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王
。婴儿怔忡着止住了啼声,只用一双大眼呆呆地看着,这对他而言犹如山一样粗壮的男人扯下斗篷,用沾染了斑斑血迹的布片温柔地包裹住自己赤裸的身体。
“我当你是看到美女了呢!捡个小孩回去做什么?”队友对他的行为报以怪异的眼神:“巴德莱,看来你受伤的是脑袋呀!”
“啰嗦!”将婴儿藏在胸怀,巴德莱抹掉面上一丝赧然,再次抡起大剑继续向前冲杀而去。
──这是南方各国被卷入战乱期间,在大陆南部一隅发生的没有什么人会去注意的一幕。
在这一年间,数百年未有的战乱席卷了整个大陆,凯曼悍然进袭联盟各国,达鲁王领叛乱、塔思克斯陷入内战,魔族部队活跃於凯曼战场,黑旗军崛起……各种重大事件一桩接一桩地发生,已经令大陆上的人们目不暇给,哪里有人会留意这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在当时,更没有人会认为这事可能对大陆今后的走向产生什么影响。
虽然在事实上,它确实将以微妙的方式影响着大陆的未来。
将时间往前倒回一段,到亚布尔上空流丽的霞光刚刚敛去,天空初化为明亮的蓝白色之时。
经历过炮击危机,亚布尔终於安然无恙地迎来了新的一日。然而随着天色的亮起,城中亦开始掀起另一轮波澜。
举行联盟会谈的会场前,一群黑旗军侍卫如往日一样护送首领前来参加今日的会议。只是若仔细去看,便会发现些许不同於往常之处。不仅战士们的神色隐隐透着忧虑沉重,就连他们所护送的人也不同於往了。
黑旗军一方向来是由圣剑士和圣女共同代表,联袂出席会谈的,而今日的队伍中却只剩圣女而不见圣剑士。取代圣剑士的位置走在圣女身侧的,是一个之前城民们都没有见过的灰眸流浪艺人打扮的俊挺男人。圣女面上亦不复往日轻快,而是令人陌生的端肃之色。
城中对政局变化有所关心的人,都很难不留意到这个变化。黑旗军一行人沿路行来,也不知接收到多少好奇臆测的目光,不时还可看到路边街角处的人们窃窃私语,而萝纱却对一切都视而不见。
肩背紧绷,腰桿挺直,头颅微微向上扬起,今日的她,彷彿是一个凛然奔赴战场的女战士,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不复往日轻快明朗,但多了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威仪之感。
随行的侍卫们亦察觉到了圣女今日似乎有异於常。不过今天的情况本就非同寻常。首领失踪,生死未明,黑旗军又成为各方怒火所指的目标,联盟会谈之事前途渺茫……
大家的内心都是忧惧难安。在这样一个时刻,萝纱的异样表现反而奇异地有一种安抚人心的作用。
昨日搜寻拦截哈尔曼的行动中途发生了出乎意料的变化,之后,情况便似乎完全失控了──能够统领他们行动的艾里、萝纱,甚至是维洛雷姆,一个接一个地失去踪影。那场发生在荒宅中的不明爆炸让侍卫们十分担心他们的安危。在处理了哈尔曼的余党之后他们四处搜寻,仍是无法确定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和首领等人的安危去向。
另一方面,虽然哈尔曼一党的行动最后并没有发生什么毁灭性的灾难事件,但是这件事还是在亚布尔引发了一连串的骚动。
当时哈尔曼的帮手太多,超出了黑旗军人力能够应付的程度。为了阻止事态演变到最糟糕的地步,艾里不得不令他们通知附近的亚布尔城士兵请求协助。
亚布尔士兵们协助黑旗军士兵处理完哈尔曼余党后,自然便派人将事情呈报上去。没过多久,总督本人便怒气沖沖地赶到了现场。
虽然他们所得到的消息不足以描绘出整件事情的始末,但只要稍加推想,就可以大略猜知此事黑旗军是事先知情的,却刻意压下了情报,企图自己解决。
知道城市安全受到如此大的威胁,自己先前却被完全隔离於事态之外,总督自是对黑旗军事先隐瞒不报的做法相当震怒,语气激烈地将留在现场处理善后的黑旗军侍卫叱责了个狗血淋头。
偏偏艾里萝纱等能说得了话的人物一个都不在,大家群龙无首,只得一面忍受总督继续发泄怒火,一面暗自为首领等人的安危担心。
好在等到天明,总算等回了圣女和维洛雷姆。大家虽稍微松了口气,但艾里仍是下落不明。每个人的感觉就像是被抽走了支撑身体的主心骨,无论如何也无法振作起精神。
在听萝纱说过事情的大致经过,大家只有更加担心他的安危。曾参与过与奥瓦鲁人那一战的人都很清楚,光炮爆炸对人体的伤害根本就无视本人的实力和防护。虽说艾里承受的是不完全的爆炸,威力必也不容小视,一样令人十分担忧艾里究竟能否承受得起……
而察觉到圣女有异於常,也是从那时开始。
以往有接触二圣的人,都觉得萝纱相当倚赖艾里。将两人的关系打个比方来说的话,艾里就像是拿主意的大人,萝纱则是跟在长者身后只知嬉戏的少女。艾里重伤后失踪,萝纱所受的打击应是最大的,然而她自从回来后虽然神色较往常凝重,却没有哀伤或是萎靡之色,在当时更展现出迥异於常的冷静理智。
“你们相信,圣剑士是那种会无声无息地死在不知名地方的弱者吗?”
看到本该是最忧虑,最手足无措的萝纱以明锐冷静的目光扫向自己,原本惶恐不已的战士们一时反被震住了。愕然片刻,他们的眼光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
“是啊!首领可不是一般人,是圣剑士啊!”
“他有过那么多经历,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死掉?”
最初是近乎自我安慰的口气,笑容是勉强挤出的。但人心总是倾向去相信好的一面,当看到别人都这么说,再看看圣女坚定的微笑,便认真地接受这个理由让自己安下心来。希望的亮光从他们心中一丝丝闪现,变得越来越明亮。众人周围的气氛因萝纱一句话而为之一变。
“虽然一时还找不到艾里,但我相信,圣剑士总有一天会摆脱困境,回到黑旗军,回到他一手创立的天地中。而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我们能做的,该做的,也就是替他继续守住黑旗军这个他可以回来的家园吧?”
萝纱似乎并不因自己造成的影响而自得,说话时语气神态都十分诚挚,实是出自肺腑。这几句话开解的不只是战士们,同时也包括了她自己。
“今后一方面,我们会派人继续搜寻首领的下落,另一方面,大家平时该做什么,便还是继续做什么,尽我们所能的把黑旗军搞好。
至少,要能维持在原本的水准。如果他回来后发现黑旗军变成了收拾不起来的烂摊子,我们大家的脸可就丢大了哟!”
在人们迷惘失措的时候,明白地告诉他们应该去做什么事,往往是最有效的安定人心的方法。片刻前众人上空还是一片沉郁无望,听到萝纱最后一句,却有几个人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本因艾里生死未卜而变得晦暗不明的未来,似乎因为她的一席话而变得明晰了起来。
战士们徬徨的情绪因萝纱的言词表现,成功地被安抚下来。艾里不在,她也开始学着如何掌握人心了……
维洛雷姆交叉着双臂倚着后方墙壁,挂着淡淡笑意,只是默然旁观这一幕。
内部的动摇虽然算是暂时解决了,却还有更棘手的问题摆在黑旗军眼前。如果无法顺利解决的话,黑旗军最终恐怕还是难逃覆亡的命运。
失去了首领的黑旗军,现在能做得到吗?
每个黑旗军战士都在暗自质疑。一股徬徨无助的感觉阴魂不散般缠绕着他们。
惴惴不安地护送萝纱来到会场近前,战士们抬头望见前头森然而立的众多人影,神色不由得都为之一僵。
会场外入口大厅处,几乎各国的代表都到场了。一张张面孔或阴沉,或愠怒,神色各异,却都称不上是善意的表情。所有的视线,或先或后地集中向这里。
冰冷而充满恶意的气息,无声而如有实质地逼压过来。这么多股强烈的意愿集中於一处,汇聚成如山的气势,散发出火焰般逼人的压力。本来是宽阔堂皇的入口大厅,此刻彷彿一下子变得狭窄黯淡了许多。
果然是来者不善!
在感受到这股威压感的一瞬,黑旗军战士们的脚步不禁有些许迟滞。
然而本是首当其冲的萝纱却没有半分停顿,她正视着那群虎视耽耽的王使大臣,昂然大步走去。察觉到自己稍为落后了她的步伐时,战士们都是忽地一怔,随即惊醒过来快步跟了上去。刚才生出的动摇,因之自然而然地被抹消了许多。
萝纱等人方一踏进门厅,等候在那里的使臣们略一交换眼色,便由沙曼公国的利夫特大公率先发难。
“圣女殿下,对於昨日有不法之众企图炮击会场,贵方明知内情却隐瞒不报的做法,在您给我们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之前,请恕我们无法继续就联盟之事再商谈下去了。”
大公的措词口气虽是官气十足的优雅客气,话中的意思却是十分决绝。一旁另一位使臣脾气直些,直接把愤懑之色表现在了脸上,愤愤道:“贵方应该很清楚,隐瞒不报这件事而只靠自己的少量人手来处理,等於置我们於极为危险之地!我们无法想像如此轻忽对待我们生命的人,怎么能结成互信互助的盟友!”
周围诸人亦纷纷出声附和。抗议声一波接一波地袭来,逼得萝纱等人一时无法作声。被不满声浪三面围绕的萝纱等人,显得那般势单力孤。怒气、轻蔑、怀疑,还夹杂着几许幸灾乐祸,各种负面敌意的意念交织成了一张令人窒息的网,密密实实地笼罩黑旗军众人。
战士们明白对方确实有理由愤怒,事实如此,根本无法辩驳,气势上全然无法与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的各国抗衡。而现下如果不能依从众使臣的要求对之前隐瞒的行为作出交待,联盟之事想必便要就此告吹。
先是失去首领,后又无法缔结南方同盟,势单力孤的黑旗军,还能在凯曼和南方其他一些野心勃勃的国家环伺下生存多久呢?
想到这些,战士们心中愈发慌乱不定,从三面涌来的压迫感更是强烈。这些在战场上与千万大军廝杀也不曾露出惧色的勇士们,此刻许多人的身体却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明明还是寒意未褪的春天,大厅的空气却不知为何显得十分燥热。
细密的汗珠带着躁乱不安,迅速浸透他们全身。战士们茫然地互相看向彼此,下意识地想在同伴那里找到可以支撑心灵的东西,然而却只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徬徨和无助。
“各位要我给出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不知你们又是期待听到什么样的理由呢?”
当使臣们的声浪稍弱,清清亮亮的话声响起。不带丝毫火气,也没有半分动摇。一瞬间有如一股冰凉的清泉流过心头,黑旗军战士们都为之心神一清。
他们随即讶然发现,这个声音是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圣女发出的。让大家不堪负荷的压力,似乎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见圣女终於表态,在场的使臣们纷纷噤声,场面一时静了下来。只是众人都不解圣女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集中在萝纱身上的视线充满了疑惑。
“事实不是已经很明显地摆在那里了吗?我们这么做,就是为了避免联盟会谈因为破坏行动而拖延搁浅。至於各位使臣的安危,倒确实是不甚在意。”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一片哗然。不管是在场的各国使臣,还是黑旗军自身的将士,一时都错愕得不知该说什么,只剩下一片无意义的噫哦之声。随即,当使臣们恢复说话的能力时,愤慨的指责声以十倍於前的凌厉程度冲向萝纱。
使臣们本已怒火中烧,萝纱这几句话不啻於在火上又浇了一大瓢油。明着被萝纱直说是不在意他们死活的使臣们此刻全忘了什么礼仪自制,顾不得一个个来,几乎每个人都在同时质问着圣女怎能说出这种话。
萝纱却依旧是不为所动。跟随她身后的黑旗军战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在等待这股声浪平息的间隙,还转头与立於右侧稍后的维洛雷姆事不关己般小声议论着。
“看来听到人家说老实话,对政客们果真是蛮严重的冲击呢!真是的,不知道还要多久他们才会静下来,好好听我讲完后面的话。”
“……听你的口气,后面好像还有更刺激他们的话要说啊?”维洛雷姆微挑眉,似笑非笑地应道:“我很期待。”
怎么这样!?战士们骇然无语,怔怔望着圣女的身影,却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虽然她说的算是实话,但是总该想办法修饰得委婉一些吧?
跟在萝纱身边也有一些日子,大家开始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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