久,累积了许多政务急待处理,尚无暇顾及婚配为由轻描淡写地推託了。
送大臣出了门,弗里德瑞克见等候的其他王公贵族开始聚了过来,正是说话的时机。虽然要改革政制,迟早都得要和这些掌握权力的大臣对抗,但眼下自己立足未稳,还动不得他们。因而,他便藉着安抚大臣,同时安定在场其他人的心。
“弗里德瑞克虽有心振兴圣爱希恩特,但年岁尚轻,见识未广,如今肩负一国之重担,心下实是惶惶不安。时下,在内,因王室之乱,外省颇有不稳之象,不时有匪寇骚乱;在外,联盟诸国各行其是,亟须我国出面重整联盟、协调各国,凯曼的入侵战线也已经逼近至离我国不远之处……於此内忧外患,交相煎迫之际,该将我国引往哪个方向,又该如何抵禦外敌,我年轻学浅,实在还是心中无数。”
他微笑着将眼光扫过周围的贵族们。
“幸而,朝内还有众多如您般足可倚赖的重臣。或许过去所在的派系不同,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没有派系可言,过去的事也没什么可说的,大家效忠的都一样是圣爱希恩特吧!能得到这些精通政务、才智卓越的忠臣辅佐,共同平定政局、排除外患,是我求之不得之事!
而众卿为了维护大局稳定,振兴我国国运,愿意抛开过往小小芥蒂,主动与我修好,这令我由衷地欣喜和感谢。而众卿以国为重、博大宽广的胸怀,真是感人至深,堪为人臣之表率!不,这同样也值得我学习。
为王之道,不在於以一人之力统领天下,而在於求得如各位这般忠良贤臣各展其才,同心令国家走向强盛之道!弗里德瑞克登上王座之时,亦不敢忘怀众卿的高洁品格,当事事以国为重,不计个人恩怨爱憎。便请众卿辅佐我,共同为了我国之复兴……”
“啐,说了一大堆,几乎全是废话嘛!”
站在不远处旁观者清的艾里不由觉得好笑。三王子在面对安帮的人时,说话简明乾脆,直奔中心,不过面对这些官场上的人,便换了一套招式,在这里大耍花枪。政客必不可少的利器──说废话的本领,看来三王子修行得挺到家的。
听起来是慷慨激昂的一大篇,言辞间巧妙地令这些贵族们相信只要他们从此效忠,他便既往不咎,然而却是空洞没有多少实际内容。
弗里德瑞克狡猾地没有对保障这些贵族利益作任何实质上的承诺。虽然听起来动听,但当他做好准备要对这些王公贵族下手的时候,这些话便等於零,没有任何意义。
不在乎这些前途堪虞的贵族的命运,也懒得再多看弗里德瑞克的表演,艾里迳自走向他的居所。还隔着两间房,就听得到德鲁马雷鸣般的呼噜声。昨晚奔忙劳碌了一宿,看来除了劳碌命的自己外,同伴们都还在房中补眠吧!
刚转到厢房前,艾里的面颊蓦然被镀上一层红光。在前方庭院的空地上,一堆火已经燃到了尽头,却仍在努力吞吐着最后几分光和热度。明亮的火光勾勒出火堆前一个静静伫立着的身影。
从那高挑的身影可以分辨出是琉夜。看来她也一直没睡。睡眠对於灵体来说并不是必须的。更何况是刚刚失去了重要的人的她,怎能睡得着?
听到艾里的脚步声,她似猛然从静思中惊醒般回过头,旋即又扭回头去。不过在鲜明火光的映射下,艾里已经捕捉到她眼中闪动的几星亮光。薄瓷般莹白的面容,被一层盈然水光洗得清素,向来气势迫人甚至到了盛气凌人地步的女妖精,这一瞬间竟显出少见的脆弱。
“呃……嗨!”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艾里有些窘迫地招呼道。
琉夜没有立刻应他,过了一阵才放弃了止住泪意的尝试,她仍是带着满脸泪痕转头面向他。
“不好意思,被你看到难看的一面了。”
“呃,对不起。”
撞到别人不想被人看见的一面,艾里也不自觉地道了歉。琉夜勉强扯出笑容。“不用为了这个,道歉来道歉去。”
艾里走过去,见火堆的火越来越微弱了。火焰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是月炎的……?”
琉夜微微点头。不大可能千里运送月炎的遗体回去,便先行火化了。
艾里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和她并肩而立,默默看着,直到最后几朵火焰也熄尽。
“我替你收拾骨灰吧!”
他刚要迈步,琉夜却道:“不用了。来於天地,还於天地,是妖精族的信条。这样就好了,不必带回去。”说着便走开去,跃上旁边一棵树,靠着树干仰头从枝叶缝隙中望着顶上青空,神情空茫。
“一次又一次……总是要经历这样的悲伤。”
听到琉夜这一声悠然轻叹,艾里觉得她似乎并不想一个人待着,便也跃上树枝坐下。
“不想看着亲近的人一个个苍老、死去的感觉太悲哀,渐渐地,我便习惯了只关心妖精族全族的命运,不在特定的人身上放太多感情。只是作为寄魂者的圣女和我一心同体,怎可能不产生感情?至少,我希望能看到她们有个安稳幸福的一生,平平安安地老死床上。所以我总是拼尽全力守护她们……”
这样坦露心情对琉夜来说是极少有的。艾里只是借出耳朵静静倾听。
“只是,我唯一在意的圣女,反而总会遭遇到不好的命运。虽然承受了我的力量,她们却得为守护全族对抗各种天灾或是外敌侵入,面临的危险比其他的族人更甚,多半难得善终。现在,月炎也是如此……唉,一次又一次看着圣女死去,那种心痛仍旧没办法习惯。”
琉夜叹了一声,面上甚至带了些笑意,给人的感觉却比先前流泪时还要悲伤。
“不说这些了。你怎样?决定要去哪里了吗?”
眼明如琉夜,自然看得出艾里为三王子做事时的不情愿。如今月炎已殁,安帮事了,他也找到了要找的那位少年,再没什么事能令他留下来。
艾里也乐意将话题岔开,消除刚才的悲淒氛围,便也跃上树枝坐下,将自己的决定向琉夜说了。琉夜飞了艾里一眼,促狭地调侃:“倒一直没看出来你是这么有野心的人呢!城府挺深的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不,其实是刚刚才有这个想法的。”
相处这么长时间,琉夜当然能看得出艾里是真心恬淡还是装腔作势。从艾里抓到那少年时的神色,还有之后他的情绪波动,琉夜推测得出令艾里想法转变的大致原因。
“……和那个索美维村的少年有关吧?”
“嗯。”艾里茫然望着前方,眼光的焦距却没有放在任何实物上。
“索美维村被毁了。对整场战争来说,不过是不会在任何一国历史上留下记录的小事件罢了。但是,却让我明白过来。虽然我喜欢闲散安宁的生活,但现在却是个动荡不安的乱世。想按着自己的希望无所顾忌地生活的话,也只有靠自己的力量开拓出一块属於自己的土地。”
“咦?开拓土地?艾里你要当农夫吗?”
清脆的声音响起。意料之外的第三者的插话,差点让难得沉湎於感歎中一回的某人摔下树去。
“是你,萝纱?你没睡?”
萝纱揉着发红的眼睛走近来。“是呀,一直想着昨晚和罗炎战斗的事,怎么也睡不着。他竟然能将我的魔法还原成魔法精灵而吸收掉!”
三人相互打量,见大家都是一副红眼眶,萝纱和艾里是熬夜,琉夜是哭红了眼,不由都笑了起来。
“那,后来呢?”
“后来?”琉夜的声音含着笑意。“后来这单纯的傢伙,就直接开口问人家是怎么做的了!”
艾里闻言亦露出好笑之色。不论是武者还是魔法师,克敌制胜的方法都是不可外传的秘密。向战场上的对手询问对方用的是什么办法,简直和问:“你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能杀掉你?”这种问题一般可笑。
看他们两人在树上坐得自在,萝纱也飞上枝头在艾里旁边坐下。艾里忽地有些惊讶。从什么时候起,萝纱使用魔法已经变得这么自如熟练了?这一路上的战斗,已经令她成长了这么多吗?
只是,这也证明了她跟着自己后经历了许多危难。这种成长,让人很难高兴得起来啊……
“可是,他回答我了。他说在凯曼帝都的中心广场,我也曾经做到过。今天静下心来想了一阵,我记起来了。”
说到有关魔法玄奥的事,琉夜也感兴趣地前倾身体,专心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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