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之月
“什么?”好文雅的用词,黄烈拾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少女再次开口:“你是何人,跟着我,有何目的?”
“我是方阳仙道的道徒,黄烈拾……”黄烈拾回答到一半,突然想起两人的立场不该是这样才对!
而且为什么要乖乖回答她的话?应该是要探她的底,而不是反过来服从她啊!难不成她的话中带有咒力!
“不能再多说了!”心中虽然这么想,却还是忍不住想多说两句,好不容易暗持定心神咒,才让自己闭嘴。
黄烈拾再次仔细打量“她”,此时的她穿着虽然入时,一副现代人的打扮,可是骨子里依然透露出强烈的古典之美。她的目光像月光清彻,又如星空般的广阔,凝视着她的眼睛,彷佛灵魂都会被吸进去似的!
少女并未散发出灵气或是妖氛,可是这样她却像是走过时空隧道来到现代的古人。
黄烈拾突然想到古籍中记载的白骨精!难不成那些尸鸟是她叫来的!
这很有可能,据黄家古籍记载,白骨精修炼有成之后幻化人形,能隐其尸气阴氛,并以高雅之貌示于人前。
千年的白骨精还拥有腐化、保持尸体的能力,可以吸尽人之生气使其腐坏,亦可加诸生气于尸使其千年不坏,力量强大的白骨精偶会豢养尸鸟,因为白骨精快速修行的方式就是吸食生气,吸食生气之后的残留物,正好是尸鸟的食物,尸鸟则可以帮白骨精湮灭害人的证据。
这么推算下来,她是白骨精的机会就很大了。
“你是道士?”少女质疑地看着黄烈拾。
竟然被“妖怪”这么看不起,黄烈拾强烈的感受到侮辱!
被人这样瞧不起不吭声,还能算男人吗?即使没带攻击用的符箓出来,黄烈拾还是捏起剑诀、踏起禹步,以指代笔在空中画出决斗用的神符。
三道发兵符迅速完成,虽不如事先准备好的符箓威力,不过能够不升坛,凭空完成这三道发兵符的人,恐怕用两只手就能数得出来。
可是少女却只是好奇地看着,感觉上就像是在看人杂耍一般。
被人轻视到这种地步,黄烈拾也不管什么戒律了,直接认定她是妖魔鬼怪,不客气的下手!
“斩邪师、急如风火,五、雷、令!”口诵、手绘,符胆祭出,降下的神灵之兵随即发动,天兵化为剑光快如闪电!
少女动都没动,剑光一到身前竟自行消失!
即使没有使用符箓,发兵咒的威力亦不容小觑,可是她连动都没动就将天兵给送走,这种能力更是前所未见。
眼见对方能力不明,不知有着什么奇特的力量,反观自己准备未周,猝然突袭又不见成效,这下撕破脸,一场凶多吉少的恶战恐难以避免。
可是少女竟又是一脸狐疑的问:“你真的是道士?”
都已经对她施展发兵符,竟然还这么问?再怎侮辱人也该有个程度,气极的黄烈拾豁出去了。
“没错!”大叱一声,暗持神诀,跴着文武步打算要折寿驾云扶鸾,降请仙灵附体。
此一法术并非黄家正宗的法术,不过黄烈拾的爷爷黄天治年轻时好学博闻、广交道友,不但研究各家术法,还去芜存菁的全传给了他。
一般正派的降灵附身之术无须折寿,可是黄烈拾并未长期供奉某尊特定的仙灵,就想降下仙灵附体,自然要付出代价。
黄烈拾双手结印,紫微在右高举顶天,小泰山在左气沉丹田,脚踩实不停踩踏,心中默诵呈表,欲请仙灵。
术法顺利完成,一股浩然仙气由玄关窍打入,黄烈拾只觉一阵通体舒泰,可是仙气随来即去,又由玄关窍迅速离去。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怎么会这样!”黄烈拾心中大骇。
奉请的仙灵乃是有着荡魔天尊之名的真武大帝,更是誓愿除尽天下妖魔的镇北神君。这样的一位神灵岂会在降临之后,不战而去?
“道士?”少女眨了眨又问:“算你是好了,你找我所为何事?”
这下子黄烈拾整个人的斗志与气势全都没了。
明明就用尽道法意图攻击,可是对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少女的态度就像在对待路边的一颗石头那样,因为难得的偶然停下脚步而注意到石头。
这已经不能用轻视来形容了。
虽然已经自知毫无胜算,可是黄烈拾还是有所坚持:“妖孽!不论你盘算着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得逞!这两条人命的帐我也会跟你算清楚!”
“原来如此。”
少女露出冷傲的神色,黄烈拾更加紧张,觉得自己已经把左脚踏入棺材之中,可是依然还是表现出无畏无惧,绝不退缩的样子。
“这么说来,那栋房子的灵气是你招来的?”
“没错!你想怎样?”
少女瞋目视之:“多事之徒。”
黄烈拾不客气的顶了回去:“此乃我辈当为之事!”
这大义凛然的态度非但没激怒少女,她反而点头称道:“确实理当如此,但此事并无你插手的余地。坏我事,可一不可二,好自为之。”
说完话,她从容转身就想离去,不把黄烈拾当一回事。
高傲到极点的态度,黄烈拾当然无法接受:“站住!想逃吗?别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死白骨精,有种的就跟我大战三百回合!”
少女完全不甩他,好像把黄烈拾的叫嚣当狂犬吠车,将他的行动当螳臂挡车似的,毫无理会的必要。
黄烈拾气得七窍生烟!不停谩骂,只差没把三字经都搬出来问候人。
突然少女止步,回过头来。
骂得起劲的黄烈拾脸跟着僵掉了;他这才想到对方要取自己的性命,是易如反掌。
“早知道就先回去,将爷爷的法宝全搬出来再来找她算帐!所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我怎么会这么激动失态呢?这下可好,可把自己送到仙山卖豆干了……”黄烈拾暗骂自己。
可是少女表情诧异,那好奇的目光竟像是落在他身后。
黄烈拾也觉得奇怪,跟着感受到一股舒泰之气,气愤、紧张与害怕的心情跟着消去一半。
能这样舒缓修道人情绪的人只有一位!
黄烈拾转身,果然看到堂姐黄顺英。
“你这小子又来找你高中的狐群狗党啦?真是的,既然这么喜欢大学,当初又何必不选填志愿呢?现在看人家过着快乐的生活,活该羡慕忌妒!”
“英、英姐?你怎么会在这?”黄烈拾吶吶的问。
“这是什么问题!我在这有很奇怪吗?这里是海大,我是这里的学生兼讲师,出现在这里,怎么也比你这位校外的社会人士来得正当吧?”
“这个嘛……”
“咦?这位是?”
“这位?”黄烈拾转过头,才发现“她”竟然跑到身旁,还摆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我是月音,他的同学。”她脸不红气不喘的杜撰。
“同学?”黄顺英疑惑地问:“二中不是男女分班吗?”
她笑嘻嘻的看着黄烈拾,等他回答。
“该死!她到底想干嘛?”
黄烈拾暗干在心中,可是深怕她会对堂姐不利,只好陪着圆谎:“同校啦,因为活动认识的。”
“是这样啊?你也是海大的学生吗?”
她坦然的回答:“是的。我叫月音。”
“月音?好特别的名字,姓什么?”
“不,姓月,字音。别号玄水天子。”
“呦!姓月?世上有这姓?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姓月的。还有别号?那么‘名’呢?好歹我也是学校的讲师,怎么可以只对我报上你的‘字’呢?”
月音只是微笑不语。
黄顺英也没生气,还很有兴致地说:“原来你信奉着真名不得告知外人的信条啊!想不到现代还有像你这种人。小石头,你这位同学真有意思。”
“哈……是啊……”黄烈拾只能苦笑。
“谢谢你的体谅,知道这些礼俗的人也不多了。”月音竟然乖巧的应道。
黄顺英自傲的说:“小女子社会人文的准博士,对民俗算是小有研究啦。”
月音打蛇随棍上:“真巧,我也喜欢各种民俗。”
“是吗?那好,有空可以来我的课旁听一下。”
“我会的,请问你是……”
“我叫黄顺英,教的是中国古代社会与文化,跟田野实习与方法这两门课呦。”
“好的,我一定会去。”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黄烈拾发觉自己根本就是引狼入室!可是看她们臭味相投,相谈甚欢的模样,只能在心中干著急。
眼睛瞄过,突然看到难以解释的画面!月音的影子竟然搂住黄顺英的影子!
这怎么可能!两人站的位置,影子根本不可能重迭!
黄烈拾眨眨眼再瞧一次,影子却又好端端的分得一清二楚。
讶异之余,月音已经伴着黄顺英走开。
黄烈拾想要追上去,身体却突然僵直无法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黄烈拾心中惊慌不已。
这回他看清楚了,月音的影子又回过来压住他的影子!
黄顺英回头喊道:“小石头,不到我那坐坐吗?”
黄烈拾不能动作,也无法说话,就见月音代为答道:“他还有事呢。那篇乡土水文的论文就是黄老师上次提出来的吧?相当有趣,我可以再多听听您的见解吗?”
一听到有人对她的研究成果有兴趣,黄顺英马上绽放出兴奋的色彩,连声道好,就拉着月音往研究室走。
看到堂姐跟着月音离去,黄烈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可是身体动弹不得,又能怎样?
第五章 校园逢魔
受到刺激的黄烈拾回到家中定心画符,准备全力一搏。
他觉得自己一时的轻忽大意,非但让海大又添亡魂,还让堂姐被危险的人物看上!这种事他绝不允许。
虽然自知不是道行高深的白骨精的对手,但是为了保护黄顺英,即使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尽力拚下去!
“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一位蓄着白胡子的老头子突然出现,做出大惊小怪的表情。
黄烈拾不受打扰,依然专心画符。
老先生穿着老旧的花衬衫与及膝的休闲短裤,他顶上的头发茂密,不过早已花白,只剩几撮黑发还在顽强抵抗。
他看起来虽然上了年纪,不过脸色依然红润,只是右手臂上有个可怕的大疤痕,在旧伤的影响下,右手能做的就只有动动筷子这类不费力气的事情。
老先生左手撑着拐杖,左脚拖地,一拐一跛的走到神桌之前,观看黄烈拾画符。
“你竟然真心要绘符呢!摆上鲜花供香庄严道坛,燃灯降神以护法……喔!还奉请开山吕祖来加持。呵,不错、不错,平常要你练习画符都要三催四请的,这回总算能自动自发,很好!很好!”
不过老先生又瞧瞧了神坛桌上的东西,忍不住又念道:“怎么也把天师印给请出来了?要知道修行靠的是自己,借用历代天师的权威虽然方便,可是这么一来就不能算是真正的修行了。”
黄烈拾总算分心,开口说道:“爷爷你哪时候变这么啰嗦了!”
爷爷的语意,好像在指责黄烈拾经常打混不认真修行似的。
事实并非如此,从小就被本家的堂兄弟姐妹欺负、瞧不起,为了证明自己,黄烈拾认真修行的程度可说是近乎走火入魔。
可是饱受欺凌之下,他的性格也出现别扭之处,明明就很在乎别人说他不行,却又装出不在乎的样子;一旦被瞧不起一次之后,便会加倍努力证明自己,让人大吃一惊。
过去所用的符箓几乎是由黄天治提供,并非黄烈拾偷懒,而是基于现实考虑,由道行较高的人制作的符箓效用较佳,能够弥补年轻人道行不够的缺点。
只是黄天治年纪大了,又已经进入退休状况,他希望黄烈拾早日独立才故意这么说。
“真是伤脑筋,我不记得把你教育成不尊重长者的家伙。唉,也罢!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就要乖乖的面对现实,会被少年郎瞧不起、嫌弃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黄烈拾被念得受不了,完成手上的符箓便停下笔来,白眼瞪人怨道:“臭爷爷!你还好意思说!抽屉里头怎么会混进杂七杂八的符咒?差点没被你害死!”
黄天治摇摇头,理直气壮的说:“抽屉本来就是放我的符咒的地方,我画了什么符,当然就放什么符进去;免费任你使用老人家画的符,没心存感激就很糟糕了,竟然还嫌东嫌西的,这是什么世道?人心不古啊!”
黄烈拾果然禁不起激,赌气的说:“够了够了,我不想再听爷爷没完没了的唠叨。反正以后我要用的符,自己准备就是!
“你还是一边凉快去,看是要找棋友,还是要去泡老人茶,再不然到巷子口的小吃店唱唱卡拉OK也行!”
“好啦,不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