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
...........
此时刚到子时,后世正是夜生活的高潮时间,但明初娱乐缺乏,所有的人皆已沉沉睡去,县城里一片寂静,黑雾笼罩着大街小巷,只偶然听见更夫有气无力地喊声:‘关闭门窗、防火防盗’。
李维正和杨宁二人已经来到了县衙的后门,墙内就是知县的后花园,围墙高耸、难以翻越,杨宁扫了一眼,瞥见一棵大树紧靠着院墙,他手一指,低声道:“首领,从那里上去。”
杨宁借树一蹬,轻飘飘地飞上了墙头,他从腰间取下一卷绳子,高高地抛了下来,“首领,拴在腰间,我拉你上来。”
李维正摇摇头,直接爬上树,跳上了围墙,他打量一下周围的情况,便道:“好了,我们下去。”
翻过围墙,后面就容易了许多,凭李维正对县衙的熟悉,他们很快便找到了张二虎所指出的孙知县卧房。
卧房位于一排平房的正中间,后窗正对花园,两人躲在一簇绿竹下,‘咔!’地一声,杨宁撬开了后窗,一股幽香顿时飘了出来,房间里很安静,可以听见轻微的鼾声,杨宁先进去,片刻,他向李维正点点头,李维正纵身一跃,轻轻巧巧地跳进了房间,没有半点声音。
‘不错。’李维正对自己越来越满意了。
“谁!”黑暗中忽然有人喝道,但随即便寂寥无声,只听见一男一女‘呜呜!’的声音,李维正找了一张太师椅坐下,似笑非笑地望着黑暗中的定远县孙知县。
孙知县赤裸着上身,身体肥胖,他半跪在地上,身体被杨宁制住,说不出话来,眼睛里燃烧着滔天怒火,死死地盯着李维正。
“你不用愤怒,很快你就会哭了。”李维正取下锦衣卫腰牌,将无字背面在孙知县面前一晃,冷冷道:“奉上司命令,特来调查定远县知县孙浩在池州府时贪污案件。”
孙知县眼中的愤怒顿时变成了万分惊惧,他在池州时曾贪了官库中的大量钱财,为掩盖罪行,他便指使大盗池州飞鼠盗了官库,虽然被降职为主簿,却保住了一命,这件事十分隐秘,而且那池州飞鼠也死了,本以为这件事瞒过了,不料却突然被揭开。
孙知县吓得牙齿上下直叩,咔咔作响,就在他大堂公案旁,前任定远县知县的人皮套着稻草人,还十分新鲜,这才几天,就轮到自己了吗?
已经无须杨宁控制,孙知县瘫倒在地上,就仿佛一堆软泥,杨宁异常迅速地在房间里搜了一圈,按照吴师爷提供的线索,杨宁片刻便从床缝、夹墙内搜出三十块金锭,每块约重百两,算起来足足有三千两黄金,还有一些往来书信。
李维正拾取一封信,取出信纸迅速看了看,不由对他冷笑道:“证据确凿,孙知县还有什么要说的?”
孙知县浑身颤抖,趴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里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坐赃六十两银者死,他来定远县赴任前,刚刚将历年所贪的钱换成了金子,还没捂热呢,这就被锦衣卫搜出来了,他还能活得下去吗?李维正瞥了他一眼,忽然又笑道:“当然,我也可以当什么也没有看见,就看你的配合程度了。”
“你说话可算话?”孙知县在绝望中又看到了生的希望,他坐起来颤抖着声音问道。
李维正慢慢低下头,盯着他眼睛低声问道:“前几天住在你外宅的那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孙知县浑身一颤,眼睛里闪过惊骇之色,他忽然明白了,眼前这个锦衣卫不是来查他的贪污,而是为蓝玉府失踪的那封信而来,他、他怎么知道自己也参与了此事?
贪污之事被抖出,他将必死无疑,可出卖了秦王,他也一样活不成,孙知县心中异常矛盾,他低下头,脸上肌肉扭曲着,似乎痛苦到了极点。
李维正冷冷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复,他知道,孙知县必然会有一个选择,孙知县咽了一口唾沫,忽然道:“如果我说出来,你能给我留点什么吗?”
李维正用脚挑出了十锭黄金,推给了他。
“好吧!我说。”孙知县要回部分金子只是试探李维正的态度,会不会真在意他的贪污,他既然还回了千两黄金,就说明他并不是为自己贪污而来,一颗心微微放下了,他又道:“如果我说出来,希望你们能替我保密。”
李维正还是一言不发,冷冷地望着他。
孙知县一咬牙便道:“是秦王派来之人,我只知道为首之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文士,鼻头上有一颗肉瘤,他们三天前去了黄州府,其他的我就不知了。”
李维正给杨宁施了个眼色,两人带走了二十锭金子,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房间里月光清冷,洒在孙知县苍白无神的脸上。
...........
(老高建了一个大明官途群3-3-3-0-6-7-2-4,若有兴趣,可以加入)
卷一 卷进大案 第三十四章 各有门道
黄州府是湖广行省重要州府,这一带河网密布,湖泊众多,土地丰腴,可谓鱼米之乡,百姓生活也普遍富裕,二月底,正是莺飞草长、杂花生树的季节,这一天,黄岗县阳逻镇官道上远远来了两个骑马之人,正是从定远县而来的李维正和下属杨宁。
“五哥,要不然我先去探探风声,我们镇上汇合。”杨宁和李维正时间相处久了,两人的关系渐渐变得融洽起来,杨宁今年二十一岁,小李维正两岁,从小便是孤儿,出身名门武当,在太子身边做秘密保镖已经两年,这次被太子指派给李维正做随从,而且太子的意思是永久跟随,虽然他心中有些不服,但也无可奈何,不过李维正在定远县的表现令杨宁十分钦佩,能在一天之内便将敌人摸透,尤其是李维正在拿走定远县知县两千两黄金后,竟出手分给了他五百两,这令杨宁十分感动,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给师门重修道观了,他在定远县听张二虎称李维正为五哥,他也就跟着这样称呼起来。
偷走信件家人严实的老家正是黄州黄岗县阳逻镇人,他家在镇北五里外的一座小村庄内,按照路程再走一刻钟便到了,此时已是黄昏,眼看夜幕渐渐降临。
“不用你去探风声,我自有办法。”
李维正沉吟一下又道:“姓严的家人肯定不会在老家,我们来的目的是要了解究竟有多少路人马来过,同样,所有的人也想了解对手的情况,看似错综复杂,其实也很简单,就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至于那个姓严的家人,在天罗地网下,他逃不掉,关键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那五哥以为会有几路人马来争夺?”
李维正笑着摇了摇头,“说老实话,我只知道下限,不知道上限,太子两路、秦王一路、蓝玉一路,这就是四路,我怀疑皇上可能也会派人参与,还有别的亲王,如果秦王想把水搅浑的话,不能排除他会把消息泄露给别人,如果是这样就真的没底了,不过我们虽然是力量最弱的一方,但也是最隐密的一方,只要我们充分利用优势,未必不能笑到最后。”
两人说着,便走进了镇子,为这次行动李维正特地回了一趟家,换了两匹普通马,李员外又替他们搞了两张路引,这样一来,他们就摇身一变,成了两个来黄州买稻种的普通农民。
镇上的大客栈有好几家,但李维正根本就正眼不瞧,他带着杨宁在镇上找了一圈,最后在一个背街处找到了一家小小的客栈,客栈确实很差,潮湿阴冷,随处可见老鼠蟑螂的踪迹,几个浓妆艳抹的下等暗娼靠在屋檐下肆无忌惮地盯着他们,那几张惨白的脸,就仿佛一个个夜幕下的孤魂女鬼。
“掌柜的,住店!”
两人好不容易摆脱了暗娼的纠缠,走进客栈,一盏若明若暗的油灯,光线暗淡,掌柜懒精无神地瞥了他们一眼,“单间屋子一晚二十文,通铺五文,不管饭,没有路引价格则加一倍。”
两人对望一眼,很好,他们就是不想留下什么痕迹,李维正当即笑道:“那就给我们来一间两张床的单间,要你的预留房,我们没有路引。”
“预留房要一百文。”掌柜有些惊讶了,对方居然知道预留房,看来他们真是因为没有路引才肯住在这里,而且他们不是湖广口音,他眼珠一转,便试探道:“不知二位客官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李维正一直非常感激父亲送自己去临淮县做小吏,虽然地位低微,但却让他接触到了大明社会的最底层,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社会经验,比如小客栈的猫腻,这些小店条件虽差,但自有生财之道,所谓预留房当然是最高档的房间,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如果想住高档房那就完全可以去大客栈,条件更好,价格也差不多,更重要的是,住预留房就表示客人想住得安全又想条件舒服,而且有特殊要求,大客栈虽也能提供一些特殊服务,但远远没有小客店那般品种繁多,尤其小店可以免路引,大店却不敢,所以这种预留房大多是给那种被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们准备,赚他们的隐私钱。
李维正丢下四贯钱,道:“住五天,至于特殊要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房间再说。”
住五天只需两贯钱,李维正却给了四贯,多出来的两贯钱其实就是佣金了,这是行里的暗规矩,如果客人要做的是小事,就不用再给掌柜居间费,可如果是大事,则还要另付佣金,掌柜见他十分精通,不由肃然起敬,便端起油灯毕恭毕敬道:“客官请随我来。”
他带着两人走过一条弥漫着霉臭的狭窄通道,两边低矮的小门内就是所谓的单间了,可清晰地听见房间里传来暗娼的荡笑声和男人的喘气声,掌柜已经习以为常了,李维正面无表情,只有杨宁紧皱眉头、捂着口鼻,他虽然武艺高强,但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最底层的地方。
走上一座破旧的木楼梯,楼梯吱嘎吱嘎作响,一直走到最高处,又穿过一条两端有门但十分低矮的黑暗通道,终于来到一扇木门前,掌柜掏出钥匙开了锁,回头笑道:“你们请进吧!每天我婆娘都会来打扫这里,保证干净。”
他点燃了房间里的灯,柔和的光线顿时洒满了房间,虽然不能和大客栈的上房相比,但也干净整洁,一共有两间屋,都有床,被褥簇新,而且最里面一间还有一扇小窗,可以看见小镇的主要街道和进入小镇的入口,这一点让李维正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客官,这里是小店最高处,楼下是我和婆娘的住处,很安静,等会儿我婆娘会送来热水,如果想吃饭,我也可以帮忙去镇上的酒楼代买。”
说到这,掌柜转身又将门关了,压低声音道:“两位现在可以告诉我,有什么特殊要求,我需要事先安排。”
掌柜说的特殊要求指一些暗事,比如雇凶杀人、探听情报、买通牢役等等,而且行有行规,绝对不会出卖客人,这一点可以完全放心,只要肯花钱,就可以得到最满意的服务。
李维正取出二十贯钱,递给了掌柜笑道:“这是给掌柜的佣金,就不用麻烦掌柜传话了,烦请掌柜直接给我找一个镇上消息最灵通之人,如果佣金不够我可以另算。”
掌柜愣了一下,看来这位客官很清楚这里面的套套嘛!他连忙点头道:“客官放心,就按客官说的办。”
掌柜走了,杨宁十分佩服地对李维正道:“跟五哥办事确实长见识,我今天收获颇多。”
李维正却微微一笑道:“其实秦王之人也会花钱买情报,只是他们住在大店,会彼此成为猎物,不像我们住在这种最破烂的小店中,只有我们知道他们的份,而他们却绝对不会知道我们,住在这里,我们就象隐了身一样,明白吗?仅仅舍得花钱还不够,关键是要懂得怎么花钱。”
“我明白了。”杨宁钦佩地说道。
李维正拍拍他的肩膀又笑道:“咱们明天上午去镇上再逛一圈,你身子太挺拔,不像买稻种的农民,须装得再淳朴一点。”
杨宁默默地点了点头,片刻,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掌柜的声音,“客官,是我!”
杨宁上前开了门,只见掌柜的后面跟着一个外表猥琐的男子,满脸笑容,进门便对李维正点头哈腰不止。
“客官,这是我们镇子里的包打听,不光镇子里,就连县里的各种鸡毛蒜皮事情他都样样知道,而且无所不能,只要客官想得到,他就做得到。”
掌柜介绍完,便退下去了,李维正瞥了男子一样,便笑道:“兄弟这几天生意不错吧!”
男子连忙陪笑道:“大爷说得不错,这几天来镇里打听事情的人特别多,不过生意虽好,小人收入却不多。”
李维正懂他的意思,这就像买水果一样,去菜场买和去批发市场买不一样,去批发市场买再和直接到果园买又不一样,他笑了笑道:“是不是层层剥皮,到了你手上就没几个钱了?”
男子叹了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