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王
但艾里出身贵族,又自幼便被人奉为天才,过去所接触到的人们的态度,多是恭敬和赞慕,这样的话语已经足以引起他的愤怒。
“你最好把她放开。”艾里沉声道,声音并不大,却有股不可忽视的威慑感。
“凭你们小小的杂艺团这么几号人,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拦得住我!”莫瑞一手拖住沧霓,一挥手示意身后的几个手下上前对艾里动手,阻住他们。
眼看那几个人扑向自己,艾里并没有放在眼里。在从前的他看来,这些人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角色,再来上百个都构不成半点威胁。
冷哼一声,本已阴郁的脸更似罩上了一层严霜,蓝眸中冷冽的寒芒凝注这几人,手轻轻搭上了腰边裂天剑的剑柄。
仅仅是这样微小的动作,向他袭去的几个凶蛮的壮汉却都感到一阵寒意。这些小地方的混混,以他们浅薄的修为自然无法意识到这是他们的本能,在对他们警告潜在的巨大威胁。
艾里身后的塔瓦等人,看着他高挺的背影,则都无端生出一股信心,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一定能阻止那些暴徒!而尽管艾里并不是针对自己,莫瑞竟也莫名其妙地对这颓丧少年生出几分惧意,但一定神,对比艾里偏瘦的身材和己方人的壮硕的块头,又觉得手下没可能输的。
瞬间,那几个壮汉已扑至艾里身前,随之──
啪里啪啦的拳头着肉声不绝於耳,而大佔上风的,看来很正常的是人多势众的一方。艾里的表现也差得离谱,竟毫无还手之力,片刻间,已经被揍得遍体鳞伤。
塔瓦等人不由目瞪口呆,也忘了上前帮忙。
莫瑞啐了一口,暗笑自己刚才竟会把这种脓包当成了对手,云霓果然无人!随后扯起沧霓向外走去。
眼看沧霓要被带走,塔瓦登时急红了眼,豁出命向莫瑞扑去!情急之下,力量竟然大增,沖过莫瑞的手下,揪住莫瑞将他推倒,两人滚在地上扭打起来。莫瑞的功夫虽比塔瓦强上不少,但此等贴身肉搏让莫瑞有力使不出,再加上塔瓦情急拼命力量惊人,连牙齿都用上了,莫瑞竟打得大是狼狈。两人翻来滚去,莫瑞的手下怕误伤他,也不敢插手。
看到塔瓦为救自己这般拼命,沧霓露出感动之色,随即将感动化为行动,趁莫瑞手下一片混乱之际,挣扎抛开,抄起一把拖把便向那帮坏傢伙报仇雪恨去了。
沧霓是云霓的支柱,她如果被抢走,大家都要散伙了,所以团中所有人不管能不能打的,全都一拥而上,围殴莫瑞的手下。连老大年纪的沧云都拿着根椅腿,东一下西一下地放冷箭。云霓群情激愤,又是人多势众,那几个手下只觉得四面都是棍子,扫帚等傢伙毫不客气地向自己敲来,哪里招架得过来?
云霓的团员们开始还在发抖,打了片刻,竟是越打越痛快,越打越解气,手法力道纯熟不少,一时间莫瑞一伙都毫无还手之力,被修理得灰头土脸。
帐篷中观众早走得乾乾净净,偌大的地方里两边的人混战成一片,只有从那几个凶汉手下被解救出来的艾里静静地坐在地上发呆。
“自己现在可真是彻头彻尾的废人了!”艾里低声自语道,神色间一片惨然。
刚才就在他想出剑的刹那,涌上心头的不是战意,不是必胜的信心,而是那一战中自己对魔王毫无反抗之力的场面。被魔王如同猫捉老鼠般肆意戏弄时的屈辱和恐惧感,眼睁睁看着修雅死在眼前时的悲愤和无力感压得他无法动弹,兴不起抵抗之心。那一刻他紧紧握住剑柄,却无法出鞘,只能咬牙忍受着那些原本对自己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的莽汉的拳脚。
那一战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当他想动武时便再度发红,发烫,令他连一根指头都无法移动。
等他在云霓其他人的喝骂声中回过神来时,正看到莫瑞一伙狼狈向门口逃窜去。
临到门前,莫瑞还不忘停步回身恶狠狠地撂下一句:“我会回来的!下次我的几百号弟兄们绝不会放过你们!”随即被一堆西红柿、烂菜帮子打得抱头鼠窜而去。
“呸!你以为你是施瓦辛格啊!”沧霓拍拍手,意犹未尽地骂道。
“呃……谁是施瓦辛格?”
好在除了塔瓦鼻青脸肿外,云霓的人都没有受多大的伤。看着塔瓦的伤势,沧霓的神色复杂,又象是难过又象是欣慰。不过场子一片混乱,沧霓没时间说什么,就忙着和沧云一起安排大家收拾打扫帐篷中一地被砸烂的东西。诸事安排停当,沧霓望了一眼还呆呆坐在地上的艾里,叫了云霓中的医生查克一起走了过来。
“查克,你给艾里治治伤。”沉吟了一下,对艾里道:“艾里你……
明天开始你扮演小丑就好,不用当保安了。”
沧霓这么安排,自是为了艾里好,见他武功低微便在这时候安排他做较安全的差使,但对艾里来说,却成了莫大的讽刺。以凯曼第一剑士的身份,竟只能够格扮演博观众一笑的小丑!艾里不语,嘴边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忽然醒悟到沧霓的语意,一惊之下艾里提高了声音:“难道你明天竟还打算照常演出?!”
“那是当然。”沧霓的回答亦是同样高声,充满坚定。
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话声,纷纷聚拢过来。
“你疯了吗?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那个傢伙手底下不是有上百号人吗?应该趁现在赶在莫瑞的人还没有布置好前离开托比克!”
“但是我们已经售出了今后五天的票,票既然已售出,当然要演完才能走!”
“把钱退回去!只要人没事,还怕今后没有机会赚吗?”现在已无法用武技保护他们的艾里真的急了,大声吼道。单靠这二三十号人,根本无法抵挡上百号流氓!
“不是钱的问题!”沧霓更大声地吼了回去。随后深吸一口气,让语气和缓下来。
“那些观众是因为想看我们的演出而买票的,除非我死了,任何事情都不能成为我取消演出的理由。”声音虽和缓下来,但却远比大吼大叫更显坚定。
沧霓看向艾里,黑眸中闪动着的感谢令他动容,道:“多谢你为我担心,艾里你武技不行,身体又刚恢复,还是趁现在走吧?我不想你因为我的固执受牵连。”
“……果然是个率真单纯的人啊!将舞台视为生命,其他的便都不放在心上了。”意识到这一点,艾里叹一口气,不再试图改变沧霓的想法。既然大家都同意,本来最不在乎生死的自己为什么要反对呢?就陪着他们,看看明天的情况究竟会演变成怎样吧!
“你也知道你固执……反正我也没地方去。虽然我没什么能力,还是想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帮你做些什么吧。”
沧霓开心地笑了,转向其他人,“你们的看法呢?”
“……”帐篷中沉静了片刻后,突然炸开了锅。
“霓老大和艾里看来有戏!”
“刚才很有患难见真情的感觉哦……”
“老大,不要啊──我一直都对你……”发出惨叫的当然是塔瓦了,不过没人理会他。
“是啊,是啊!这一次难道老大由表及里,因为对外貌的欣赏而开始动了真情?”
“喂,喂,‘由表及里’不是用在这里吧?”
……
回答很热烈──只是都偏离了重点。
“果然是物以类聚啊!”艾里挫败地垂下头,“一群没有紧张感的傢伙……”
大家对他和沧霓的臆测更令他哭笑不得。虽然相处久了,他渐渐习惯了甚至可以说开始欣赏云霓这群人的率直的生活方式,但多年来所受严谨刻板的贵族教养,令他觉得自己和这些人间存在着一层无形的隔膜,无法完全融入其中。对于云霓之首沧霓,他的态度与其说爱慕,倒更像是敬而远之,虽然今晚她的舞蹈令艾里对她刮目相看,但也远不到爱慕的程度。
“大家安静!”沧云适时地显示了管理人的威严,制止了这片混乱。“沧霓是问你们对莫瑞这件事有什么打算?”
“这有什么好问的!不管霓老大说什么,我们当然跟随到底啦!”
所有人都没有多加思索,理所当然地大声回答道。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开始大家要小心行事啊!”
是夜,莫瑞无暇睡觉,忙于调遣人手布置在托比克城的各条出路上,防止云霓杂艺团趁夜逃走;而云霓驻地的帐篷中,应该居於弱势的一方,除了为这群乐观的傢伙明天的命运担心的艾里和为着自己幻灭的恋情而伤心的塔瓦外,其他人却都睡得四平八稳。
虽然云霓杂艺团按照沧霓的意思,决定继续原定的演出,但是起码的防范还是有做的。需要的东西由团中的年轻男子结队採购,其余的人留守云霓的范围中戒备,保护沧霓。
然而第二天竟平静得出奇,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份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令人更加紧张,这天云霓中不少人都向查克医生要胃药。
表现如常的只有两人,沧霓仍是象平时一样为演出前的准备忙来忙去,而艾里自昨天后便又恢复了往常对身外的事情漠不在意的样子,甚至神色更加颓丧阴沉。
入夜时分,云霓的大帐篷中又是如昨天般灯火明亮,乐声悠扬,看来表演很快便将开始。虽然昨天的表演在结束时出现了骚扰,但是观众并没有什么减少。一般市民对结果并不了解,见云霓继续表演便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完全没想到在平静表面下隐藏着激流。
演出开始前,用油彩画出笑脸的云霓的小丑们来到观众席中,作出各种搞笑动作博取着观众的笑声。而一个坐在母亲膝上的小女孩指着其中的一个,对母亲说道:“妈妈,那个小丑好奇怪啊!”
母亲认真一看,那个小丑果然和别的不一样。他的动作呆滞,虽然画着笑脸,但是真正的神情却是沉郁至极,看着非但无法令人有开心,反而有种极为悲哀灰暗的感觉。
此时,后台也有一双流露出担心之色的明眸凝注在这个小丑身上。
“奶奶……我有些担心艾里。”此时,沧霓在后台皱眉看着艾里的表现,对身后的沧云说道。“他似乎有着很伤心的过去啊!和云霓中其他人不一样,总是神色阴郁,就算他偶尔露出笑容,也依然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你不用太担心。”调整着琴弦的沧云悠然道,饱经沧桑的脸上有着明悟一切的通达。“那个年轻人就像是只迷途的雄狮,虽然一时陷入迷惑,但终会振作起来的……”虽然不知艾里的来历,但流浪多年练就得过人眼力告诉她,这个颓丧的年青人一旦振作起来,必定能如翱翔天际的苍鹰般傲视众生,甚至对云霓中如自己这样的平凡人来说,将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世界的人。
“……不行!这样笑得像哭一样的小丑,会吓到观众的!我得说说他去!”沧霓一撩幕布,向艾里走去,完全没有理解沧云的话。她一心挂念的,仍是云霓的演出水平。
看着沧霓急急行去的背影,沧云苦笑着摇摇头。虽然是自己的孙女,但沧霓对表演倾注的热情,仍是时常出乎她的意料。
将艾里叫到偏僻角落,沧霓开始教训艾里。(在门口守卫的塔瓦看到这一幕,瞬间石化成了雕像……)
“艾里,你现在是小丑!小丑!”虽然平时的沧霓常常看着艾里发痴,但现在的她不留半点情面。“小丑就是要给人带去欢笑,而你这是什么表情?!死神吗?”
然而下一句话中的谄媚便破坏了刚才的威严。“虽然你平时这样酷酷的表情是很好看啦,但是在扮演小丑时拜托你笑一点好不好?”
“可是我就是笑不出来啊……”艾里低声说道。
怎能笑得出来呢?
过去的他不必取悦任何人,也习惯了对一切都保持漠然,而近日发生的一切,带他初次体会到世间的美好和温情的人的逝去,深信不疑了十多年的对武的信念的崩溃,甚至连那些武技都已失去,而现在更沦落至只能扮演小丑的境地,这些事足以令他完全崩溃。他有一万个哭的理由,却没有一个笑的理由,哪里能笑得出来?
见他仍是老样子,沧霓拖起他的手走到幕布后,指着观众道:“你看着他们。你现在不是为了自己而笑,而是为了他们。他们之所以买票来到这里,都是为了寻找欢乐,而我们的责任便是满足他们。”
她转过身,直视艾里,双眸如黑宝石璀璨生辉。“所以不管你有多么伤心的事,在表演时都应该抛开。因为这一刻你不再是艾里,而是一个要带给他们快乐的小丑。做你现在该做的事,不要被过去羁绊。”
“现在该做的事?”艾里的心中似乎有什么被这句话触动了,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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