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放心什么?”我笑道,奇怪的看着他。
“明天,我们绝不会让贼人扰乱盟会!”
我看着那张比我年长不了两岁的年轻面孔,严肃起来,对他行了一个军礼。
八月十五日,天高云淡,日丽风清。太守府中,彩旗飘飘,角声嘶鸣,五千精兵持戈仗戟严阵以待。三丈高的四岳神祭台上,高高供奉着羌人眼中的最高神——四岳之神。
为了这一天,我们经过了太久的筹备,这是平定凉州以来第一次盛会,它的举行,将确定父亲和我对这里的统治,将弥合近百年战争带来的伤痛,将第一次把羌人胡人列为与汉人同样的大汉子民。它的举行,是一道分水岭,它将把征战不息的凉州重新变为牧歌飘扬的乐土,而这,是我与在场所有人的心愿。
虽然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亲自划定和部署的,但我还是被太守府中的氛围激动了。
“咚!咚!咚!咚!”凉州金鼓,声声不绝,深沉有力,激荡沧凉,似能点燃人们心头的火焰。抬眼望去,黄河水自天外飞来,大漠风从天边吹至,我在鼓声中登上高高的四岳神祭台,环顾沿台而列的各郡英豪,只觉一阵阵热血翻涌。
“诸公!”我将手平伸,鼓声骤停,只余汤汤的河水流去,飘飘的大旗飞空。我略带童音的声音缓缓送出去,似能到达最后一个兵士的耳中,“近百年来,凉州战乱频起,民不聊生。各部各族,相互仇杀,血流成河,恨积成山。刘禅父奉汉中王之命,安抚凉州,平息战火,还百姓以平安,还凉州以清宁,谨设此四岳神祭台,会盟诸部,愿四岳之神共鉴。”
转过身来,我带领群雄伏下身子,拜祭四岳神,并宣读祭文曰:“维建安二十五年,八月正朔,汉中王世子刘禅率凉州官吏人等,谨以清酌少牢之奠,祭于四岳之神,誓曰:凉州之土,大汉之土,凉州生民,大汉生民,无分羌汉胡戎,皆为一家,各部各族,不为寇敌,不举兵革,不相侵谋封境,或有猜阻,捉生问事讫给与衣粮放归。凉州生民,皆可得地而耕,得草而畜,得桑而织,得麻而绩,得工而劳,得商而务,得官而守。少有所依,老有所养,男有所处,妇有所从。社稷山川如一,为此大和。使凉州烟尘不扬,罔闻寇盗之名,复无惊恐之患,封入撤备,乡土俱安。故盟此誓,惟神聪明正直,福盈福谦,亭良黎庶,作镇四方。国家天覆地载,罔不宅心,航海梯山,来宾成服。神目如电,鉴此誓曰,如有违者,神人共亟!”
一时誓毕,众人相看之时,已多了几分亲近之色。
按着羌俗,祭祀一步步进行着。各部豪帅的面容都极其神圣。
然而,最后一步是血祀,竟是牵了十个八九岁的孩子上来。我大吃一惊,为收羌胡之心,我决定一切皆按羌人之习俗操作。当时看到血祀二字,只以为是以牛羊之属祀神,哪想到却是以活人来祀。
我对马超道:“孟起叔叔,怎么是人?”
马超面色如常:“自然是人。”
“可有转机?”
马超一愣:“少主为这些人求情,会被视为软弱之主的。不过是些奴隶,谁会在乎呢?”
“我在乎!”我一挺身,站到祭台之上。
一时间,众人皆惊,谁也想不到,我会破坏自己主持的神圣的庆典。一时间,四岳台下议论纷纷,有些性子暴烈的羌人早瞪圆了眼睛。
我没有说话,只走在那些少年身前。他们一个个是这样的单薄,又是这样的稚嫩,就象才发芽的小草,眼望着车碾马踏,却无法回避,无力逃脱。
谁会在乎这些细小的生命呢?
我俯下身子,轻轻摸了摸一个少年的头:“你几岁了?”
那少年惊慌的逃避着,似一头受惊的小鹿。语言不同,他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猛得回过身来,向着台下众人:“今日之会,是求安宁详和,凉州见得血太多了,为什么今天还要再见血呢?”
台下一阵议论,如风卷过河心,泛起滚滚旋涡。黄华站出来,高声道:“世子殿下,杀牲祀神,是羌人自古的规矩,不见血,四岳神会见怪的。今日之会,本是世子殿下召集,世子阻止牺牲,是对四岳神不敬?还是对会盟没有诚意?”
他才说完,张进也站出来响应,鞠演刚要动,却看了眼马超,终于没有抬腿。此次之会,期望最高,失望最大的,便是他们三人。他们以为会被封为太守,却只得一个小吏。只是在我身边,不敢发作,故而此时借机跳出来发难。由于他们所言乃是羌人古理,响应的却也不少。
我不动声色,冷冷的看着:“还有谁与他们想法一致?”
“我!”
“我!”
“还有我!”
羌人性格耿直,认准的事,便不会回头。一时间,竟站出了五六十人。
我点点头:“必得要见血,才能令四岳神满意么?”
“不错,这是诚心,打不得折扣!否则会引来灾难的!”
“很好。我来凉州不久,但我视凉州每一个人——无论他是家主还是平民还是奴隶,都如我的手指一般,碰到哪一根都会痛到心里。既然今天必要见血,来人,拿刀来。”
黄华等人面面相觑,恐惧道:“世子,你,你不要……”此次会盟,为了防止刺杀事件再次发生,不但对每个人都进行了检查,而且收缴了所有的兵器,此时我若翻脸,在场中的人,没一个逃得过。黄华或是想到此处,脸色不由发白。
我看着这几个出头又怕被箭射到的笨鸟,冷笑一声,单手执刀对着大家道:“既然他们是我的手指,我便沥我手指之血来祀四岳之神。当今大汉天子族弟、汉中王世子的血脉,不知能不能表示诚心,能不能换得四岳之神对凉州生民的佑护?”
此言一出,台下群雄跪倒了一大片,黄华等也跪倒在地上,连叫“不可”。
我不出一语,取了一个大碗,便用银刀割开左手拇指。
殷红的血顿时淌了下来,十指连心,我的右手有些发抖。身后众人齐声高叫着:“不可啊,世子不可为这些贱奴淌血啊!”
我不出一语,将四指握住银刀,轻轻一抽,鲜血流了满手,一滴滴淌在洁白的碗中。接着我将刀咬在口中,刀刃向外,右手五指在刃上一抹。
额上冷汗登时渍了出来。平常我看手下将士们,断了手臂还在交战,肠子流出都要拼杀,但在自己身上,只是几道浅浅的伤口就如此之痛。
我咬着牙,张开口,把银刀吐在地上,任血一滴滴的淌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台下叫喊声,叩头声响成一片,还是老将杨秋跳出来,叫着:“够了,足够了,快给世子包扎伤口!世子一片仁慈之心,关护凉州生民,亲沥鲜血祀神祈福,实乃万民之福啊!”
台下乱轰轰的叫喊着:“世子仁慈,万民之福啊!”
医官们为我包扎着伤口,游楚乘乱靠近我的耳边,轻声道:“高明!”
我扎煞着两手,任医官包裹着,心头苦笑。游楚以为这一切都是我刻意安排的。算了,随他去想,反正会盟圆满完成了,凉州群雄的心我也大部分得到了,十个小奴隶的性命也救下来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第一部 风云渐掩英雄色 第六十三章 引蛇
会盟于二十日结束。最后的一天,由我提出建议,父亲最终确定的各郡官吏任命王旨发了下来。父亲表马超为凉州牧,表黄权为凉州刺史,下辖七郡:苏则任金城太守,丘兴任武威太守,杨秋任西平太守,马忠任酒泉太守,张翼任张掖太守,义士庞淯任西海太守,关平遥领敦煌太守兼领护羌校尉,之所以遥领是因为敦煌还在张恭的手里;由我负责的雍州数郡中,阎圃任安定太守,游楚任天水太守,赐爵关内候,王赟任广魏太守,韩德任南安太守,李驰任陇西太守,由于此数郡之人也参与了会盟,故在会上一齐宣布。除此之外,大小官吏,各有封赏。这里面,苏则,丘兴、庞淯、王赟四人皆是降将,份属原职,并未更动,其余都算是升了官。
这些封赏里面并没有魏延、姜维,我知道,回到雍州后,父亲会对他们另有重用。
我没有想到父亲会在自己还是汉中王的时候,就敢于表马超为凉州牧,他不怕马超尾大难掉了么?还是另有高招?
会盟结束后,大部分家主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当然平民得到的会更多。更重要的是,为了保护会盟结果的落实,我在不动声色间以巡风使的名义安置了很多人员,这些人员虽然一时还不会起到太大的影响,但他们会监督各部落的行动,宣传大汉的法律和我的凉州五策。时间一久,羌胡各部对大汉的认同感就会逐渐培养起来,那时,才是我真正收割这些家主豪帅权限的时候。
每个人的权力都象土皇帝,掌握属地所有人的生死荣辱——想得美!
你们不在乎杀人,但总有人在乎生命的。
就在我踌躇满志的准备以武力和政治的力量压倒敦煌的张恭时,突然长安传来急报,让我与马超、魏延火速赶回长安。
我接报大惊,凉州之事尚未处理完毕,敦煌张恭犹未平定,金城会盟虽然结束,后续运作尚未展开,此事突然召令我回去,难道长安出了什么事不成?难道是曹魏兴兵来犯长安?就算是曹魏兴兵,来使也当告诉我们,为何一字不提,只让我们回去呢?更何况长安有先生和四叔在,更有父亲这头身体渐渐恢复了的猛虎,有从益州带来的文臣武将,岂会因曹军出兵而要我等回长安呢?再说就算是回长安,却又没有说让引军回去,却只调我们这三个职位最高的人,意图何在呢?
父亲对我有猜疑了不成?
这样一想,我心头大恐。难道说,父亲发现我给药上动得手脚?难道说,父亲因为我自做主张攻打凉州,收拢兵权,对我起了戒心?难道说,益州诸葛乔做事不利,被刘升之逃出,到父亲那里告了我?我有些后悔,当初为何一时心慈,下严令不得伤害刘铭的家人呢?
这样想着,我心头慌乱。
马超赶来问我:“世子,不知主公此次征召,是何用意?”
雄鹰才自由的展了下翅膀,就又要回到笼中,这似乎让马超不太开心,但他却掩饰的很好。
我想,马超已是凉州牧了,若是我抗拒父亲之命,有没有可能在凉州立足。才这样一想,立即否定,就算是死,我也该死在父亲的手中,引军造逆,除了换来一个恶名之外,还能换来什么呢?对抗父亲和先生的军马,我还不如自己投了井来得干脆。
唉,世子,毕竟只是世子啊,父亲一句话,就可以让我这个世子不再是世子,功劳大有什么用,能力强有什么用,曹彰不一样被夺权,曹植不一样被看管,只有当了主公,才能解除这头上的危机。
可是,我还能当主公么?
或许,父亲不会舍得伤害我吧,毕竟,我的功劳,我的威望,我的年龄,废了我的世子位,他还能立谁,刘永刘理可是才三五岁啊。
心头乱七八糟的想着,我对马超苦笑道:“孟起叔叔,我也不知道啊。”
当下安排凉州之事,幸好,人事皆已安排妥当。军队有关平、马岱分军在外,一防张恭,一防西羌国,黄权居中总提军政,调姜维回金城协助于他。
我对黄权说道:“眼下秋深,草木丰茂,要大范围的囤积粮草,猎兽制做肉脯,采摘果实种子当做军粮,帮助农人收割,协调牧人放牧,最大限度的收获食物,保证今冬明春平安度过。今年一年征战,益州贮备已空,不能只等着后方来送粮草。
同时,秋日匈奴草黄马肥,眼望中原,难保其不生恶意。岁岁防秋,正在此时。虽然金城会盟,规定不得相互攻击,然凉州之外,还有数不清的部族。何况羌胡各部,鱼龙混杂,信义未著,羌人还好说,匈奴的诚信可就难讲的很了,所以此事必要加强防范。城池整备,信警传递,无一不是极为重要的。此外,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我军有弓矢之利,战阵之锋,精兵不可空置,我幼时读书,曾听先生讲过匈奴羌胡,部族本多,领导各异,心思不同,若有恶徒意图攻我,先行荡平之可也,莫使其多方联络,坐待其势大,那就难以防之了。姜维虽幼,然熟知凉州情事,智勇双全,叔叔不可看轻,此事叔叔可与他商议,或有补益,亦未可知。
叔叔是蜀中高贤,但在凉州,诸事还需多听听当地官史的意见。游楚其人大才,且一心为民,所辖之事,可任其行之,不要因小节而苛责于他;苏则乃是君子,其志虽暂时与我等不同,其心却可用;成公英被俘于鹑觚之后,已降我军,其伤渐愈,此人原是韩遂手下,颇富智计,足可平定一方,伤好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