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
但也有不屑一顾者,十天前二岳州知府罗政公开表示,官仓并非军仓,只可奉户部之命调京城,无皇上旨意,断无调济军队之理,遂不肯向武昌调运钱粮。李维正震怒,命人将岳州府土下。包括罗政在内的数十名官员全部被抓进到武昌,关进了大牢,同时派人去核查岳州府粮。
这件事在湖广官场引发了掀然大波,那罗政是湖广的老知府,人脉极广,替他求情者络绎不绝,但人情大多求在布政使苏文秀处,没有一人敢到五军大都督临时行辕处求情。
布政使苏文秀十分为难,他知道皇上有旨意下达,湖广、四川两地官员皆受李维正节制,但这是对人,也就是说,李维正有官员任免权,但皇上并没有指出钱粮也受李维正管制,所以罗政对事不对人,本身并没有什么错,而且官粮调为军用,确实也需要皇上的特别旨意,李维正很明显是把职权放大了。
现在所有官员都在看着他苏文秀,把希望寄托于他身上,他又如何去开这个口呢?现在可是战时的特别时期,这件事最好是提交朝廷裁决为最好,可那样一来,又显得他这个布政使太无能了,想到这件事,苏文秀又有点忿忿不平,按理,李维正应该先通告他这个布政使,然后再由他来和各州府协调,现在可好,李维正越过了他,直接向州府下令了,分明是把他架空了。
思来想去,苏文秀还是决定和李维正好好谈一谈,一来探探他的口气,二来是希望不要再发生这种情况了。这天早上,他的亲信来报,李都督在衙门内了,苏文秀当即便赶来见李维正。
李维正的大都督行辕就在设在原来的湖广都指挥使司衙门内,但来湖广后,他一直都在外四处巡视,很少有在衙门的时候,今天他刚从军营回来,刚刚坐下,亲兵便进来禀报道:“湖广布政使苏文秀有急事要见大人。”
李维正笑了笑,自己刚回来他就来了,倒也心急,便命道:“带来他进来吧!”
片刻,苏文秀走进了李维正的办公房,拱手笑道:“真是难得找到李大人。”
“皇上催我进川,可眼下又有千头万绪之事要理顺,心中着急,实在是没有半刻闲暇。”李维正叹了口便一摆手道:“苏大人请坐下再说。”
苏秀文坐了下来,便顺着李维正的话笑道:“我也知道李大人时间紧迫,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用战时的手段来完成,但我湖广已经几十年不打仗了。官员们一时不能适应李大人的战时措施,很多官员还是想着用正常的流程来办,比如这次调钱粮一事,按照太祖留下的规矩是民粮军用,须皇上亲自下旨方可执行,所以有的官员想到这是战时措施,而有的官员还想着用老规矩来办,一时不能配合大人。像岳州知府罗政就是以遵规守矩而出名,他并非是怠慢军务,恳请李大人给我一个面子,让罗政有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苏秀文觉的自己这一番话说得不错,给李维正找到一个放人的台阶,湖广久不经战事,官员们不习惯战时措施,又含蓄地指出了李维正广收钱粮不合规矩,同时也显出了自己的重要性,只要李维正给他面子放人,他可以保证官员以后不会再抵触军务‘总之,大家都有面子。
不料李维正并没有呵呵一笑,说声原来如此,而是冷笑一声道:“苏大人是健忘吗?洪武二十三年,蓝玉率十万大军平定施南、忠建的叛乱,就曾在湖广实行过种种战时措施,当时我就在武昌,身有体会,蓝玉一声令下,各地官府无不踊跃支持,所以我就想。既然蓝玉能用战事措施,为什么我就不能用,而且我还有皇上的圣旨。可没想到,岳州知府却公开抵触,我实在很奇怪,罗政为什么肯听蓝玉、的调遣,而就不肯听我李维正的指挥?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罗政和蓝玉有勾结,在大战即将打畸之前,我怎么能容忍勾结叛党的人在我后方存在,苏大人,这不是面子问题,这是事关我几十万将士的安危,恕我不能从命放人。”
苏秀文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把蓝玉平定施南、忠建的叛乱的事给忘了,其实当时大家服从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惧怕先帝的严刑峻法,大家不敢不从,现在建文执政,皇上宽容待人,所以罗政才敢公开以朝廷规矩来抵触李维正的军令。
“李都督言重了,罗政不过是一介知府,怎么可能和远在四川的叛贼蓝玉有勾结,这件事我会让他向李都督道歉,而且皇上也向天下人昭示,只要知错就改,便可既往不咎,皇上都如此宽容,李都督又何必揪住罗政不放呢?”
李维正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笑声是如此刺耳,苏文秀被笑得面红耳赤,他忍不住道:“李都督,难怔我说错了吗?”
李维正笑声嘎然停住。冷冷地对苏文秀道:“假如我的军士公开在武昌成群结队地杀人抢劫、奸污妇女,等到他们抢够了、杀腻了、尽兴了,然后他们再跑来向苏大人认个错,苏大人也既往不咎吗?”
李维正赤裸裸的威胁让苏文秀脸色大变,他忽然意识到事情有点严重了,恐怕李维正是要用罗政来杀一俊百,他心一横便道:“李都督,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李维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歇然皇上已经有了旨意,湖广、四川两省皆受我节制,那我就军令如山,不从令者,按军法处置!”
“李都督,皇上旨意是官员受你节制,而并非指钱粮。”
“送客!”李维正端起茶杯。不再看苏秀文一眼。
第二天一早,武昌的城门、码头以及各处官衙皆张贴出大幅通告,岳州知府罗政将以怠慢军令、延误军机罪在午时处斩,消息传出后,轰动了武昌城,处斩地菜市口人山人海,人人都跑来看行刑,人犯未到,但杀头的台子已经搭好了,上百名士兵围站在两边,大家都在低声议论着此事。
“堂堂的知府,说杀就杀了,这也太狠了吧!”
“不狠怎么领兵打仗,若都像皇上那样,丧送了百万大军的人,认个错就可以既往不咎了,那谁还肯尽心打仗?”
“说得也是啊!如果认个错就可以既往不咎,那贪官们岂不是都要额手相庆。”
“别说了,来了!”
一辆木笼囚车推了过来。周围十几名士兵持刀护卫,人们纷纷向两边散开,囚笼车内,岳州知府罗政披头散发,目光呆滞,身子无力地随着笼车晃动。
囚车在木台前停下,一名士兵上前打开了囚车的锁,两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将罗政从囚车里提出来,跪在木台上,一声追魂炮响,李维正居中就坐了,喝令道:“验明正身!”
两名监斩官上前仔细看过了罗政,禀报道:“回禀大人,人犯属实。”
李维正看了罗政一眼。冷冷道:“今天借你的人头告之天下,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既往不咎,我军令所至,不从者斩!”
罗政苦笑一声,低微着声音道:“杀了我,成就你凶暴之名。”
李维正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压低声道:“不杀掉你,我又怎么能收买军心?”
罗政浑身一震,眼睛猛地瞪大了,“李维正,你想篡国!”
李维正不再理他了,他将手中令箭一扔,喝令道:“开斩!”
一声追魂炮再次响起。一名侩子手堵住了罗政的嘴,将他按倒,另一名侩子手慢慢举起了刀。这时。十几名士兵迅速用白幔围住刑台。下面千万民众看不见杀人,顿时一起鼓噪起来“刷,地一道血剑喷在白幔上,满场惊呼,旋即又鸦雀无声。
建文二年八月,李维正以延误军机罪杀岳州知府,随即再次下令,征十万民夫拉船,令下即行,各地官府纷纷急募民夫,再没人敢延误一拍,就在民夫在武昌集结时,朝廷的紧急旨意下达,湖广、四川:官府当遵从五军大都督之令,不得怠慢军务。
第二百六十八章 初抵重庆
建文二年九月底,李维正率二十万大军分水路两军陆陆续续抵达了尚被朝廷控制的重庆府,数百艘先期抵达的庞大的战船群云集重庆江边,大江之上船帆遮天蔽日,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船上列队而下,黑色的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一层森森的光芒。
岸上,驻守重庆府的主将高巍有些心神不宁,最初的喜悦已经消失看,辽东军带来的强大压力使他意识到了自己在四川战场上将处于一种从属的地位,他甚至想着率军离开重庆,但眼前的形势告诉他,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这时,一艘战船缓缓靠岸了,船上下来一名大将,高巍一眼便认出了此人,原河南宣威卫指挥使邓戬戬戬,后调至山东任都指挥同知,二十年前他们同在宣威卫为千户,两人是同乡,又一起共事五年,关系十分要好,故人的突然出现使高巍就仿佛在迷雾中找到了一条路,他心中大喜,急忙迎了上去。
邓戬戬戬是这次辽东军西征的先锋大将,率五万军队先期抵达重庆,他刚下船,正在听取手下将领的汇报,忽然听见有人叫他,一回头,他也立刻认了出来,是他从前的故人高巍,他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种难以察觉的期待,立刻大步走上前,随即邓戬戬戬重重给了对方肩窝一拳笑道:“我还以为此番来要给你收尸呢?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你不是一样,我也以为你死在燕王的刀下了,你不也爬出来了吗?”
两人对望一眼,一齐仰头大笑起来,高巍立刻揽着他肩膀,指了指远处的亭子笑道:“走!到那边坐坐去,咱们以茶代酒,聊一聊旧日交情。”
“高兄稍等我片刻。”
邓戬立刻找来副将,命他就地整军,高魏也让手下将领协助他们驻扎休息,安排完了军务,两人来到了亭子里坐下,几名亲兵给他们上了茶,又摆上几盘细点,高巍欣然道:“我驻防重庆府已经整整一年了,天天引颈盼望朝廷援军,可听到的消息却是一败再败,百万大军灰飞烟灭,让人心都冷透了,可没想到二十天前忽然接到圣旨,朝廷居然派辽东军来川作战,既让人惊喜,又让人意外。”
“高兄为何感到意外?”邓戬不露声色问道。
“怎么不意外呢?辽东军从数千里外赶来,我原以为就算辽东军参战,也会是对抗燕王之军,但没想到居然来四川,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这是皇上的旨意,李总兵当然要服从,不过李总兵也对我说过,若蓝玉一天不灭,朝廷就不可能集中精力对付燕王,所以他也认为入川作战是正确的决策,这次他被任命为五军大都督,全权指挥平息蓝玉叛乱,高兄要多多配合才是。”
邓戬的话点到了高巍的心事,他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李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邓戬微微一笑道:“他在武昌处斩岳州知府的事特,高兄听说了吧!”
高巍点点头,“我听说了,我非常赞同李大人的观点,军法如山,该杀就杀,不能认个错就可以既往不咎,说实话,我对皇上不追究李景隆的责任,反而再重用他一事并不赞同,但作为臣子,我不能妄议皇上的决定,其实不只是我,我手下的将领们都认为皇上太过于妇人之仁了,就算他不杀李景隆,但也决不能再重用他,这件事让我们大家都心冷了,如此赏罚不分明,军心不服啊!所以李大人敢顶撞皇上,说出了没有什么既往不咎,军令所至,不从者斩,我们个军上下都大呼痛快?”
邓戬笑了笑,接口道:“不仅你们,我们辽东军上下都一样感到解气,所以我们认为这次前来四川,有总兵大人亲自统领,我们辽东军肯定能战胜蓝玉。”
说到这,邓戬忽然眉头一皱,有些忧虑地道:“高兄,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邓兄,凭我们二人的交情有什么当讲不当讲,你尽管说就是了。”
“好!那我就直说了。”
邓戬沉吟一下便道:“皇上的旨意想必你也看到了,上面写得很清楚,李总兵作为五军大都督,将全权指挥平息蓝玉叛乱,也就是说,李总兵将是四川战场上的主帅,无论是重庆的军队,还是汉中的军队,都将归其统一指挥,但我很担心高兄表面听令,实际不服,对李大人的军令不放在心上,所以我才自荐为先锋,就是想来告诉高兄,高兄如果不愿意服从李总兵之令,可在李大人就任前交兵回朝,若一旦李大人就任后,高兄再想自作主张,不服调遣的话,那高兄可就凶多吉少了。”
高巍沉默了,他当然明白邓戬的意思,他也知道邓戬并不是什么自荐为先锋,肯定是李维正派他先来,把丑站说在前面,如果自己听命,可在他手下任大将委以重任,若不听话,要么就先走,要么就是死路一条,这让高巍十分为难,若是李景隆前来,他说不定还会慨然交兵,那毕竟是朝廷的军队,可李维正就不同了,辽东军可是他自己的军队,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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