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把碗放到父王口边,喂他服下,然后提起北进之事。父王摇头说道:“好困啊,我要睡了,你与三位大臣商议吧。”
我扶持他睡下,看他睡熟,熄了烛火,轻轻退出。然后对宫中护卫检视了一番,找到挨打的护卫,给他送去了一些伤药,那护卫伏在地上痛哭认罪,我好言安慰。然后对诸人道:“父王病中,经不得打扰,以后,便是王妃也要减少探视次数,旁人更不准惊动,知道了没有?”众护卫连连点头。
我决定,攻雍凉二州的事,自己作主。
“此事,父王要我与三位长辈商议。”朝堂上,我诚恳的说道。许靖不说话,虽然他身为太傅,为朝中第一重臣,但他知道军务并非自己所长,所以把目光投向法正与孔明。法正掌军务,而孔明则是父王手下第一得力大臣,虽然位置不是最高,但却是蜀汉的真正核心,执掌军国重事。孔明只自淡然微笑,并不开口。我知道,他早算出我要做什么,他是在等我说服法正。
“雍、凉二州,主公未病前的意思,是要取荆州的。”法正果然说道。
“不错,”我点着头,“但是事有轻重缓急。曹魏,国仇也,东吴者,家恨也,况此时东吴兵势正盛,恐难争锋。而雍州则已有长安在我手中,凉州方乱,曹魏虽在,民心未附,三叔和马超取了固山,曹洪退守天水,若我以一师急攻陇西,入凉州,则立时可得铁骑数万啊。”
法正被我的想法吸引了,他仔细想了又想,终于摇头道:“不成,若想达到如此功效,则必用一人,而此人,主公曾言,是万万不可动用的。”
“你说马超?”
“不错,正是马超。曹操曾言,‘马儿不死,吾无葬身之地。’天下能得此语者,除马孟起,更有何人;渭水一战,曹孟德割须弃袍,狼狈不堪,天下更有何人能令曹公狼狈到如此田地?此人生性桀骜难训,见主公时,也尝直呼‘玄德’,三将军恼怒,几至拔剑相向,方始改言。试问如此人中之龙,安可令其归于大海?更何况,他在凉州有深仇大恨,一旦统兵,只怕会杀得血流成河,反无法收得民心。”
我仔细想了又想,终于说道:“此日马超,已非旧日马孟起。我不能凭一时猜想,闲置如此人才。况马孟起与曹操不共戴天之仇,纵有异心,亦可为我之助力,强如凉州归属曹魏。如此良将,困于一府之地,如鹰入囚笼,久之不死亦废。况我以真心相待,他未必便反,至于他会不会杀戳,由我来直接与他交涉可也。”
法正道:“此事过大,还是主公康复后再行决断为是。”
“良机一纵,再觅无由。若父王怪罪,我自当之。”看样子,法正还是怕担责任,无奈间,我把这重任挑了起来,看法正不再说话,便是认可,我于是继续说下去:“此次北进,我要亲自出征!军师以为如何?”我不能让孔明这样的大才在一边看我独角戏,把矛头指向他。
孔明一挥羽扇:“少主心中已有定论,何需问亮。”他用扇柄沾了水,在桌上画着:“此益、雍、凉三州图示,我已据益州及雍州一部。京兆长安已在我手,东望潼关,西控扶风,更有赵云、庞德据守,威名远播,诸郡降者甚众。然长安之兵,可固守不可轻动,曹军据潼关,十万精关,枕戈而卧,引弦待发。虽曹彰引军东下争夺储位,然此处有张郃诸将守把,拔之不易。魏延据汉中、张飞守阆中、李严守键为、孟达守上庸、马超守武都,益州新定,民心未附,大军轻动,必生事端,况荆州新败,主公染病,军心不稳。曹操之死,虽有大利,奈何其人死得早了一些。若期年之后,我军兵马精熟,粮草已备,旬月之间,可取雍凉,然此时也,我与彼胜负之数,唯在五五之间。”
“兵危战凶,有五五之数,已是够了。”我一边听,一边心里发凉。父亲攻东吴,起兵就达七十五万,虽是虚数,但也算兵多将广,怎么我要起兵,人却这么少呢。转念一想,其实人不算少,只是这两年发展得太快,地方太大,所以人显得不够用了,更何况,仅荆州一地,就被关羽丢了近七八万兵马。不过,我军虽然不多,雍凉二州却也强不了多少,此时形势大好,若不用,实在可惜了。想着,突然想起一个笑话,不由先自笑了。
孔明道:“少主为何发笑,可是亮说错了什么?”
我忙道:“非也非也,是禅自己想到一个笑话。龟为盗,劫蜗。蜗白之于府,府官令陈其情,蜗长太息曰:其时太速,吾不得见也!”
孔明与许靖大笑,连有些古板的法正也不由莞尔:“不错,我们就是那只乌龟,虽然爬得慢,但是还可以打劫比我们更慢的蜗牛!”
止了笑,孔明续道:“北定雍、凉,可出祁山……”
经过三天细致的研究,终于确定了北进的人选。我要亲掌大军,而且带着父亲。若成功,我们便稳据长安,收复雍凉,若失败……
我不认为我会失败,因为如果在这种大好的形势下都失败了,那我也就干脆降了算了。
蜀汉正入于全盛时期。虽然丢了荆州,但是内部的管理上反而更加协调(我这样想是不是太过混帐?)。关羽太过强势了,他的存在,已经影响了益州内部的团结,他与马超争高下,与黄忠论高低,把自己抬得太高,所以他会有此败(我这样说是不是没有良心?)。由于我的存在,荆州虽然丢了,部队也损失了大半,但是将领们除了关羽、赵累和傅士仁,几乎没有什么损失。而且由于我们的失败,无论是曹魏还是东吴,都会对我们产生轻视的心理,这使我们的出击带有了突然性。
此时,曹操四子争位,无暇他顾。而东吴刚接手荆州,正忙于内部消化,一面防备我军东进,一面防备曹军南侵,荆州到了他手,虽然地盘大了些,却也再没人帮他抵挡北面的强敌了。
此一战,在军事上孙权和吕蒙是胜了,甚至,吕蒙在关羽已然逃出生天的时候,还能带数百轻骑,昼夜兼程追上我们,几句话逼的一代英雄自尽而亡。这固然是关羽性格缺限,却也充分体现了吕蒙其人对于战场、对于敌手的准确把握。我自问,就算是我与吕蒙易地处之,以我曾经拥有的熟知历史的优势,也绝对无法做得比他更好。
但是,在战略上,孙权得了荆州,并没有什么好处,他已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北方曹魏的军队压力之下,而且再不会有任何人来帮他。当曹魏内部稳定之后,他面临的压力将大大增加。
如今,我们面对的雍凉二州,就如一块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的美餐,而且没有可以阻挡我们前进的人横在那里。如果此时还打不下这两个州,那以后还打什么仗呢?
一切都在悄悄的,紧张的部署着。一道道指令迅速的在军队里传播着,一纸纸公文飞快的在州府间传递着,一队队士兵从不同的地方向汉中集结。
我不要六出祁山,也不要九伐中原。
对我来说,战斗一打响,那便是一场决战!
第一部 风云渐掩英雄色 第三十三章 锦马超
“马将军到了,把他直接请入我的小客厅。”我对赵正喊了一声,然后大步走入议事厅。赵正此时已被我调到身边,充任护卫统领。他的忠心和勇敢,一直都是我十分欣赏的。任何事情交到他的手中,都可以很放心。虽然他的武艺并不是很高强,但我并不需要用他来冲锋陷阵。我对用人的看法是,每个人都有他合适的位置,小才大用固然不妥,大才小用同样是一种浪费。
此时议事厅已是乱成一团,谋士们准备着作战的地图、资料,筹划兵员抽调、进军路线和粮草补给方案。当北伐的事定下之后,为了保密,这些人就不能回家了,全部吃住在这里。
让我感到痛苦的是,法正又病了。在这关键的时候出现这种事,实在是让人感到十分痛苦的。但是人不能与天抗,也不能与病抗。我探望了他几次。他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一病起来心就痛得难以忍受,呼吸急促,脸肿得发紫。我把最好的大夫都派到他身边去了,但是只怕此次他很难挺过去了。
所以,实际的工作要由孔明来负责。而我只是对人的使用粗粗过了一遍,就累得受不了。但是,那些枯噪的姓名、履历,在孔明眼中是鲜活的,生动的,会颦会笑会说会动的。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任何人只要见过一面,他就绝不会忘,看到一个名字,他也可以丝毫不差的把关于那个人的一切都讲述出来。他的超绝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而我,更不可能管窥其高渺。
此次北伐,张飞、李严和孟达是不能动的,他们所守三郡,是益州的大门——虽然北伐是大动作,但也不能因此而把家丢了。在历史上,孟达会于今年叛变。但是现在,他既没有害关羽死,又没有被刘封欺负,投降的事应该可以缓一缓的吧。在益州诸将里,他也算得上文武双全,功劳卓重,没有理由,我也不敢动他,虽然在我心里,真得很想马上把他换掉,找相贴心的人来顶替他。
此次出征,对外号称是举国之兵,但其实,所有兵力不过三万,但具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包括了父亲手中的白耳军和孔明亲自训练的虎步营。此时正是春耕时节,是不宜征战的,所以不可能大范围抽调平民,甚至,由于路远难行,大部队的运动不仅难以展开,而且全把国力拖跨,我们要打的是攻心战。我们初步拟定的是兵分两路,我随中军出陈仓,破扶风、取新平、安定、攻金城,而马超引兵出祁山,攻西城、翼城、取南安、狄道、攻金城。此时,曹魏唯一能战的部队便在金城,守城的是一个名叫苏则的没听说过名字的人物。相比之下,中军的道路远上一倍有余,但借着已取长安之势,席卷数郡应该不成问题;而马超所行路线由是他多年经营之处,若取不下,那实在要说他本领不济了。
走进大厅,谋士们开始站起,对我行礼,我对此很不满意,我认为一旦把这些人召集在一起,那作战就已经开始,在此时,军务才是他们的首要任务。而一个专心一致的人,是不应被旁边的人或事打扰的。
才进入内间,诸葛乔已快步走过来,悄声在我耳边说道:“苏氏又去见王爷,被阻在外面,我们要不要……”
我心头一乱,这个女人!但我还是摇了摇头:“当前重事,莫过北进。让人把她送回家,看管起来。待我们全到了长安,再放他一家团聚,让他做个平常百姓,安享一生吧。”
诸葛乔道:“我们想让她安静,只怕她不肯呢。虽然她没什么力量,但众口烁金,若影响了少主前程,只怕不妥。”
又来了,我抓抓自己的头发,痛苦的想着,眼前又一次闪过那女人一双凶狠而恶毒的眼睛。杀了她么?现在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我手握重权,一言可定人生死。父亲和法正的重病,使整个益州的权力到了我的手中。我有任何的举动,只要悄悄进行,都不会引起什么大的搔动。但是,我不想这样做,不是因为心软,不是因为仁慈。只是不想,不愿。
“给她多送些柴米银钱之属,安定了她的生活,让人好好劝劝她。”我低声说着,“记着,不许伤害她,更不准动她的儿子!我们已经对不起她了。”
诸葛乔点头去了。
这件事,其实已成我们两个的心病。对付刘铭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心无顾忌,但对付刘铭的妻子,虽然诸葛乔会站在客观的立场上冷静的分析,但在感情上与我完全相同,终是难以下手。
算了,过一天算一天,也许这两年,他一家就会忘记这些事,不再与我做对了呢。
赵正快步走来:“少主,马将军来了。”
我忙起身,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然后转身向客厅走去。
小客厅按照我的吩咐,已经打扫的一尘不染,还特意的摆放了几盆鲜花。马超是个讲究的人,我不想让他感到不快。
站在阶前,便看到厅中银光闪耀,那是马超身上的鱼鳞甲和头上的狮头银兜在闪着光芒,素白色的锦袍一尘不染,整个人站在那里,便是房间里多了一株雪树银山一般。
我快步走入屋中,竟然感觉屋子里有些冷厉,在那层层叠叠的银光中,我竟似隐约嗅到一种血腥之气,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幻觉,是由于我对眼前这个人太过向往而产生的幻觉。虽然有个别人认为马超并不出色,甚至认为勇而不仁,见利忘义,不可依靠,但我却一直觉得,一个人如马超这样,将天下英雄曹孟德追得落花流水,才不妄活了一生,才算是真正活得精彩,虽然他败了,但哪怕一生有这样一次,也就足够了。
透过银光,我细看马超的脸,才发现他已不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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