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
从排列的阵势来看,蓝玉极可能就是利用这支骑兵来打头阵,以削弱自己的火炮优势,看来他也知道辽东军火炮的厉害,李维正放下千里眼,对身边指挥官下令道:“传我的命令,改火枪军打第一战!”
随即他又问道:“平安的骑兵回来没有?”
“回禀大人,已经回来了。”
李维正点点头,又补充道:“若火枪军无法全歼敌人骑兵,再命骑兵迎战。”
“遵命!”
指挥官跑去下令,鼓声变了,变成了两长一短,这就是火枪军出迎第一战的信号。鼓声响起,大队火枪手从后面走到了前排,一共两万人,一样分为三个纵队,每队六千余人,排列成两排,士兵们开始检查枪支、填充弹药。
稀薄的雾气中,他们已经听见马蹄声传来,开始是稀疏,但在数百步外却猛然加速,密集马蹄声击打着地面,白雾被冲开,若隐若现的骑兵突然出现在三百步外。
一万支燧发枪霍地平端起,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飞驰而来的骑兵,随着山顶上“咚!”的一声号炮响起,一万支燧发枪骤然发作了,密集的子弹向骑兵呼啸而去,大片羌人骑兵顿时滚翻在地,紧接着后排火枪兵举枪瞄准,又是一阵枪声大作,已经冲到两百步外的千余名骑兵纷纷栽倒,随后换弹填药的前排火枪兵再度发射。两排火枪兵此起彼伏,配合如行云流水般默契,五六轮射击后,四千多骑兵只剩下一千余人,羌人骑兵被辽东军犀利的火枪吓得魂飞魄散,大呼:“妖法厉害!”他们调头向本军逃跑。
两万火枪兵立刻后退,将主战场让给了火炮军,这时两里外蓝玉脸色惨白,骑兵竟这么快便几近全军覆没,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感弥漫在他心中。他立刻意识到,这场战役自己将必败无疑,蓝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速令大军后撤!”
至于大军后撤的后果,他已经顾不上了,就在这时,山岗上的李维正也发现了蓝玉大军后撤的迹象,他当即下令道:“火炮射击!”
三千门火炮同时发射了,黑色炮弹铺天盖地射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蓝玉大军后面一排排炸响,弹片横飞,赤焰腾空,滚滚浓烟直冲天际,蓝玉大军被辽东军猛烈的轰炸惊得胆寒心裂,身体的疲惫加上士气低迷,大军的阵脚开始乱了,他们争先恐后向北奔逃,蓝玉再三喝令也止不住,就在这时,平安的五千骑兵突然从侧面杀来,犀利异常,一下子便撕开了左翼的阵脚,左翼大军无心恋战,瞬间便崩溃了,仿佛如滚雪球一般,左翼的溃败迅速带动了全军,蓝玉大军顿时失控了,他们互相践踏、争相逃命,十万辽东军随后掩杀而来,二十万大军兵败如山倒,死伤惨重,投降者不计其数。
建文二年十月,十万辽东军在眉州与资阳之间的青梅镇北,以逸待劳,大败蓝玉二十二万主力大军,这场眉资战役,辽东军斩首敌军五万余人,投降者十余万人,最后蓝玉只带五万残军逃回了成都。
青梅镇大捷后,李维正并没有继续北上,他下令重庆只留两万军守城,其余八万军立刻北上资阳,三天后,八万大军抵达资阳,与先期抵达了李维正军汇合,十五万大军包围了资阳,被困在资阳的三万蓝玉前军见大势已去,遂开城向辽东军投降。
自此,辽东军的战线已经推移到眉州到资阳一线,掌握了四川战场的主动权。十一月初,李维正以五军大都督的身份命令汉中留守张翼率大军南下,与辽东军会猎成都。
十一月初十,鹤庆侯张翼在百名亲兵的护卫下,来到了李维正的大营,拜见大都督。
第二百七十三章 张翼抉择
鹤庆侯张翼说起来是李维正老朋友了,多年前,李维正还是锦衣卫三所千户时,就曾在广东救了张翼一次,尽管他最后是辞职回乡,但正是因为他及时离开了官场,才使他躲过了冯傅案大劫,否则他也是难逃一死。
张翼对李维正一直怀有一种感激之情,再加上他们是同乡,两人的私交也甚好,那年李维正被贬回乡迎娶叶苏童时,张翼还帮了他不少忙,所以当李维正复出,又出任辽东总兵时,他也深感欣慰,还特地写信去祝贺。
直到后来,李维正逐渐坐大,被先帝所忌,却又拿他无可奈何时,张翼便慢慢感觉到了李维正迟早要和朝廷翻脸,为了保护自己,他便不再和李维正有任何联系,和他疏远了,不过这次李维正被任命为五军大都督,节制湖广、四川两省,这却让张翼感到十分意外。在他看来,这绝对是朝廷犯下的一个严重错误,是朝廷在引狼入室。蓝玉不过是小患,可李维正一旦坐大,那才是大明的灭顶之灾。
就在张翼担忧不已时,他忽然接到了皇上给他的一份密旨,命他与李维正共剿蓝玉。但不能把兵权交给李维正,这让张翼又松了一口气,说明皇上也知道李维正入川的后果。
此刻,张翼奉命来见李维正,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尽管皇上密命他不要把军权交给李维正,但皇上却没有拿出一个明确的态度,比如改封他为别省都指挥使也好,这样他就可以不受李维正节制,偏偏他现在的职务仍是四川都指挥使,而且还是左军都督,受李维正的双重领导。
朱允炆这种想当然的书生处事风格让张翼十分尴尬,他总不能把皇上的密旨给李维正看吧!如果李维正真让他交权,他又如何拒绝呢?但无论如何,他是绝对不会交权。
得到军士的禀报。李维正亲自迎出大营,老远便呵呵笑道:“老将军,别来无恙啊!”
张翼也笑容满面道:“李都督,几年不见,风采更胜从前。”
“那是当然,小小的锦衣卫千户能和五军大都督相比吗?”李维正和张翼对望一眼,一齐仰头大笑。
“那是!那是!”
张翼一边和李维正向大帐走去,一边感慨道:“辽东军果然不同凡响,青梅镇一战全歼蓝玉主力,困扰了我们几年的大问题,李都督居然半个月便解决了,我真的老了。”
“廉颇八十尚能斗米,老将军今年不过六十有四,何其言老,再者,若不是老将军死守汉中,一旦秦王军南下汇合,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维正把张翼请到大帐坐下,又命亲兵上茶,这才又笑道:“蓝玉主力被歼,离他覆灭的时间也不远了,这次四川平定蓝玉之乱,我准备给老将军请次功。让皇上厚赏于你,老将军以为如何?”
张翼心跳了一下,李维正口口声声都是把他视为属下看待,这可不行,一旦他也认可了,李维正夺他军权岂不是顺理成章?
他点点头叹道:“多谢李都督厚爱,不过我自己心里有数,我来四川好几年了,却始终无法平定蓝玉,我打算亲自去向皇上请罪,就不烦劳李都督了。”
李维正笑了笑。端起茶慢慢吮了一口,心中却急转念头,简单的几句话他便试探出来了。这个张翼不肯交兵权,也不承认自己的领导,看样子他很可能是接到了朱允炆的密旨,这一点,李维正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就算朱允炆想不到他会在四川夺权,但黄子澄、齐泰他们却能想得到,他们焉能不防?
所以李维正也知道张翼的军权不是那么好夺,他在汉中久了,军队都听他的,如果夺的太急太直接,搞不好张翼会和自己翻脸,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想到这,李维正放下茶杯笑道:“咱们现在谈功也好、罪也好,似乎都太早了一点。我今天请老将军,主要是想商量一下如何夺取成都,说实话,要夺下成都很容易,但这样会伤及平民,我不想这样做,大将军可有好的办法?”
张翼听他绝口不提交兵权之事,一颗心略略放下了。他想了想便道:
“我觉得既然蓝玉大势已去,再用武力强攻已经没有必要了,毁坏城池、伤及平民,最好的办法就是围而不打,让朝廷派大员来和蓝玉谈判解决,封蓝玉一个虚职,给他荣华富贵,蓝玉交出最后的军队,向朝廷投降,这样是最理想的解决方法,李都督以为呢?”
李维正眯着眼笑道:“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正有此意,把蓝玉交给朝廷解决,让我士兵们少一点伤亡。”
张翼听李维正答应了,他心中暗喜,只要朝廷派大员来,他就可以有机会脱离四川让李维正夺权无望,他立刻起身笑道:“既然如此,我们立刻分头行动。我负责包围北城和西城,李都督负责包围南城和东城,朝廷那边,我即刻修书前去请示。”
李维正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道:“就照老将军的方案行事!”
张翼告辞走了。他的幕僚邵闻达从帐后走出笑道:“大人为何不直接夺了张翼的权,派人接管他的军队?”
李维正摇了摇头叹道:“估计他已经有了准备,我也是投鼠忌器啊!”
“那大人莫非真的听从了他的建议,让朝廷大员来解决蓝玉吗?”
李维正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难道不可以吗?”
邵闻达愣然。他没想到李维正真的是这样想,他急忙道:“可是朝廷大员一来,他很可能就会带来新的旨意,那样即使大人夺权也会名不正言不顺,不利于大人的将来,请大人三思。”
“邵先生多虑了。我能走到今天,难道连这一点都不懂吗?”
李维正背着手走到桌前,桌上摆着一盘棋,他凝视良久,取出一粒黑子放在了棋路上。淡淡一笑道:“我是一个下棋之人,这步棋,我早已经布下了。”
…… …… ……
李维正和张翼达成了协议,两天后,浩浩荡荡的汉中大军从汉中府南下,张翼从二十万大军中起兵十五万南下围困了成都,同时李维正也命十五万大军从南面包围成都,三十万军将成都围困得水泄不通,这时,逃亡到汉中府的蜀王朱椿也随军南下了,不过他没有进围困成都的大营,而是在德阳暂时居住,等待着拿下成都后返回王宫。
蜀王朱椿是朱元璋的第十一子,性格与朱元璋的众多儿子大不相同,不好战争兵事,而独喜欢博览群书,尤其善待四川百姓,孝友慈祥,深得百姓和四川官员的爱戴,被朱元璋称为“蜀秀才”。尽管他不喜欢战争兵事,但蓝玉造反后,他却不可避免地卷进了战事之中,朱元璋不相信耿柄文和张翼,命他们包围贵州蓝玉时,却把掌军大权交给了蜀王朱椿,至今这个权力并没有废除,蜀王朱椿仍然是张翼二十万大军的最高指挥者,只不过朱允炆不肯承认罢了,却又找不到废除先帝遗令的理由。
所以这次李维正出征四川,其中一个秘密任务就是削除蜀王爵位,将他押回京城,然后朱允炆再将他改封到京城附近,严密监视起来,就完成了蜀王藩国的削除。
尽管朱椿为人笃诚宽厚,但在皇权的残酷斗争中他却很清醒,他已经看到了周王、宁王等藩王被抓进京后的下场,他决不愿意被削藩回京,同时他也看到了秦王、晋王拥兵自重后,朝廷对他们的无可奈何,只不过朱椿不是领兵之人,在四川纷乱的局势中,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天下午,德阳县城来了几名骑马的人,为首之人正是原来镇守重庆的大将高巍,他们都戴着四川随处可见的斗笠,来到了蜀王的临时府邸,蜀王的三万藩国护卫大部分都在和蓝玉的交战中丧失了,他身边只剩下数百侍卫,此时朱椿正在书房里看书,忽然侍卫来报,大将高巍求见。
高巍也是长期在四川作战之人,和朱椿常打交道,两人十分熟悉,朱椿愣了一下,不知道高巍所来何意,他立刻命人请高巍到书房会面。
高巍进书房单膝跪下施礼道:“微臣高巍叩见蜀王殿下。”
朱椿连忙将他扶起道:“高将军不可这样,我不喜欢别人下跪。”
高巍站起身,笑道:“殿下很想返回成都吧!”
“是啊!离开成都已经一年多,就像一朵无根的浮萍,只有回到自己的王宫,心才能定得下来。”
朱椿感叹了几句,他忽然看了高巍一眼,疑惑地问道:“高将军不是在重庆府镇守吗?怎么也来了成都。”
“微臣是奉五军大都督李大人之命,特来和殿下商谈一事。”
朱椿连忙把门关上了,迟疑着问道:“李都督要和我谈什么?”
高巍从怀里取出一幅旨意给朱椿,“殿下先看一看吧!”
朱椿疑惑地展开了圣旨,他顿时大吃一惊,这竟然是皇上给李维正的削藩密旨,旨意上写得非常清楚,削蜀王藩,并将其擒入京中。
“这……这是何意?”朱椿抬起头,不解地望着高巍,他不明白李维正为何把这份圣旨给自己看。
“殿下爱民如子,广施仁义。深得四川百姓爱戴,李都督也十分敬重殿下,他不愿意遵从这份旨意。特命我来告诉殿下,他将抗旨不遵,留下殿下在四川为王。”
朱椿忽然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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