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
,洪武初年,朱元璋迁天下三十万匠户入京,桂花坊就是其中之一,虽然桂花坊位于白酒坊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但酒香不怕巷子深,它的名气还是一天天打了出来,许多京城名酒楼都是用它的酒来揽客。
随着粮食供应开始紧张后,桂花坊虽然没有停工,但产量却减少了很多,基本上都不在送往各大酒楼了。就在自己店铺里沽卖,每天来购酒者排成长队。
和往常一样,下午时分,几名骑兵护卫一辆马车前来桂花坊买酒,买酒的是一名侍女,她正是已经失踪近半个月的韩千娇的贴身侍女,每天喝两杯桂花酒是韩小姐的习惯,而且必须是当天酿制的桂花酒,所以这名侍女的任务就是每天来买一小壶酒,半年来天天如此,以前是百花院的伙计陪同前来,而现在却变成了骑兵护卫。
这其实就隐隐透露出了韩小姐的去向,她去了军营,准确的说她被李景隆的风流文采所感,从了他,现在随他住在军营里,成为了他的红颜知己,李景隆对韩小姐的要求可谓是千依百顺,不仅将她原来房间的东西全部搬来,依照原样一模一样布置,而且还特地给她定制了一辆由二十匹拉载的移动式帐篷,这座帐篷也就成了李景隆自己的行宫,他能统帅五十万大军,住这样一顶小小的帐篷自然不在话下了。
另外韩小姐的一些特殊要求他也一并满足,其中就包括每天护送她的侍女来买桂花酒,李景隆甚至想过把桂花酒工匠带到军营来,但韩小姐告诉他这桂花酒只能用作坊后的一口井水方可酿成,别的水都不行,李景隆这才作罢。
桂花酒店铺前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韩小姐的侍女自然不用排队,她拎着韩小姐的碧玉壶直接进了作坊,几名骑兵则守在门口。
片刻,她便端着一壶刚刚酿好的桂花酒出来了,作坊掌柜则跟在后面点头哈腰地送她出来,又讨好似的给骑兵们每人塞一把钱,骑兵们皆笑着收下了,侍女对骑兵嫣然一笑道:“我们回去吧!”
骑兵兴高采烈地一齐翻身上马。护卫在马车左右,侍女上了马车,马车立刻开动,直向西北方向驶去。
作坊掌柜笑眯眯地望着他们走远,直至消失不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冷笑,立刻对几名伙计高声道:“我出去办事,你们看好店铺。”
…… …… ……
半个时辰后,桂花酒作坊的掌柜出现在一间四面无窗的密室里,纪纲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正小心翼翼打开一幅写在白绫上的密信,唯恐墨迹粘连,但很幸运,一个字也没有粘连住,纪纲先仔细地读了一遍,随即交给旁边的心腹道:“把信抄下来。”
他这时才抬头问道:“她带来什么口信没有?”
掌柜摇了摇头道:“我们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这幅白绫还是侍女夹在宝钞里给我的。”
纪纲笑了笑便道:“现在你桂花酒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下一步,你要去济南,开一家叫做庐陵香的酒坊,还是用桂花酒一样的工艺,只是略略要有所区别,我估计一个月后,韩小姐就会和联系上了。”
“属下明白了,今天晚上我就连夜出发去济南府。”
掌柜走了,纪纲又从一只匣子里取出一叠已经抄好的情报,他有些得意地笑了,果然不出他的意料,李景隆这个花花公子最终没有能抵御住韩千娇的诱惑,把她带到军营去了,现在韩千娇已经通过买酒的方式,给他送来了大量的情报,很详细描述了李景隆的性格特点,包括他的弱点所在,同时也李景隆北伐策略也一一旁敲侧击出来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一个韩千娇所起的作用竟能抵得上五十万大军。
“大人,我抄好了,一字不错。”
他的心腹将文稿递了过来,纪纲接过又仔细看了看,应该说这是韩千娇在京城送来的最后一份情报了。明天朝廷三十万大军将启程北上,但不是去河北,而是去济南,李景隆要去夺盛庸手中的军权,另外,朝廷因为出现钱粮危机,对军队的供应也不那么及时了,李景隆开始对朝廷出现了不满的情绪,这倒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
纪纲对这一份情报非常满意。李景隆在济南夺权,没有一两个月事完不成事的,这样一来,燕王就完全可以集中精力去对付秦晋了。
他立刻二十几份情报整理好,交给心腹道:“马上装订成册,派人立即去送给燕王殿下。”
次日一早,驻扎在长江南岸的三十万北伐大军终于启程了,数十万军队的家眷们扶老携幼赶来江边给自己亲人送行,密密麻麻的送行队伍甚至延绵到了十几里外,士兵们搂着妻儿看了他们最后一眼,最后一狠心掉头洒泪北上。三十万大军旌旗招展,黑压压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数十艘大船正川流不息地运送军队过江。
在军队中间,有一顶巨大的白色椭圆形帐篷格外引人瞩目,这一顶安置在巨大木板上的帐篷,下面有轮子,由二十匹战马拉拽,这就是李景隆私人寝帐,此刻,女扮男装的韩千娇正托着香腮坐在帐篷口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美眸正凝视着她的爱郎,穿着一身银甲、胯下白马龙驹,俨如玉树临风般的北伐主将李景隆,李景隆已经被这个美娇娘迷住了,甚至不惜让她穿了男装藏匿于军中,此刻他似乎感觉到了美人的秋波,回头对帐篷里的韩千娇微微一笑。
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过来禀报道:“大帅,皇上特来送行,就在江边等候,请大帅速去。”
“我知道了!”李景隆傲然一笑。他随即拉起战马前蹄,身子高高跃起,摆出一个悬崖勒马般的姿态,显得动作潇洒之极,他深深看了韩千娇一眼,又猛抽一鞭战马,如一阵狂风般向江边疾驶而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燕王二子
新年刚过,北平便已经下了一场大雪,厚厚的白雪深及膝盖。城墙上,燕王朱棣长长地呼了一口白气。放眼向南望去,整个北平城外俨如白色的世界,天已经放晴,只见黑黑点点的行人在雪中行走。
朱棣面色凝重,虽然他赢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粮食的压力已经让他不得不裁掉近十万军队,本来蓝玉进攻四川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南下机会,可是老天不帮忙,连着几次暴雪打乱了他的战略计划,张玉率领的西进之军也被困在山西平定州,现已音信断绝,对西进大军的担忧,对粮食不足的担忧,对辽东大军动向的担忧,犹如三座大山一样压在他心中,令他心中沉甸甸的。
“看来必须得有所行动了。”朱棣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
“殿下,有什么行动就让属下去吧!”旁边大将朱能立刻低声请令。
朱能也是三十余岁,和张玉一起被朱棣视为自己的左右心腹爱将。但和张玉不同的是,朱能身材比较瘦小皮肤黝黑,显得其貌不扬,但在带兵打仗上,朱棣最放心的却是他,他多次跟随朱棣北伐蒙古,屡立大功,尤其善于出奇兵制胜。
朱棣点了点头道:“你放心,你的任务不会少,但这次我想让别人去。”
他忽然又问道:“朱将军,你觉的我的熙儿能独挡一面去山西吗?”
朱能想了想便道:“属下以为二王子勇猛过人,冲锋陷阵为大将已绰绰有余,但让他独挡一面,属下以为他还不行。”
“为何?”
尽管朱棣微微有些失望,但他一直都很看重朱能的意见,“你不觉得他从京城回来后变了很多吗?比从前稳重成熟多了。”
朱能微微一笑道:“殿下,属下并不是说二王子不成熟稳重,属下的意思是说,二王子没有独挡一面的经验,所以不能为帅。”
朱棣微微松了口气,便又笑道:“可是从不给他机会锻炼,他从哪里积累经验?”
他话音刚落,城下却传来一阵喧闹声,“殿下有令,任何军队不准出城。”
“我并非是出去公务,只是去行猎。”这是朱高熙的声音。
朱棣诧异,又走到内城墙向下望去,只见城门前的雪地里立着数百骑兵,为首之将正是他的儿子高熙,他便笑着大声问道:“吾儿欲何往?”
朱高熙没有想到父王竟然就在城上,他立刻下马跪下道:“父亲,孩儿想去行猎,望父亲批准!”
朱棣见儿子礼数周全,心中不由有些感动,便喊道:“地上冷,你站起身说话。”
朱高熙站起身道:“孩儿在城中无聊,想外出行猎。”
“可城外冰天雪地,你去哪里打猎?”
“孩儿也明白,但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打不了猎呢?孩儿愿猎野鸡给父亲下酒。”
朱棣壮之,立刻令道:“开城门,放二王子出去。”
城门大开,朱高熙大喊一声,率领数百骑兵向城外冲去,片刻,大队骑兵便消失在远方,只剩下一个个小黑点。
“你现在对他感觉如何?”朱棣笑着问朱能道。
朱能点了点头,“感觉还不错。不以势压人,如果吕先生随行,再有良将为副,他可以独自征战山西。”
朱棣却微微一笑道:“我准备亲自征战山西和陕西,届时熙儿随我出征,我会授予他经验。”
朱能大吃一惊,连忙道:“殿下慎重,征战山西少说也要数月时间。一旦朝廷李景隆大军杀至,北平恐难以抵挡。”
朱棣冷哼了一声道:“我就担心他不来呢!”
傍晚时分,朱高熙行猎归来,功夫不负有心人,这趟行猎,他竟猎到了三百多只猎物,各种山鸡野雀、还有不少獐子野兔,满载而归,但他也付出了代价,两名下属滑倒跌伤了,断了胳膊。
虽然尽兴而归,但众人和马匹都确实有些疲惫了,战马呼呼地喘着白气,众人不再骑马,而是牵着马在雪地上缓缓步行,准备返回军营,夕阳西下,雪地铺上了一层玫瑰红,拖出骑兵们长长的身影。
朱高熙也和士兵们一样在地上步行。这却是他真正的爱护战马,这几天,他也是一样的心事重重,父亲两次要让他远征山西,但两次都被姚广孝坚决反对而作罢,姚广孝言辞凿凿:“山西一役事关全局,晋王也是善用兵之人,殿下焉能为练新人而冒险,一旦山西失败,不仅重创士气,而且会造成秦晋再次联手。与朝廷军共击北平,那时殿下危矣!”
想到这件事,朱高熙就忍不住地一阵咬牙切齿,不用吕思远告诉他,他也知道姚广孝将是他未来争位路上的最大障碍,自己非得除掉他不可。
就在这时,远方一队侍卫骑马护卫着一辆马车疾驶而来,道路已经很狭窄了,但对方却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反而大喊:“世子驾到,前方军队速闪开。”
朱高熙的属下皆一齐向他望去。朱高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待对方离这边只有五十步时,他忽然拔出匕首,狠狠地向两匹马臀部刺去,两匹战马受伤,不由长嘶一声,迎着对方的冲去,这时,对面骑兵队正在减速,忽然见有战马迎面冲来,他们大惊失色,急向一旁避让,不料地上积雪路滑,几匹马收势不及,纷纷跌倒,引发了一场严重的混乱。连带着数十匹战马摔倒,骑兵从马上摔下,虽然地下积雪深厚没有摔伤,但不少人还是被战马压伤或者撞伤,不过最严重的却是朱高炽的马车,马车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树上,随即倾翻在地。
吓得随从们纷纷大喊:“世子!世子!”
喊了半天才隐隐听见马车里有呻吟声传来,几名随从冲上去撬开车门。把马车里的朱高炽扶了出来。朱高炽身体肥胖,似乎没有伤着,但他的额头上却破了一块皮,血流不止。使他的脸上、身上、手上全是血。随从们慌了手脚,急忙用金疮药给他敷伤。
肇事者朱高熙远远看见了,也暗暗吃了一惊,他顿时想起吕思远再三叮嘱过他的,要在表面上尊重大哥,这样父王才会放心让他继位,朱高熙立刻奔了过来,连声喊道:“大哥!你怎么样了?”
朱高炽的随从们都对他怒目而视,朱高炽却摆摆手笑道:“问题不大,血已经止住了。”
朱高熙拉着大哥的手歉然道:“是我不好,没有控制住惊马,让大哥受伤了,我要去向父王请罪!”
他这句话一出口,旁边几名性急的随从甚至大声鼓噪起来,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战马的臀部插有两把匕首,还有脸说战马受惊,这分明就是蓄意谋杀。
朱高炽却大喊一声,“这是我兄弟,你们不得无礼。”
众人沉默了,朱高炽又安慰兄弟道:“今天是我回府心急,忘了下雪路滑,若父王问起来,我自会解释,不会让你受罚。”
“我送哥哥回府吧!”朱高熙诚恳地说道。
“不用了,你回军营早点休息吧!”
朱高炽吃力地站了起来,随即吩咐道:“大家整理一下,回府!”
他在两名侍卫的扶持下,爬上了一匹马,由于身子太胖,他骑马不稳。须两名侍卫左右扶着他,朱高熙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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