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只有一句话,愿两位将军平安归来,此禅之愿,亦两川军民之愿!”
虽然一切都已安排好,我在内心深处,还是对吕蒙深深感到一种恐惧,这个人太厉害了。幸好他会死在今年,不然的话,日后我还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呢。
英雄,为什么总会死得比较早呢?
没时间叹婉,我随着部队连夜行军,来到伏击地点。这是一处山谷,左右悬崖,中间一条小路,正是伏击的好地点。当年我与姜维诸人去汉中,走得就是这条小路,当时姜维就说这里是伏击的绝佳之处,没想到今天果然用上了。
就地休息,养精蓄锐。过不多久,赵累与刘升之诸人竟也带队上山。其实我并没有要他们来伏击,而是让他们去休息,不想他们会如此做。当下我也感动。
第二日傍晚,果见关平廖化带队冲入谷中,此时他二人已是遍体鳞伤,血染征袍,廖化肩上还插着一支箭。他们身边,已剩不足百人的小队。转眼他们冲过谷口,吴军冲上,有退的慢的荆州兵立时被斩倒在地,惨叫声不绝于耳。正是我看看对面山头,姜维静悄悄的并无动静,便也不作声。忽见一旗,上书“周”字,旗下一将,纵马横刀而来。我心急跳,周泰竟亲自来了!当下不顾姜维,一箭射下山去,登时间,两崖上矢如雨发。那将正追得快意,突然被袭,滚落马下,众兵四散,纷纷倒地。我跳起来,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射倒那员将,只情大叫道:“周泰被我射死了!”突然间,身形一震,如被重击,我低下头,右肩下现出一支箭头。
我茫然四顾,四周尽是慌乱的面孔,接着那些人形迅速远去,接踵而来的便是扑天盖地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醒了过来,耳边是一个声音:“斗儿,你醒醒。”
这声音似乎熟悉,又似极为陌生,叫我斗儿,难道是父亲?不,不象,那他是谁,想睁开眼,眼皮却似有千斤之重,口中却有气息长长呼出。
“醒了,醒了!”人们惊喜的叫着。不知过了多长,我又复悠悠醒来,眼前坐着一条大汉,年近半百,五缕长须,正是关羽紧张的看着我。环顾四周,姜维、诸葛乔、王睿、关平、王甫、赵累,诸人皆在。我松了口气,伤口钻心的痛。
“大家都没事吧?”
“放心,”关羽温言道,“大家俱都平安,周泰被我们重创,已然退去,他不敢轻易再来了。”
“重创?死的……”我伤口一痛,却坚持说下去,“死的不是周泰么?”
“死的是周泰的弟弟,周平。也是一员上将,却被斗儿杀了,果然虎父无犬子。”
我叹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还是杀错了。若不乱动,待吴军中军进入谷中,成果也远大于今时。原本以为自己还算冷静,但事到临头,还是受不了亲手射杀东吴大将的诱惑。
停了半晌,我终于问道:“我哥哥刘铭,还是不肯见我么?”
“莫提这个畜生,我当真是瞎了眼,才会以为他能继大汉基业。”
“怎么?”
“傻孩子,你想一想,那一箭是从哪里射来的?”
那一箭,那一箭,不错,那一箭是从右肩现出箭头,若是敌人,当见到的应是箭尾,难道说,难道说……
“不错,正是这个畜生自后发箭。他以为战场之上,不会有人发现,哪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还是被发现了。我现在已将他擒下,要如何处置,你看着办吧。”
我亲生的哥哥,在我救下他之后,居然背后下手害我,为了一个王位,便下得如此杀手么?我心一阵巨痛,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虽然一直恨他到牙痒,却无论如何没有起竟杀他,甚至王睿说要杀他时,我还立刻拒绝。可他却下了手!
“还是交由父亲处置吧。我晕过去几天了?”
“只一天多点,这箭幸喜只中肩头,伤势不重,只是你年纪幼小,才会这样。廖化那一箭比你重多了,现在又在外面骑马呢。”
我心下释然了,说道:“那好,我们出发,去上庸。”
关羽急道:“你的伤,该多养一养。”
“不妨事,我多养一天,诸军的性命就多几分危险。二叔,一定要带大家回到蜀中啊,拜托了!”
正说话间,探马来报,吴军已至。赵累道:“我来守城,阻挡追兵,将军与少主先退。”
未等我开言,关公已拍拍他的肩头:“保重!”转身大喝:“护卫少主,出城!”
这一声“护卫少主”,从关羽口中说出,我眼中一酸,落下泪来。历尽千辛万苦,我这个本来名正言顺的刘家后人,终于重新得到二叔的认可。
我被小心的放在车轿之上,队伍出城,向北进发。背后喊杀之声不绝于耳,那是赵累在领军做最后的撕杀。因为我的受伤,部队的进发速度又将放慢,赵累,本可以平安离开的赵累,被称为忠诚廉直的赵累,将被牺牲在这里。
第一部 风云渐掩英雄色 第二十八章 伤逝
关羽又取得了整支军队的控制权,为了众军平安,他又似乎回复当年那万夫难敌的汉寿亭侯关云长!他纵马而行,忽前忽后,口中呼啸成风,指挥允当。我几人面面相觑,感觉关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是的,完全变了一个人,不顾伤病,不会疲劳,少就饮食,就象一支充分燃烧的火矩,就算既要燃尽,也能焕发出熊熊的烈焰。他不是那个掩不住疲惫和失落的关羽,他不是那个经历失败后难以震奋的云长,他绿袍斜披,赤面如火,呼喝如虎,奔驰生风,他是千古独一无二的战神,在他的带领下,就算千军万马也可以轻易击跨,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可以任意踩踏。
队伍的士气在不知不觉中高昂,人们相信,只要回到益州,立刻可以打回荆湘,收复失地,把那些只会无耻偷袭的江东鼠辈赶下长江去。无知的人是可怜的,无知的人也是可畏的,当关公失落时,这整支部队便军心涣散,当关羽爆发时,这整支部队也就可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原来,精神的力量也可以这样强大!
但关平等人的眼神中满是哀伤,狂风不终朝,暴雨不终夕,谁都明白,但是谁都不敢劝,也不能劝。关羽本就不是旁人劝得了的。
我甚至相信,他带着着数千人,就算转身杀回去,也一定能让吕蒙大吃一惊。
我们行动如飞,快如闪电。我们把一切可以丢掉的东西都丢掉了,包括老弱病残,包括军资装备,甚至包括好不容易从公安抓来的东吴重要谋士虞翻都在放在麦城之中,把这当成赵累最后的活命之机。
跑跑跑,没命的行军。遇到危险,关羽大喝一声便冲上去,电光火石般消灭敌人,然后如狂风般卷过。
潘璋的大队伏兵一直没有动静,或者他没赶上我们的行军速度,或者是他见到我们的军容未敢行动。总之,上庸城已在百里之内了。
我们安全了,我们终于逃出吕蒙的包围圈了。
我长出一口气,转头看到关羽,大吃一惊。只见他红色的脸面已然发青,跨下宝马口中喷着白沫,青龙刀在鞍上横着,微微颤抖。正要让他休息,唤医官来治,忽然探马来报,吕蒙引轻骑五百星夜追来,指名要关军侯答话。
吕蒙?他还敢来!我震惊了,他不知道我们这些人一拥而上,能把病弱的他轻易撕碎么?他来做什么?交战?
“我要去看看他。”见关羽一言不发拨马向后,我急忙对身边的军士说道。
吕蒙吕子明白衣白马,就在对面不远处站着,风轻轻的,吹过他的衣衫,似乎弱不禁风。他的身后,是如他一样满身尘土的军队。这只部队中的战士,虽然个个眼中布满血丝,嘴唇都已干裂,但俱都铁一样矗立着,含胸拔背,身姿挺健,目光机警。可以想见,全盛之时,这当是怎样一支强兵。
关羽站在吕蒙对面一箭之地。他手中倒提着青龙刀,并没有立即冲上去,他也在打量着对面这个让他大败亏输几乎丧命的对手。
吕蒙并不强壮,甚至有些文弱,脸上还带着病气,江南之士,本就文弱者居多,但就是这个带病的文弱书生,几乎取了我等众人之命。
吕蒙眼望关羽,抱拳当胸,朗声说道:“君侯,尔自以为天下无敌,今日败樊城,失荆州,弃麦城,奔上庸,惶恐不安,险些丧命,当年以大言欺吾主,今日可曾悔乎?”
关羽道:“江东鼠辈,唯以奸计害人,今日交兵,且放马过来,何逞言词为?”
吕蒙笑道:“我今日来见君侯,非为交战,只有一词相询,当日诸葛托荆州之时,曾有何言?今日君侯狼奔豖窜,逃到益州,纵刘皇叔念兄弟之义,不肯怪责,君侯又以何言词应对蜀中群雄?”言罢大笑而回。
我正奇怪当日曾有何言,却见关平诸人早已色变,原来当日交托荆州,孔明擎着印问:“这干系都在将军身上。”关羽回答:“大丈夫既领重任,除死方休。”
关羽闻言,仰天长啸,双泪横流,呆立不动。良久,手中青龙刀怆然落地:“不错,当日之言,关某无时或忘。想我自破黄巾以来,纵横天下三十余年,今被汝一旦以奸计图我,只可恨我如今筋力已衰,征战无力,我生不能啖汝之肉,死亦当追尔之魂!”
回头望关平周仓言道:“尔二人以我为鉴,将来为我报仇。好生服持少主,若有慢待,我于九泉之下亦不容你。”言罢横剑,自尽而亡。
一时之间,三军痛哭。关平周仓双双抢上,抚尸大哭。姜维、王累、廖化、糜芳诸将,齐冲出阵,直奔吕蒙,吕蒙一挥手,乱箭齐发,阻住追兵。自己却头也不回,纵马而去。
远远的,似乎还能听到他一声云淡风清的叹息。
长天上,阳光金线般乱舞,今天的阳光,好刺眼啊。
收了关羽尸身,三军大哭不止,正要举哀。忽诸葛乔来我身边:“少主,此时不是哀痛之时,眼前还有大难,未知能渡不能?”
我一怔:“大难?什么大难?”
诸葛乔道:“便是眼前这上庸之城。”
“上庸城?”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亲生的哥哥都可以暗箭害你,你这位干哥哥会轻易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么?”
“你说刘封?”我讶道。
此时守上庸的,正是父亲的义子,我的义兄刘封,后人把他的名字与我的名字相连,便成“封禅”二字,来影射父亲的不臣之心,其实不无道理。他是刘铭丢失之后,父亲入荆州时收的义子,本为罗侯寇氏之子,武力过人,性情刚烈。曾率军协助孔明攻益州,被封为副军中郎将,此时与孟达一起担任上庸守备。在历史上,关羽被困麦城,求救于刘封、孟达,此二人却没有发兵,造成关羽之死。此时,我与刘铭俱在上庸城外,他会不会起下恶意呢?
对他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怎么办?难道又要面临另一场厮杀么?
我和诸葛乔对视着。
数个时辰之后,来到上庸城前。城门大开,一队兵马冲出关外。当先一员大将,手持长枪,眼望来路。
来了。我心中暗道。三军整肃,向前进发,关平上前,马上横刀:“刘将军,孟将军。”
那将正是刘封,刘封身后一人,着软巾长衫,不披甲胄,则是孟达。
刘封拱手道:“关兄,二叔现在何处?荆州可是当真大败?”见关平面色一沉,急道:“我只是担心,并无他意。”
关平道:“容我军先行过关,荆州之事,我父到来再说与你听。”
刘封忙点头把车辆让入。轿车路过刘封身边,我从车缝中望去,重又见到刘封。
我年少时,多与刘封相戏。他年长我十几岁,待我极亲,然岁月既长,他在外之时越多,回家之时越少。他十五六岁冲杀疆场,少年将军威名远播,至此时,年不过二十七岁,脸上却颇有风霜之色。我心头微酸。无论眼前之人是否还是那个视我为弟的英武少年,我们都无法再回到从前那样的无忧岁月了。
“二叔真得在后面?”刘封又复问关平道。
“我与你共同等着他。”关平立于原地,眼望来路。
车粼粼,马潇潇,人马穿上庸而过。各种补给,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在驿馆内进行的。
刘封不会想到,两天之后,他等来的是关羽的灵车和诸葛乔带给他的我的歉意,以及诸葛乔自己的一句忠告:“若去人犹疑之心,需避离嫌疑之地。”
第一部 风云渐掩英雄色 第二十九章 初学政事
数日后,刘封亲自与关平扶灵而来。他终是听懂了诸葛乔的话。
我心大慰。于是亲自向刘封致歉,颇说了些安慰的话。他对我说,准备向父王申请复姓为寇,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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